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你一定滿頭霧水。
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好像不是發生在過去和現在。
而是發生在……近在咫尺的未來。
而且,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難道在你的腦海中縈繞的,都是亡靈的低語?
嗬嗬,這就是一路上,我都沒有向你說明真相的原因。
因為在我身上發生了整個宇宙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你或者任何人,根本不可能相信。
當那束毀滅一切的聖光從天而降,我的每一顆細胞都在一萬顆太陽的爆炸中熊熊燃燒,就連靈魂都四分五裂之時,我的的確確是死了。
然而,當我再次睜開眼睛,腦海中仍舊回蕩著魂飛魄散的無限痛苦,卻驚駭莫名地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古戰場遺跡深處,冰冷的淤泥裡。
我發現,自己不但沒有被聖光燒死。
數十年實驗、調製和浴血廝殺殘留下來,纏滿全身,縱橫交錯的傷疤,也都不翼而飛。
我的手腳全都縮水,變得纖細和稚嫩,就像是一個……發育不良的孩子。
我手腳並用,從淤泥裡爬了出來。
然後,凝視著一潭汙水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倒影,隻覺恍若隔世。
恍惚了足足三天三夜,我才理解並接受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我重生了。
回到了幾十年前,自己身為奴隸,盜墓賊,“食屍犬”的青澀歲月。
三天三夜之後,漸漸適應新身體和新時代,不,更準確說,應該是舊身體和舊時代的我不再恍惚。
而是仰天長嘯,喜極而泣。
當我重生少年時代。
一切悲劇都尚未發生。
籠罩獠牙山脈的迷霧還未消散。
圖蘭人和地球人還沒互相發現和兵戎相見。
聖光神殿尚未完成戰備,還沒來得及向死亡沙漠、永夜深淵、冰霜苔原和瘟疫叢林高舉屠刀。
籠罩在一切生靈頭頂的光之海洋,似乎也還沒有積蓄到,足以實施從天而降的毀滅打擊,點燃一萬顆太陽所需的龐大能量。
所有事情都能改變。
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重生的。
難道是末日刀鋒在毀滅之前的刹那,用他不屈不撓的意誌,將距離他最近的我的靈魂,送回了幾十年前?
我隻知道,自己必須繼承他的意誌,代表血刃組織,阻止末日降臨!
這時候,我已經不再像是前世的少年時代,那麼了無生趣,向往死亡了。
在前世漫長、殘酷、黑暗的命運中,我學會了忽略99%的痛苦和絕望,尋找和品嘗1%的快樂,並為了捍衛這1%的快樂和希望而戰。
是包括末日刀鋒和血刃組織全體成員在內的所有人,犧牲自己,才將我送回少年時代。
如果還像前世一樣渾渾噩噩,隨波逐流,讓所有悲劇再度上演,再次稀裡糊塗地屈辱死去。
我的重生,又有什麼意義?
於是,我開始思考。
在重生之後的我眼中,失落神廟裡那些步步殺機的機關陷阱,全都變成了孩童玩具般無聊的東西。
隨手破解機關之後,我有大量時間,在黑暗中靜靜地思考。
思考前世的圖蘭澤,為什麼會毀滅。
而我又該如何改變那些,導致圖蘭澤最終毀滅的“關鍵點”。
很快,我總結出了三個關鍵點。
首先,圖蘭人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就是在不了解對方深淺的情況下,貿然和地球人開戰。
雖然隻有一座城市。
但龍城的人口密度和戰爭潛能,遠超圖蘭澤以及聖光之地,擁有萬年曆史的輝煌大城。
而地球人的技術以及理念中,又蘊藏著能讓圖蘭澤煥發生機或者陷入毀滅的可能性。
從前世血刃組織刺探到的絕密情報來看,源自龍城的某些技術,甚至加速了聖光神殿對於光之海洋的探索和運用。
搞不好,從天而降的一萬顆太陽,就是利用地球技術,解鎖聖光之力,才製造出來的。
合則兩利,鬥則兩傷。
這一世,我絕不能再讓圖蘭澤和龍城開戰。
我要竭儘所能,不擇手段,把龍城拖上圖蘭澤的戰車!
第二,圖蘭澤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內部整合,推選出新的戰爭酋長,向聖光神殿開戰。
開戰時間越早越好。
絕不能給聖光神殿留下足夠的時間,去進攻死亡沙漠、永夜深淵、冰霜苔原以及瘟疫叢林。
一旦聖光神殿完成了對西線、北線和東線的“淨化”,大後方徹底鞏固的話。
就算圖蘭澤和龍城聯手,都不可能抵擋住擁有天下三分之二人口和資源的聖光陣營,發起的排山倒海的進攻。
哪怕圖蘭澤也沒完成戰備。
哪怕倉促進攻要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
圖蘭人都責無旁貸,隻能第一個流下滾燙的鮮血。
第三,圖蘭人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單打獨鬥。
不能再悶頭廝殺,而不關注戰略層麵的較量。
亡靈巫妖、深淵魔族、冰霜蠻族以及雙頭巨魔等等異族,雖然和我們天各一方,風俗迥異,並沒有過命的交情。
但麵對聖光神殿的威脅,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大家不能再被聖光神殿各個擊破。
而是要建立空前廣泛的聯盟,要凝聚成一個比聖光陣營更加團結的整體。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圖蘭人絕不能吝嗇,眼前的小小利益。
而為了做出以上三點改變。
我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不惜一切代價地往上爬,爬到圖蘭澤最高統帥的寶座上去。
再沒人比我更清楚,無論獅王“毀滅號角”還是虎王“狂暴之刃”,還是血蹄氏族、雷電氏族和暗月氏族的首領們。
都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目光短淺,冥頑不靈的蠢貨。
前世的他們做出了一次次錯誤的選擇,斷送了圖蘭澤的未來。
今世我不會再給他們犯下彌天大錯的機會。
現在,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問題。
我的身份。
無論靈魂有多麼強大。
我的軀殼,始終隻是一個卑微的鼠民。
放眼圖蘭澤上萬年的曆史,還從未有人能以“鼠民”為起點,當上五大氏族的酋長,更彆提淩駕於五大酋長之上的最高統帥了。
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前世曾經掀起“大角之亂”的鼠民叛軍。
想到了擁有神秘力量的“聖女”。
身為鼠民的一員,數量眾多的同胞,似乎天然就是我的基本盤。
擁有前世記憶的我,如果能加入並領導鼠民叛軍的話,大角之亂的規模和烈度,一定會比前世提升十倍。
說不定,我們真有機會掀翻五大氏族的統治,給圖蘭澤帶來新秩序和新希望。
如果我有足足三五十年來策劃、實施和重建的話。
我一定會這麼做。
我會讓大角軍團的戰旗,高高飄揚在赤金城、黑角城、百刃城和圖蘭澤的每一座城鎮上空,讓每個鼠民在麵對豺狼虎豹的時候,都能昂首挺胸,理直氣壯。
但時間並不在我們這邊。
五大氏族對圖蘭澤的統治根深蒂固。
即便在我的領導下,比前世強大十倍的大角軍團,也不可能在三年五載之內,徹底戰勝五大氏族。
就算勉強戰勝了五大氏族,也不可能在最短時間內,重建圖蘭澤的秩序,整合包括五大氏族的殘餘力量在內的全部資源,以最佳狀態,向聖光陣營開戰。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大角軍團和五大氏族兩敗俱傷。
圖蘭澤在尚未發現龍城之前,就元氣大傷,提前毀滅。
到時候,包括鼠民在內的全體圖蘭人,照樣要死。
所以,對不起了。
我不能加入大角軍團。
隻能利用大角軍團,當我登上至尊寶座的踏腳石。
反正,隻要我能掌握圖蘭澤的最高權力。
總有辦法,慢慢提升鼠民的地位,組建更多鼠民戰團,培養大批鼠民強者,給鼠民大把建功立業和爭權奪勢的機會,最終創造出屬於鼠民們的“第六氏族”。
想清楚一切之後,我設計了一場小小的“意外”。
讓我的主人以及我的過去,都湮滅在地底深處。
然後,我利用前世在血刃組織學到的易容術,改頭換麵,從鼠民變成了狼族。
從一個身不由己的奴隸,變成了我自己和圖蘭澤的命運的主人。
我利用前世記憶,挖掘了幾座失落神廟,積累了第一桶金。
又想方設法,找到了還沒加入鼠民叛軍的“聖女”。
這時候,大角軍團還沒誕生。
眼前這個頭大身子小,走路都搖搖晃晃,滑稽可笑的小丫頭,也對即將到來的黑暗命運一無所知。
但我還是透過她懵懂無知的臉龐,看到了前世那個靈魂透支,倒在我麵前的“聖女”。
我相信,自願成為聖女,一次次瘋狂透支大腦,利用夢境幫助他人分擔痛苦和分享幸福的她,絕不會畏懼死亡。
但前世倒在我的麵前時,她漸漸黯淡下去的眼睛裡,的確充滿了無法用筆墨形容的遺憾。
遺憾“大角之亂”隻是一場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鬨。
遺憾她沒有為更多鼠民分擔痛苦和分享幸福。
遺憾鼠民叛軍的旋起旋滅,他們在最後時刻,發出的無比慷慨和悲壯的戰吼,根本沒能被散落在圖蘭澤各地的千千萬萬鼠民同胞聽到。
遺憾她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既不能砸爛統治圖蘭澤萬年的舊秩序,也無法創造出一個嶄新的,能讓所有鼠民都幸福快樂生活下去的未來。
“沒關係。”
遠遠凝視著小丫頭,重生後的我微笑起來,“這一次,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