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趁著明章老祖去打探消息的時間，將寂滅之地、黑洞後的世界，以及黃泉蛛突破失敗這一係列的事情，都講給了越莫兩位神尊，以及葉飛知曉。

他說完之後，緊接著便看向越宗丞，言道：

“掌門神尊，若是那一處寂滅之地，當真對突破化神有妙用。之前我們說宗門要出幾位大神尊、幾位神尊的話語，未必就不能一語成真呢。

不過此事，隻怕還要您，或者莫軍主，親身去探究一回，才能再做決斷。”

越宗丞也沒有聽說過這等玄奇之地，細細又追問了一番，才若有所思地道：

“自遠古至今，化神以上的修士，便以侵染之力論高低，故而許多人都認為，這一道修行的法門，乃是亙古不變的。

又因為太古年代被抽走，導致後世之人，包括那些荒古靈寶，對於荒古年代之事，往往隻能通過一些時空印記，確認一鱗半爪，可又難免混合了許多猜測在其中，做不得準數。

荒古年代，究竟是個模樣，其實無人能夠說清楚，自然也就有了許多不同的猜測。

王青你曾於荒古年代的碎片當中，遭遇過一頭白衣大妖尊，這等際遇，恐怕自荒古以來，也沒有發生過幾回。

可惜當時你還不曾開辟道場，對這些隱秘並不知情，否則便可以有意識收集更多的信息。”

越宗丞講到此處，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王青，你如今可能想起一些關於此事的蛛絲馬跡？

畢竟你們遭遇一回，是有可能留下一些線索的，隻是你不曾察覺罷了。”

王青著他一問，窮儘腦汁回憶起來。

當初老四探索荒古碎片時，一馬當先，所以也最先被白衣大妖尊拿著一根蠶絲吊在——對了，蠶絲！

他連忙將白衣大妖尊那一根蠶絲取了出來，之前他還準備把這一根蠶絲送給明姐，作為她升級蠶絲天羅手的材料，幸好給搞忘了，還留在自己手裡。

“掌門神尊，這一根蠶絲，便是那位大妖尊之物，或許可以從中看出些端倪，隻是弟子手段有限，不知掌門神尊可有法子？”

越宗丞並不自己接過去，而是看了一眼莫長春。

莫長春點點頭，將自家先天道場升起，一團先天混芒之光，將白衣大妖尊的蠶絲包裹其中，無數玄妙，明滅不休。

片刻之後，莫長春的先天道場便又開天辟地，一株人參果樹徐徐生長，乃至參天而立。

許多果子，掛在大樹之中，搖搖曳曳，極為可人。

莫長春凝眉看去，一個一個果子查探，其實他自家的道場，隻需要神念一掃，就能分明。

但謹慎使然，他還是一個一個人參果子看過去。

最後才神情凝重地搖搖頭，道：

“我以先天之法，並未有析出侵染之力。”

越宗丞神情也陡然凝重起來，緩緩道：

“莫師弟的先天道場，有辨析萬物之能，若是修行侵染之力的大妖尊，不可能辨析不出一絲痕跡來。

那麼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另有修行法門——若是再大膽一些猜測，整個荒古年代都不修行侵染之力，那麼為何自遠古以來，卻隻剩下我們當下這一道法門？”

王青和葉飛麵麵相覷。

王青喃喃道：

“看來太古年代，是非去不可了。”

仙城真殿之中的四人，都生出許多念頭來，一時之間，沉默無言。

依舊是王青，又生出新的疑惑來：

“掌門神尊、莫軍主，恕我冒昧，明師叔究竟煉的什麼功法？為何會煉出一顆詭異至極的寂玄之心來？

而且還能通向那一處寂滅之地，從黑洞洞裡頭，吸收許多侵染之力，為己所用。”

莫長春歎了一聲：

“明師妹修煉的並不是什麼詭異功法，乃是一冊《天羅功》，出自一門上古正宗傳承。

她之所以會道場異化，包括她的濃烈殺性，卻是另有緣由。

她娘親懷胎數月之時，意外碰觸到一座尊戰場的邊緣，雖然僥幸之下，沒有當場被侵染而死，卻還是給腹中的胎兒種下了禍根。

明師妹還算是幸運，雖然有後患，終究平安被誕育下來。

據說當年她娘親懷的是雙胎，另一個胎兒，卻沒有機會生於此世了。”

王青恍然。

原來明姐是在胎中就被侵染，一路艱難修行上來，到了開辟道場之時，又發生了詭異異化，產生巨大的隱患。

“唉，明師叔這一路，當真是不容易，幸好她如今擺脫隱患，一飛衝天，也不負這麼多年吃的苦、受的罪了。”

莫長春也是默默點頭。

他們五個當中，溫東獄順風順水，大力鎮天錘道場雖然因為天地法不完善，有些拖後腿，卻也不是大問題。

周青蒼……算了，懶得說他。

餘下他自己和越師兄，雖然也遭遇許多危險，但一路走來，全是自家選擇，機緣也好，險境也罷，都是值得銘記的修行風景。

唯獨明蘭花兒，還未出生，就遭遇不幸，一路行來，更是忍受無數苦楚，卻一刻不曾放棄過。

如今王青能夠助她擺脫痼疾，確實是功德一樁，連同他們這些師兄師弟，雖然不曾宣之於口，也都要記下王青一份情誼。

葉飛和明蘭花兒的關係，並不特彆親密，此時也沒有太多感觸，反而能夠清醒分析道：

“明師叔受到神尊道場的侵染，導致自家道場異化，又因為那異化的寂玄之心道場，才和寂滅之地通向的黑洞背後世界，產生了莫名聯係……”

他轉向王青，語氣多了幾分確信：

“那麼師弟猜測的，就極有可能是真實的了。

我等修行者，無論人族、妖族、荒族，一旦突破化神，或許就是聯通到那一處地界，借由我們的道場，馴化了其中的侵染之力。”

王青輕輕點了點頭。

那麼眼下的問題，便是這一道修行法門，究竟有沒有問題？有什麼問題？

果然他又聽到葉飛篤定的聲音：

“此去太古時代，需得弄清這一件事，若是那一處地界的修士，果然都另有法門，那麼就不能倉促突破，得找出來這裡頭的因由。”

王青看著葉飛輪廓分明的側臉，忽然安寧了許多，不由想道：

“這等影響一整個世界，無數年月的大變故，自然要趕在大世主角兒犯錯之前被揭開。

如此看來，越掌門和莫軍主，雖然才情無雙，卻不是真正的大世主角兒，已然行差踏錯，失了一分先機。

就是不知道，葉師兄是否當真就是那一個大世主角？

蘇師兄、李師兄，還有大師兄他們，大概也沒有突破神尊之境，就連蛟君哥哥，也隻是依托始水，化作半步妖尊，並沒有開始滋生侵染之力……

這些人，都有希望，也正是驗證他們主角成色的時候，小青青最後要抱著誰的大腿，或許就看這一遭。”

眾人這麼一陣分析，太古年代之行，已經完全不可避免。

而且那些大尊勢力，必定也有類似想法，需要去太古求證。

果不其然，等明章老祖將打探的消息說出，幾位對視一陣，心裡篤定下來。

浮黎宗這一回並沒有召集下屬仙城的天驕，而是從自家宗門之中，調走了數位真君——玄元真君沈海同，便是其中之一。

“我打探到的消息，那位玄元真君被急急忙忙召回宗門，卻又不曾在宗內露麵，許多猜測甚囂塵上。

浮黎宗東玄神尊，特地放下話來，說是有任務交給他們，不許眾人議論。

除了浮黎宗之外，我還聽聞那一品大日仙城和一品寒月仙城，似乎也有幾位天驕，有些時日不曾露麵。”

越宗丞點頭道：

“各家大尊勢力，都有這般情況，想瞞也是瞞不住的。他們之間，必定早就心知肚明，隻是眼下還不願意同我們這些仙城二品交代罷了。”

他又看向葉飛和王青：

“此事宜早不宜遲，等大尊勢力的真君、妖君闖入太古，被其中之人意識到後，恐怕會有針對行動，你二人還是早早渡去，也好做些準備，免得一頭撞進去就被針對，措手不及，難以應付。”

王青點點頭，卻又問道：

“掌門神尊，可要暫時攔住溫師伯他們？等我們從太古歸來，再思突破之事，才是正經。”

越宗丞竟沒有猶豫，直接搖頭道：

“以他們的根底，不能與你們相比，縱然另有一道法門可以晉升，他們也未必能走得下去，還不如抓住眼下的機緣。

至於其中的吊詭，暫且也顧不得了。

便是我和莫師弟，在你們渡去太古之後，也打算去闖一闖寂滅之地，看看能否借助那黑洞背後的世界，加速突破。

正如王青所說，大劫波雲詭譎，沒有封號大尊坐鎮，終究如風中飄萍，不得自主。

便是這一回，若非王青你的劫身和葉飛的劍丸，我們縱然有些猜測，也是無能為力，隻能枯坐等待！”

一向淡然的越宗丞，語氣之中，都忍不住透出一絲不甘。

“宗門之中，陳楓眼下不知所蹤，唯有你們二人，有足夠的積累和底氣改修一道，再攀化神。

假若今古眾修，當真遭逢彌天大禍，我四明山，還有你們兩顆火種，足可擔起宗門大任。

在那之前，老祖、本尊，還有莫師弟，乃至於明師妹他們，自然要竭儘全力向往突破，才好撐起宗門來。”

王青沉默一陣。

莫長春見他模樣，卻是笑道：

“王青不必如此作態，越師兄慣會給自己營造這等氛圍，你們二人，眼下是不是被他的悲壯豪情，感動的一塌糊塗？

然而自遠古以來，數不勝數的化神之上修士，連同那麼多的封號大尊，都不曾發現這一道修行法門，有什麼重大漏洞。

哪裡就能被我們隨口一猜，就斷了優劣生死？

天塌了還要高個子頂著。

浮黎大尊在我們上頭，玄天聖宗的諸位封號大尊，更在浮黎大尊上頭，而玄天聖宗之上，還有不露麵的仙宗大尊。

我們怕個球？”

王青眨眨眼，發現莫長春說的十分有道理，不由瞥了一眼越宗丞，“嘖嘖”兩聲。

越宗丞淡定地白了莫長春一眼，慢條斯理道：

“我這是為他們加一點動力，卻被你壞了打算，若是他們此去沒得收獲，全是莫師弟你的罪過。”

說完這一句，越宗丞也不等莫長春回嘴，便消散了身形，回到他的城主府中去了。

明章老祖忍笑著，也退入他清修的後殿當中。

葉飛著王青去仙衛軍副軍主府中尋他，也先走一步。

隻留下王青拉住莫長春，凝眉問道：

“軍主，方才你辨析白衣大妖尊蠶絲時，可從其中發現了虛空之力？”

莫長春搖頭道：

“並沒有虛空之力。

不過我倒是發現，他和本宗的元心蠶，分屬同一條血脈，隻是要比元心蠶濃鬱無數倍。”

王青皺起眉頭來：

“白衣大妖尊並沒有修行《十三蠱心印》，這卻是合理的，並沒有打破的異法的規矩。

假若這規矩並沒有被打破過，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那頭蠶蟲所屬的年月，還在這門異法誕生之前。”

電光火石間，許多念頭，終究在王青腦海裡連成一片：

“異法的誕生，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假若真的曾經有人修煉過《十三蠱心印》，那麼他必定用了一個法子，將其煉成異法，散布於元始大陸，甚至很可能還親手製定了修煉異法的‘天規’！

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誰能做得到？

到底是誰？”

等王青從震驚之中醒轉過來，莫長春已經退出仙城真殿，隻留他一人在此思索。

王青長長歎出一氣，也從仙城真殿中退回自己府邸。

仙城真殿，後殿。

明章老祖陡然睜眼，喃喃道：

“神尊道場，侵染之力……宗丞和長春，用心良苦……這世道徹底傾覆，恐怕已經難免。

宗丞他們，或許可以竭力撐到傾覆之前的最後一刻，但葉飛和王青，真的可以打破那籠罩天地的陰霾，將四明山的未來，延續到下一個紀元麼？”

悠長的歎息響起，明章神尊已然重新閉上眼睛。

……

仙衛軍副軍主府。

葉飛雖說和宗門眾人，較為疏離，但也有一位府邸執事，為他處理諸般雜事。

王青倒是認識這人，叫個封三，乃是當初四明山劍堂的一位教習，十分敦厚老成，也不知道巫桕堂主，是怎麼看中他的。

封三見王青到來，連忙將他讓了進去：

“劍君已經在等青祖了。”

就如同荒域的蛟君、凰尊一般，開辟劍界的法域真君，也可稱作劍君，是一個稀罕的尊稱。

王青含笑道：

“有勞封教習了。”

封三連忙躬身道：

“不敢，青祖喚弟子封三就好。”

王青點點頭，也不多說，就進入副軍主府的主殿當中。葉飛這處宮殿，布置的極其簡潔，幾乎沒有額外的裝飾，隻有些椅子、茶幾之類。

他見葉飛看來，笑言道：

“葉師兄一心苦修，真是吾輩楷模。”

葉飛瞪了他一眼：

“師弟今非昔比，都開始打趣為兄了，唉，葉某修為不濟，進展也是一般，以後恐怕也不敢自稱‘為兄’了。”

王青連忙告饒，才叫葉飛露出笑意來。

“哎，葉師兄，我方才見到了劍堂的封三，倒叫我想起巫桕堂主來了，仙城已經立下許多年，怎麼他老人家，還不曾趕過來？

莫非是囊中羞澀，付不起元晶？”

這當然是在說笑，巫桕隻需和任何一個仙城本宗說明，自然有人通告四明山。

四明山至今沒有巫桕的消息，要麼他是隕落在外，要麼便是刻意不和宗門聯絡了。

葉飛顯然也是想過這件事，被王青一問，難免憂心：

“我曾問過嚴宗主，知曉巫堂主離開山門時，並沒有留下什麼話，宗門想要找他，也沒有著手之處。”

王青想了一陣，寬慰道：

“巫桕堂主，手上有後天劍體的法門，還有一柄靈寶劍軀殼，恐怕也不是一般人物，師兄不必過於擔心。

而且他長得黑黑瘦瘦，我還是覺得他可能想要把你煉成一具飛天僵屍——”

“師弟！！”

王青聳了聳肩膀，隻好閉嘴。

葉飛從練氣時，就聽王青說，巫桕想把他煉成一具僵屍，後來隨著修為提高，王青也是與時俱進，變成了要把他煉成“飛天僵屍”，巫桕甚至還想要頂著他飛仙而去。

沒想到，如今他們都站在了神尊關口，王青這個念頭，還不曾消散。

真是執著。

葉飛搖搖頭，立起身來，將太古七星劍丸取出一拋。

裡頭那一個冷酷的銀瞳小劍客，忽然發出“咄”的一聲，王青就見著這枚劍丸，散開七星，分立各處，立刻布下一座星陣。

星陣當中，一處小小門戶漸漸浮現。

“師弟，我們進去！”

葉飛斷喝一聲，王青也毫不猶豫，兩人一前一後，颯遝流星，鑽入星門當中。

時間似長似久。

王青和葉飛，終於從高天星門之中墜落，若非兩人都是頂尖大真君，穿行青冥天穹這一遭，就夠他們吃個大虧的了。

葉飛落在一處山頭上，覺得有些熟悉，或許這處地界，乃是他在今古曾經去過的。

王青落地之後，不急著探查，反而閉目感應起來。

半晌之後，才睜開眼來：

“葉師兄，看來我們確實到了太古年代，我已經能夠感應到巫神蛛劫身。

你可知道，赤焰火山的妖君們，已經遭遇過一位太古妖尊！”

葉飛陡然色變，凝目看向王青：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