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一切之後，蘇木蓮長舒一口氣。

她像是放下了背負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纏繞著荊棘和烈焰的十字架，整個人一下子輕盈和明朗起來。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應該是裁判庭、調查局、赤龍軍等等紀律部隊成員，聞訊趕來，抓捕蘇木蓮。

呂絲雅畢竟是連接九大豪門以及蔚藍聯盟的核心人物，針對她的刺殺，極有可能上升到“危害龍城安全”的層麵，不是孟超一個人，就可以壓下來的。

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即便剛剛拯救了龍城的孟超，都沒有立場阻止有關部門帶走蘇木蓮繼續審問。

他隻能搶在對方還沒有上樓之前，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你覺得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他死死盯著蘇木蓮的雙眼，問道，“既然末日烈焰無數次在你的噩夢中降臨，你一定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你覺得，導致龍城毀滅的直接原因，究竟是什麼？”

蘇木蓮有些吃驚地看著孟超。

隻不過，他必須仔細思考，將這麼多背道而馳卻殊途同歸的未來，告訴有關部門、各大勢力乃至全體龍城市民，有可能掀起的驚天狂瀾，和誰都無法預測的連鎖反應。

因為這件事牽扯到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儘管是某種可能性中，未來的家人，孟超並沒有理由，乾擾對方執法。

為了最大限度改變未來，剛才對孟超和呂絲雅說過的話，她肯定還會不厭其煩，向有關部門和各大勢力，重複一次又一次。

“還是說，即便明知最終的結局就是毀滅，哪怕重複一千次，一萬次都無法改變，但龍城人仍舊願意團結一致，眾誌成城，向死而生，為了未來竭儘所能？”

以孟超今時今日的地位、威望和力量，倒不在乎被人按上一個“暴君”的名號。

“你……相信我所說的一切？”她遲疑道。

“或許，開戰之初，利用龍城文明源自地球的鋼鐵洪流的優勢，把聖光陣營打得暈頭轉向，摸不清我們的底細時，就可以展開談判，簽訂條約，吞下勝利果實，再徐徐圖之！

“這顆名為‘異界’的星球，遠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強大和神秘，真將聖光陣營逼到極限，對方就會召喚來自天空之上的毀滅武器，清洗並重啟整個生態係統。

“這取決於你的答案。”

孟超搖頭，斬釘截鐵道，“我不相信，自己是導致龍城毀滅的關鍵——無論我是否存在，是否成為龍城文明的領袖，是三流高手還是超越神境的存在，是無名小卒還是蓋世傳奇，那個熊熊燃燒的末日都會降臨！

“所以，一定還有彆的原因，更重要的直接原因！”

“千萬不要乘勝追擊，更不要奢望我們能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消滅聖光陣營，成為這顆星球的主人。

聽到外麵的走廊上，傳來了鑲嵌著鋼板的戰靴，密集蹬踏的聲音，她不再猶豫，爭分奪秒道，“聽著，孟超，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成為了龍城文明的領袖，執意要向聖光陣營發動戰爭的話，請你務必、務必、務必將這場戰爭的規模和烈度，都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

“找個機會，見好就收，不要趕儘殺絕，把聖光陣營逼到極限！

說話間，幾名身穿黑色作戰服，佩戴著裁判庭和調查局徽章，散發著肅殺氣息的短發男子，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那時候，彆收人類，就連躲藏在龍城地底深處的每一頭老鼠，都要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直接原因……那就是我們把聖光陣營逼得太狠了。”

宋金波已經向他們通報了基本情況。

“我，卡努斯和蘇木蓮，三個人，三場噩夢，三個不同的未來，結果卻一模一樣。

“不，不止三個，我在和‘原母’激戰，陷入昏迷時，還在自己的腦域深處，看到過無數個如同晶瑩剔透的受精卵般的未來。

隻能揮手示意對方，將蘇木蓮帶走。

孟超畢竟是非同小可的傳奇人物，又是調查局出身的“自己人”，幾名執法者對視一眼，並沒有貿然闖入，而是站在門口，等待孟超的指示。

甚至，就算把他自己親身經曆的末日噩夢，以及“胡狼”卡努斯預見到的另一個版本的未來，統統說出來，也沒人能把他怎麼樣。

“能看到這種‘未來可能性’的人，究竟隻有我、卡努斯和蘇木蓮三個，還是說，我們有更多‘同類’？

“然而，無論我們看到的未來，過程有多少差異，最終結果，卻都是一萬顆太陽在城市上空引爆，熊熊烈焰從天而降，這是否說明，毀滅的宿命早已注定，龍城在劫難逃？

“一旦這個消息公布出去，數以千萬計的普通市民，究竟會如何看待？

“大家會陷入絕望，放棄掙紮，坐以待斃，甚至整座城市都陷入必死無疑的瘋狂，不等末日毀滅我們，就自己先毀滅了自己？

蘇木蓮的確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

很顯然，到了裁判庭或者調查局的審訊室裡，蘇木蓮不可能緘默不語。

見孟超和呂絲雅都安然無恙，嫌犯也沒有繼續抵抗的跡象，他們稍稍鬆了一口氣。

“在形形色色，千姿百態的無數個未來，我扮演著各自不同的身份，以普通人或者至強者的麵目，體會過天差地彆的人生，但是，結局卻是一模一樣的，那就是末日降臨，毀滅一切！

“這些該死的噩夢，究竟是什麼意思，是真實發生的未來，還是未來的可能性。

事關重大，孟超不敢輕易下結論。

他陷入漫長而深邃的思考。

如果可以，簡直想把他在恍惚中看到的“一萬個未來”，統統回憶一遍，從一萬種毀滅的結局中，尋找無比渺茫的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兩道灼熱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掃來掃去。

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呂絲雅興致盎然的臉龐，和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