狼族首領雖然平日裡凶猛無比,動動手指就能決定一名鼠民盜墓賊的生死。
但在神廟爆炸和岩層崩塌的衝擊下,他們已經筋斷骨折,內臟出血,身受重傷了。
好幾名狼族首領的斷骨,都從稀爛如泥的皮肉裡麵暴突出來,透過觸目驚心的傷口,甚至能看到顫顫巍巍的內臟,根本是虛弱到了極點。
然而,麵對奄奄一息的狼族首領,絕大多數鼠民盜墓賊仍舊不敢反抗,而是受到與生俱來的恐懼支配,任憑狼族首領們予取予求。
狼族首領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取了幸存者們手裡,全部的食物和清水。
又強迫饑腸轆轆、遍體鱗傷的幸存者,拚命挖掘通往地麵的逃生之路。
嚴酷的環境和超負荷的工作,令鼠民盜墓賊們不斷倒下。
而狼族首領們在吃光了所有食物之後,竟然又將主意,打到了鼠民盜墓賊的身上。
一開始,他們僅僅是在鼠民盜墓賊活活累死之後,啃噬屍體上的血肉。
但為了恢複體力,愈合傷口,狼族首領們迫切需要大量食物,光是啃噬死人怎麼夠?
於是,他們饑腸轆轆的目光,纏繞住了活人的咽喉。
逃生之路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打通。
多一個活人,就要多消耗一份食物。
將還活著的鼠民盜墓賊變成食物,提升的生存機會,可遠遠不止是簡單的翻倍而已。
可笑的是,絕大多數鼠民盜墓賊,明明被主人的獠牙,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竟然還不知道反抗,簡直比牛羊都要溫順,仿佛主人的腸胃,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還活著的鼠民盜墓賊,看到主人尋找各種借口,將他們的同伴殺死和吞噬,竟然也是眼神空洞,麵無表情,簡直比一頭豬玀看到另一頭豬玀被宰殺,更加平靜和麻木。
隻有一名鼠民盜墓賊,死死盯著人間煉獄般的畫麵,看得怒不可遏。
在這場人吃人的生存遊戲中,“胡狼”卡努斯終於踏上了,逆轉命運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勢單力孤,不是狼族首領們的對手。
於是,他利用自己對岩石構造的深刻了解,和爐火純青的挖掘技巧,在逃生之路上動了一番手腳,故意將主人們引入陷阱,又製造了一次新的,更加致命的崩塌。
幸存下來的狼族首領們再次遭到重創。
原本就千瘡百孔的傷口雪上加霜。
不少狼族的四肢都被砸得粉碎,又被崩塌下來的岩石死死咬住。
最後的力量,都伴隨著腥臭的鮮血,如噴泉般激射而出。
“胡狼”卡努斯趁機朝一名“主人”撲上去,親口咬斷了他的咽喉。
不可思議的畫麵深深刺激了幸存下來的鼠民盜墓賊們。
“胡狼”卡努斯愉悅和爽快的咀嚼聲,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回蕩。
他們目瞪口呆了很久,終於意識到一個非常簡單的事實。
高高在上的主人,擁有祖靈祝福和庇護的氏族武士,如同神靈般的存在,也會死。
也會被肮臟、低賤、羸弱的鼠民,活活咬死。
也可以變成——食物。
一場用獠牙和利爪進行的,最原始也最慘烈的戰鬥,立刻在地底深處爆發。
很多時候,恐懼就像一張薄如蟬翼的綿紙。
不戳破時,綿紙後麵張牙舞爪的陰影,就像是無法戰勝的怪物。
一旦戳破就會發現,所謂的怪物,也沒什麼大不了,也可以變成獵物。
在這場最原始的激戰中,除了“胡狼”卡努斯之外的所有鼠民盜墓賊,統統葬身於地底深處。
但他們在臨死前,終究品嘗到了“主人”們一半腥臭,一半甘美的鮮血。
而他們在死後,也沒有落入主人的肚皮,而是能夠堂堂正正地埋葬在大地之中。
整整十天之後,“胡狼”卡努斯獨自一人,成功挖通了逃生之路,從地獄爬回人間。
所有狼族首領和鼠民盜墓賊,連帶著“胡狼”卡努斯的過去,全都湮滅於大地深處,湮滅於曆史的塵埃之中。
當他跌跌撞撞地滾落山坡,滾入一條小溪,貪婪地吮吸著溪水,並且通過溪水的反射,看清自己因為爆炸、廝殺和活埋而麵目全非的模樣時,心底不由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知道他身份的人統統都已經死了。
為什麼他還要背負著鼠族之名活下去?
為什麼,他不能假冒某個主人,某個狼族盜墓賊的身份,開啟一段嶄新的命運?
盜墓賊是高危職業,生死聚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但探索古墓和神廟時需要小心翼翼。
挖掘出了蘊藏圖騰之力的古代兵器,無論自己使用還是用來交易,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稍有不慎,不是遭到圖騰之力的反噬,變得麵目全非,就是被交易對象黑吃黑,死於非命。
穀/span在這種情況下,盜墓賊們都會想方設法,易容改裝和改名換姓,輕易不會讓任何人,摸清楚自己的底細。
“胡狼”卡努斯曾經侍奉過的好幾名狼族盜墓賊,來曆都非常神秘,根本沒人知道他們的過去。
出於謹慎,他沒有冒名頂替任何一名狼族盜墓賊。
而是將七八名狼族盜墓賊的特征結合到了一起,創造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那就是最初的“食屍犬”。
一開始,卡努斯還頗為自己的冒名頂替而惴惴不安。
唯恐被人看出破綻,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或許是根本沒人想到,一名最卑賤的鼠族,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膽大包天,竟敢冒充尊貴無比的黃金氏族成員。
又或許,狼族和鼠族,貴族和奴隸,雄鷹和蛆蟲之間,根本沒有本質上的區彆。
頂著“食屍犬”之名,卡努斯漸漸在盜墓賊的圈子裡聲名鵲起。
圈子裡的豺狼虎豹們,隻關心他能從失落神廟和破敗古墓裡麵,摸出多少好東西。
根本沒人會撬開他的嘴唇,仔細觀察他每天都會硬生生砸斷、磨尖、鑲嵌鋒利牙套的門牙,究竟長著什麼形狀。
畢竟,將牙齒磨尖,在齒麵上雕花,裝飾各種華麗和鋒利的牙套,彰顯自己的武勇,這原本就是圖蘭獸人中,非常流行的審美文化。
唯一令卡努斯感到不滿的,隻有自己假冒的狼族身份,還是太低賤了一些。
畢竟,在黃金氏族的領地之內,能夠騎在狼族脖子上作威作福,恣意壓榨的,還有獅族和虎族。
而在狼族內部,身為盜墓賊“食屍犬”的他,也沒有任何身份和地位可言。
無論是狼族那些大聚落的酋長,飛揚跋扈的軍頭,名義上的狼王。
還是獅虎二族的強者們。
誰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將他踩在腳下,誰都可以輕輕咳嗽一聲,就將他送入最危險的古墓和神廟裡,去冒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的風險。
這是卡努斯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在陰暗潮濕的地底,在沾滿鮮血和碎肉的機關陷阱之間,待了十幾年的卡努斯,再也無法忍受被任何人利用,壓榨,驅使,命令,奴役,再也無法忍受,被任何人踩在腳下。
他要往上爬,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往上爬,要踩著所有豺狼虎豹的頭頂,爬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直到他這身卑賤的血脈,和熊熊燃燒的烈日之間,再不存在任何阻隔為止。
這當然很困難。
但在有了崩塌的神廟裡麵,如同食屍鬼般的廝殺和吞噬,踩著“主人們”的屍骸,一步步向上爬,最終,從地獄爬回人間的經曆之後。
昔日的鼠族少年,現在的“食屍犬”,不久之後的“胡狼”,未來的“末日魔狼”,並不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有任何地方,是自己爬不上去的;有任何人的腦袋,是不能夠被自己踩在腳下的!
這就是狼王的故事。
一個曲折離奇,驚心動魄的故事。
孟超當然不至於100%相信狼王說的每一個字。
畢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末日魔狼”。
雖然故事裡的鼠族少年,充滿了令人同情的童年遭遇和被迫反擊的苦衷。
最終絕地反擊,捏造身份,奇跡逆襲的經曆,也令人嘖嘖稱奇。
但孟超可不相信,真相會如此簡單。
在那場改變命運的神廟崩塌中,所有人都死了,隻有狼王獨自活了下來。
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誰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是誰先向誰下手?
誰又知道,為了活下來,狼王究竟啃噬了多少屍體——除了狼族首領們的屍體,還有沒有鼠民盜墓賊的屍體?
甚至,誰知道所謂的“神廟意外崩塌”,究竟是真的意外,還是狼王處心積慮,為了改變命運,賭上自己和鼠民同伴們的性命,主動開啟的危險遊戲?
還有,狼王有意無意,漏掉了故事裡最關鍵的環節。
那就是他的力量之源。
他的第一桶金究竟是從哪裡挖掘出來的?
一個自幼被泡軟了骨骼,充當炮灰的小毛賊,真有這麼容易,磨礪出強橫無匹的戰鬥力嗎?
就算在崩塌的神廟中,所有狼族首領都身受重傷,才被他僥幸得逞。
在他捏造“食屍犬”的身份,正式踏入盜墓賊的圈子之後,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站穩腳跟?
換成旁人,或許會因為狼王這番“開誠布公,推心置腹,真情流露”而放鬆警惕。
孟超卻越來越覺得,狼王身上,實在隱藏著太多值得深入挖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