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英雄還是罪人
伴隨著顧少羽發自肺腑的控訴。
孟超的腦海中,也浮現出一幕幕清晰無比,恍若昨日的畫麵。
他仿佛看到,自己親帥殘星、超星和武神三大戰團,無數次奮戰在對抗聖光陣營的最前線。
當敵人如同熊熊燃燒的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時,那些由他親自從貧民窟和死人堆裡拯救出來,不惜血本,精心栽培了數十年的好兒郎們,全都簇擁在他的周圍,從三萬六千個毛孔中綻放出名為勇氣和榮耀的火焰;從急促起伏的胸膛中,激蕩出足以撼動山嶽,粉碎魔法的戰吼;用銅澆鐵鑄的臂膀,將戰焰繚繞的兵刃,揮舞成一場場死亡的風暴,直到周圍友軍和敵軍的屍骸堆積成山,直到血海都被烤乾,屍山都被燒成灰燼,由灰燼飛卷,凝聚而成的黑雲都四分五裂;直到折斷最後一根骨頭,流乾最後一滴血液;直到最後一縷靈魂,都被聖光卷起的驚濤駭浪吞噬,都沒人後退哪怕半步。
而來自九大超級企業的援軍,卻始終在安全距離之外冷眼旁觀,或者趁孟超糾纏住敵人的主力時,大肆擴充地盤,撈取實利,建立自己的獨立王國。
他仿佛看到,遍體鱗傷,滿身血垢的自己,剛剛從前線歸來,就怒氣衝衝地闖進了生存委員會,撲向來自九大豪門的議員。
然而,這些滿麵紅光,大腹便便,氣度不凡的議員們,先是滿臉堆笑,將他高高捧起,接著又叫苦連天,為自己的畏葸不前,找出種種的確存在的客觀理由,最後聲淚俱下,無比真誠和謙卑地向他保證,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他的滿腔怒火,仿佛深深陷入了空氣組成的,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真實存在而且無法穿透的牆壁。
他驚怒交加地發現,除非撕碎遊戲規則,徹底掀桌,利用暴力,從物理上消滅這些家夥,否則,他根本無法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合情合理也合法地,和這些兩麵三刀,老奸巨猾,沆瀣一氣的家夥較量。
他仿佛看到,諸如顧少羽這樣,自己利益集團內部,年輕氣盛的”少壯派“,的確不止一次揮舞著鐵拳,在他麵前嘶吼著,要讓九大豪門那些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家夥付出代價,要用”鐵和血“,確立孟超對龍城文明至高無上,說一不二的指揮權。
然而,這個未來的孟超,卻因為提前知曉了上個未來,自己專權獨斷,大肆殺戮的後果,顯得左右為難,優柔寡斷,好幾次都錯過了能夠徹底鏟除九大豪門的機會。
九大豪門畢竟統治龍城半個世紀。
他們就像是根須深深紮入地底數十米的大樹,縱然地表部分,一而再,再而三地元氣大傷。
但隻要給他們一丁點的陽光、空氣和時間,他們就能悄無聲息地恢複元氣,變本加厲。
這個未來的孟超,並沒有趁著“血盟會之亂“,導致九大豪門的實力陷入最低穀時,落井下石,斬草除根。
也沒有在異界大戰剛剛爆發,由他親自率領的混沌大軍,取得了對聖光陣營的連番大捷,他的聲望如日中天,絕大多數龍城市民和混沌盟友都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連九大豪門內部都有不少人暗中向他投誠時,對九大豪門來一場快刀斬亂麻的“總解決”。
而是輕信了九大豪門高層拋出的”精誠團結,親密無間“等等花言巧語,縱容九大豪門重新發展壯大起來。
等到九大豪門再次呈現出尾大不掉的趨勢,再次暴露出他們將家族利益置於整個文明的總體利益之上的真麵目時,孟超再想製衡他們,卻是為時已晚。
縱然這時候的孟超,仍舊是混沌陣營的最高領袖,亦是龍城文明的新一代武神,戰鬥力淩駕於諸多豪門神境之上。
但九大豪門加在一起,也擁有和他魚死網破的本錢。
他怎麼可能在大敵當前,諸多盟友也未必可靠的情況下,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解決龍城文明內部的隱患呢?
結果就是,堂堂最高領袖和新一代武神,在外部戰場上縱橫馳騁,大殺四方,用無數條傷疤換來了無法估量的功勳。
但是,回到龍城,在生存委員會的唇槍舌劍中,他卻每每被道貌岸然的袞袞諸公牽著鼻子走。
有好幾次,都不得不扛起前線受挫的責任,手中的權柄一再縮減。
甚至,因為戰場廝殺太過激烈,身受重傷,不得不閉關療傷,被人趁機架空,大權旁落。
“老師,這句話憋在我心裡實在很久了,縱然大逆不道,今天我也非說不可!”
見孟超仿佛陷入回憶,滿臉糾結的模樣,顧少羽漲紅了臉,忍不住道,”巔峰時期的您,一身強橫無匹的武力,固然天下無敵,恰似地球時代的戰神項羽,然而,您的婦人之仁,和楚霸王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我知道,您愛惜羽毛,淡泊名利,擁有無比高尚的情操,您既不願意突破法律的底線,也不忍心讓自己的戰刀,沾染上同胞的鮮血,更不願意被人稱為獨夫甚至暴君。
“可是,可是您究竟明不明白,今日龍城文明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少一個暴君,一個能夠力挽狂瀾,威懾宵小,帶領全體民眾,不惜一切代價,朝最終勝利,發起決死衝鋒的暴君!
“您明明具備這樣的能力,明明有無數次執掌乾坤,改變一切的機會,但您都為了自己所謂的名譽,熟視無睹,無動於衷,以至於,今天的龍城文明和渾沌陣營,被那些無恥小人搞成這樣!
“我,我有時候真不知道,您究竟是拯救文明的英雄,還是,還是敗壞文明的罪人!”
這番話說得有些重了。
很顯然,在顧少羽看來,局勢已經危在旦夕,到了死馬當活馬醫,或者說,破罐子破摔的當口。
孟超渾身一顫,麵如死灰。
“局勢,已經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麼?”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詢問顧少羽,又像是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