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將那處先天道胎的位置告訴王青後，便運法要把虛空法目逼出來。

當初在天蓮道戰界，蘇凡原本想要拿虛空法目換取合身玉，隻是因為要到天街遺跡尋找竅參，才多留了一陣。

如今柳青菀已經複生，他自然要踐行諾言。

王青現在對這隻法目倒不是很執著。

主要是《十三蠱心印》這門異法，實在驚世駭俗了一些,如今不過刻劃了兩圈印紋，就擁有匪夷所思的虛空威能，而且十三元嬰兒突破第三層，就在眼下。

此次天街遺跡之行，王青最大的收獲，便是讓十三元嬰兒動搖了第三層關隘,離最後的突破已經隻剩下些許水磨工夫，等他回到大端神朝的先蠶壇,喂食一些千年靈桑之後，便可水到渠成。

故而他已經能夠對第三蠱印有所領悟。

第一虛空印，在十三元嬰兒體內開辟空間，是從無到有的突破。

第二騰空印，將十三元嬰兒內部虛空貫通一氣，得以相互騰挪，可以說大大增加了王青鬥戰的機變靈巧程度，譬如在爭奪問心果一役，騰空印便立下大功勞。

至於即將開拓的第三蠱印，當被稱作長空印。

這第三長空印的威能，非同小可，所謂長空一瞬，雖然不是瞬移大神通，但彼時王青借由十三元嬰兒跳躍間層、氣貫長空，無論是趕路逃命,還是鬥戰探索,均無往不勝。

以王青想來，第三長空印的效果，指定要比虛空法目有用許多。

蘇凡這隻虛空法目,還是留給他自己吧，所謂年年有餘，今次留一線，下次好相見。

如今連先天道胎都蹭到了，王青食髓知味，自然很是大氣。

“蘇師兄且慢。”

王青擺出一副怒氣神情來，若是仔細看去，這怒氣裡還有一些委屈，一些怨怪，一些叫人心上生出小揪揪的失落。

柳青菀眨眨眼，看看王青，又看看蘇凡。

“蘇師兄，當初天蓮道戰界，你修為神通遠勝於我，最後卻將戰界拱手相讓，便是那塊合身玉，你也用了一整座承天宗秘藏來換,若說有虧欠,隻有小弟虧欠你的。

這一回的竅參，更是蘇師兄千辛萬苦尋到天街遺跡,才能達成所願，小弟不過是出了一些靈蠶絲罷了，何足道哉。

即便如此，蘇師兄卻將先天道胎這等無上機緣相送。

師弟囿於道途，厚顏收下，薄薄的臉皮已經是臊的不行，幾乎立刻要挖一條地縫鑽進去才好受些。”

王青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兒，又速速收回來：

“哎呀，好燙好燙。”

眾人無語。

“咳，師弟的意思是，蘇師兄已經給的太多了，師弟若還要貪圖這隻虛空法目，哪裡還有顏麵和諸位相交？

請師兄萬萬不要辱我，不然師弟真無地自容耶。”

蘇凡倒是看出他所說是出自真心。

想了想，王青那虛空蠱蟲，妙用非凡，隻怕再過些時日，神通就不下於這隻虛空法目。

“罷了，既然王師弟這麼說，虛空法目於為兄也還有些用處，便不和你客氣了。”

王青這才露出笑容來，燦爛的耀眼。

柳青菀嘖嘖兩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開口道：

“這樣罷，虛空法目還是蘇哥哥留下，不過也不能叫王師弟吃虧，王師弟且說說你還缺些什麼，我們雖然未必立刻就有，但好歹能夠提供些消息，說不定可以省去你不少時間。”

王青眼睛一亮，連忙將自己的本功限製說了。

“我如今修煉的，乃是遠古大端神朝的一部功法，喚作《重明五德功》，據說是專門讓神朝的大英雄們修煉的，隻是我覺得它有些不對，而且如今亂象漸起，師弟也不想跟遠古餘孽有什麼瓜葛，所以一直想要改修一部本功。

不過改修的功法，必須位格更高，卻不好找。

不知道柳師姐，蘇師兄，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

柳青菀黛眉微蹙，喃喃了幾聲《重明五德功》。

“這部功法我倒有些耳熟，昔年我在宗門時，喜歡翻看雜書，裡頭好像就提起過，這《重明五德功》，似乎是大端神朝的文臣武將、皇族禁軍，還有……後妃們修煉的功法。

這部功法位格已是極高，想要改修更高位格的本功，還真是不易。

哎，王師弟，你修煉的是其中哪一部？

大英雄修煉的？莫非是大將們修煉的《勇德》一部？”

王青有一點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他萬萬沒想到，這等多少萬年之前的遠古秘辛，竟然能被柳青菀翻雜書翻到。

“咳，嗬嗬嗬，可以可以。”

蘇凡看他一眼，又看向柳青菀，言道：

“王師弟修煉的那部功法相當不凡，特彆是那一道青色神光，正道煌煌，定空拿人，威力無窮，莫非還隻是一部功法的五分之一？

那這部遠古功法位格看來十分的高，想要改修，還真是要費些心思了。

我一時竟想不起有合適的，菀菀可有線索？”

柳青菀小嘴張成了圓圓的模樣：

“青色神光？那豈不是《仁德》一部？也就是聖皇的後妃們修煉的？”

王青臉皮抽動。

小嘴嘚吧嘚真能說，說你是話癆真沒冤枉你。

他強自撐起氣勢來，一副你們沒見過什麼世麵的樣子：

“柳師姐你不知，我這部《重明仁德功》，乃是大端神朝遺跡裡的一位絕代女帝，跨越時空傳給我的，想必是看出我的英雄氣概，想要栽培我，以後要我去做她大端小朝廷的一字並肩王。

不過我卻堅貞的很，萬萬不肯的。”

柳青菀忍笑點頭道：

“原來如此。不過說起功法，我家宗門不修功法，雖然有些收藏，但我卻不感興趣，也不曾去記下。”

她沉吟許久，突然眼睛一亮：

“咦，我想起來了，當初我剛來明洞仙城時，還不曾與蘇哥哥相識，曾經誤打誤撞碰見過一頭鎮山荒獸，乃是一頭霸下，牠馱著一麵巨大的石碑，上麵便載錄著許多功法，我隻粗粗看了些隻言片語，但都有不凡氣象，想必有你合用的。

王師弟，你不如去尋一尋？”

“鎮山荒獸，龍子霸下？柳師姐，我哪裡得罪過你，你要讓我去給牠當小點心？還是送貨上門的。”

王青臉色一苦。

霸下這種玩意，一聽就不好惹，而且所謂鎮山荒獸，就沒有低於化神荒尊級彆的。

明洞宗能夠留下這頭霸下，那是人家有底氣，可不代表霸下人畜無害。

當初莫長春帶王青、譚餘等三人去元心小界，遇上化神妖尊的地盤，也是謹小慎微、提心吊膽的。

元嬰圓滿尚且如此，何況是隻有結丹中期的小青青。

柳青菀卻是十分有把握，言道：

“王師弟有所不知，霸下荒獸，常年沉眠，牠背負的石碑頗有妙用，若是將自家功法刻錄其上，便可以演化玄奇、查缺補漏，甚至更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石碑上的功法越多、位格越高，那麼刻錄之人可能得到的好處也就愈多。

所以一些自負之人，往往會特意尋找霸下，將自創的功法刻錄其上，和數十萬年來的人傑一較高下。

霸下也從中受益匪淺，故而從來不會主動傷害靠近之人，隻要你不去攻擊它，便是參悟個三五百年，牠隻怕連個噴嚏也不會打。”

還有這等玄奇之事，王青也是嘖嘖稱奇。

這柳師姐隨口道來就是荒古辛秘，也不知道出身何門何派，反正以四明山得到的承天宗秘藏，是絕對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嘖嘖，蘇凡師兄果然是我主角小冊子上的第一名，複活個老婆都來頭甚大，以後說不定要打上聖品，乃至仙品宗門去。

何其壯哉！

“還請柳師姐給我指條路。”

柳青菀點頭，取出一枚玉冊來，將路線刻在上麵，便丟給了王青。

王青拿來一探，大致估算了一下，那頭霸下，離明洞仙城大約有三十多萬裡，翻山越嶺，有許多艱險。

他一向謹慎，當下就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等到突破元嬰後，再去尋找新的功法。

反正《重明仁德功》可以修煉到元嬰圓滿，他也不是十分緊急。

不過好死不死，柳青菀此時又說道：

“王師弟，據我所知，這霸下每隔千年，便會換一處地方。我上回遇見牠時，牠在那處已經待了九百餘年，你若是要去，還是抓緊些才好。”

算上柳青菀“死去”的時間，還真是沒多少年了。

王青一咬牙，舍不得老婆套不著流氓，本功的事情，遲早要解決，與其去指望李重玄，還不如從蘇凡這裡著手。

“罷了，多謝柳師姐，那我這就收拾收拾出發。”

說完之後，王青便和眾人道彆，特彆是翠蘭師姐，兩人關於織毛衣和陣法的學術討論還沒有結束呢，約定日後通過千足邪怪牌手機繼續交流。

這才急匆匆地離開明洞仙城去了。

蘇凡見他走遠，才看向柳青菀：

“以王師弟的剔透心思，隻怕已經看出你刻意不讓我插手幫他了。”

柳青菀卻是笑了一笑，眉心處一顆圓溜溜的水晶珠子浮現出來。

這珠子初看隻是美輪美奐，但細細看去，卻發現越看越是沉溺，裡麵似乎浮現出無窮的道與理，蘊藏著大威能和大恐怖，一股無以名狀的力量充斥其間。

道場雛形！

若說浮黎宗沈海同那一座浮黎聖門雛形，已經是氣象恢弘。那麼柳青菀這座道場雛形，卻稱得上如聖如神。

“你的太素界恢複了？”

蘇凡又驚又喜。

柳青菀點點頭：

“此次蘇哥哥你奔波多年，讓青菀得以死而複生，我卻得了些額外好處的，此前散去的修行，不僅恢複舊觀，甚至更進一步，離開辟道場也隻有最後半步。

說不定我會比蘇哥哥你走的更快些呢。”

蘇凡喜的連連點頭，旋即反應過來：

“太素天道，有質無形，最是神妙，莫非菀菀你看出王師弟有什麼不妥？此去對他來說，會有助益？”

柳青菀沉吟一陣，才開口道：

“王師弟雖然出身諸派地界，但我看他一身氣象，已是相當不凡，即便不去補足根基，似乎也有二品元嬰的資質。

隻是以太素界感應，總覺得王師弟三寶不甚和諧，可能是功法不對，也可能是心神不對，總之若是就此修行下去，突破元嬰，雖說能夠成就二品元嬰，乃至一品元嬰，但往後的道途，卻未必開闊。

我方才運轉太素界，靈感之下，卻是他該有此一行，想來總是有益無害的，不過道途多艱難，誰也沒有萬全把握。

看他機緣吧。”

……

王青離開明洞仙城，心裡也在揣度柳青菀和蘇凡的深意。

若隻是一部功法，以蘇凡的神通，三十幾萬裡路，行走青冥，不過朝發夕至，何必叫他自己去取。

不過當時王青卻突然想起許多事來。

莫長春傳他兩部法門，一者是《眠蟬功》，這本斂息術十分合他的性子，所以一直進展極快。

第二部功法乃是《小無相禦劍訣》，這部禦劍訣的進展並不快，主要是禦劍訣的領悟，往往需要鬥戰間的靈光一閃，王青又慣於陰人，不願意以身犯險，所以遲遲領悟不了真意。

他如今也早就明白莫長春的意思。

龍潛於淵，為的是飛龍在天，眠蟬十年，也不可失卻鬥爭之心——一味迂回側近，終究失了堂正。

越宗丞掌門，其實也表露過類似的意思——謀身太過，得小失大。

如今來曆不凡的柳青菀，以及主角榜榜一大哥蘇凡，也有意讓他去闖一闖這三十萬裡路。

王青雖然依舊心懷惴惴，但終究決定要邁出這一步。

元嬰三重關。

法力、心劫和道場。

這第二關的心劫，蘇凡說他心性堅定，必定無憂。但王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的道心，是有缺陷的。

為求長生，不擇手段，這算不算也是一種魔念？

王青奔出明洞仙城上千裡，才停下來長出一口氣，將這些私心雜念祛除，轉而重新堅定心思。

“若是求長生都是魔念，但天下豈不是人人皆魔？罷了，莫宗正、越掌門，還有蘇師兄、柳師姐，都不是尋常人，他們既然有誌一同，我便踏踏實實把這三十萬裡路走一遍。

艱難險阻，縱死無悔。”

他抬頭遙遙望去，白山黑水，巨獸神木，儘顯法域神秘。他深吸一口氣，將寰真法衣弄的灰撲撲的，又掛了一個最低級的儲物袋在腰帶上，將乾坤鐲藏在袖口深處。

又將天心麵具弄出一臉苦色來，還給自己挽了個雙髻，一副誰碰到我誰倒黴的樣子。

“咦，我為啥要換這個發型？”

王青在水鏡裡端詳一陣，看著自己頭頂的兩個小揪揪，突然奇怪，不過他也不糾結，覺得整體上還是比較生人勿進的。

“就這樣罷。”

這才重新起步趕路。

也不知道是否這一番作為起了作用，王青足足趕了十萬裡路，也不曾遇到什麼難纏的角色。

直到他前一步還走在平靜小道上，下一步卻直接邁進一個荒古碎片裡，抬頭看去，萬盞天燈徐徐升空，低頭之後，無數魔氣縱橫的大小魔頭，齊齊回首看來。

“我，那什麼，迷路了，嗬嗬，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