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從租住的浮雲洞府往外看去,龍凰真瞳閃爍,坊市之中那些尋常陣禁,就像並不存在一般。
除了一些關鍵地界,以他此時的神通,幾乎都一覽無餘,要不是他十分正氣凜然,隻怕會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不過卻不能不防彆人,會來偷窺我和葉師兄。”
王青將龍蟬兩聲之界升起,才又運轉真瞳,繼續看向坊市,發現時不時就有元嬰真君的遁光落下,而後便前往各個目的地,或是參加交易,或是參加法會,或是應邀而來,準備去探索某一處荒古遺跡……
細細看過一陣之後,他才轉頭回頭,將沉思的葉飛喚醒:
“葉師兄,這幾日,坊市之中確實熱鬨了很多,我看星辰劍宗大禍臨頭的傳言,倒有幾分可信的。
不知葉師兄,你可有決斷了?
是要站在星辰劍宗那一頭,堂堂正正來獲得那一枚太古七星劍丸,還是打算伺機行事,等到亂起之時,混入劍宗裡頭,隨手取來劍丸?”
王青索性也不去替葉飛出謀劃策了,準備躺平一次,看看葉師兄的主角光環究竟有多濃烈。
葉飛見他好整以暇,十分輕快的神情,心中的猶豫糾結,倒是意外鬆快了些,笑道:
“師弟足智多謀,難道就不給為兄些建議?”
王青端起一隻碧玉酒杯,輕輕嗅了一下,這裡頭乃是他從坊市裡買來的一種太古特產,滋味極好。
聽葉飛此問,他笑了一陣,才道:
“葉師兄在現世時,便縱橫法域,不往不勝,哪裡需要小弟出謀劃策?尋常時候,師兄遷就我也就罷了,眼下我並沒有什麼好法子,難道還要出些餿主意來拖累師兄不成?
師兄隻管決斷,小弟必附驥尾。”
葉飛自然是有決斷之人,隻是沉吟了一陣,就有了主意:
“為兄打算以試劍為名,去和那星辰劍宗打打交道。
若是劍宗風氣清正、並無腐朽,我們便出一份力,再求那太古七星劍丸和星力彙聚之地。
為兄在現世,終究得過他們的遺澤,如今有所報償,倒也不算當了冤大頭。”
王青自無不可,想了想,又道:
“師兄自去,小弟還是先留在這處坊市中。
靠著我那幾頭虛空蠶兒,想來可以打聽到不少隱秘之事,屆時你我互通有無,說不定有意外之喜。
星辰劍宗的對手,那一家周天魔宗,雖然個中情形模模糊糊,不太為外人所知。
但是這家劍宗,也是有化神後期大神尊坐鎮的,並不是什麼軟柿子——能威脅到他們的勢力,自然也不會是庸手。
你我裡應外合,也更方便一些。
師兄以為呢?”
這是持重之法,葉飛不可能反對。
兩人便商議了一番,葉飛就持劍離去,王青則以龍蟬兩聲之界罩住自己,飛出坊市,遙遙看向星辰劍宗。
又派出老大,在星辰劍宗門口,找了個好位置,架設第一手機位,準備實況轉播。
葉飛到了星辰劍宗門口,並不放出太古七星劍丸,而是另取了一柄黝黑法劍出來,劍身之上看似紅鏽斑斑,不太起眼。
這柄劍,王青卻是認得的,名為隕星劍。
葉飛持拿隕星劍,並不冒進,隻是將其豎直立在身前,旋即劍界一轉,加持其上。
那一柄鏽蝕黑劍,忽然生出巨大變化來。
斑斑紅鏽,一時之間,竟然化作天邊紅霞,在劍身之上遊弋不停,仿佛有人將一片朝霞暮彩,采擷下來,煉入黑劍。
黑劍劍身,亦生出變故,一道一道星磁之力,如同漣漪般,蕩漾開去,將星辰劍宗的山門大陣,都激出好大反應來。
山門被驚動,星辰劍宗之人,自然不會沒有感覺,此時山門之中,立刻有一聲斷喝清鳴傳出:
“誰人敢闖劍宗?”
葉飛青衣颯颯,淡淡道:
“散人葉某,前來劍宗拜山試劍,還請不吝賜教。”
試劍?
星辰劍宗當中,一位白衣劍客,此時眉毛一抖,看了看身旁的素衣女子:
“鐘師妹,這人乃是劍客,看來並非是周天魔門之人?”
鐘師妹姿色不差,卻寡淡的很,淡漠道:
“是與不是,荀師兄去試一試就知道。難道有人堵在山門口,你還要繼續縮起來不成?”
白衣劍客荀玄已,乃是星辰劍宗元嬰真君當中,最為得力之人,一向主張穩字當頭,不可冒進。
故而在一群劍客裡頭,並不討喜。
隻是他行事頗有章法,進退合度,謀略不差,所以縱然鐘師妹等人對他的“軟弱”有所不滿,心中卻也服他。
荀玄已脾氣倒好,此時笑道:
“既是如此,那鐘師妹替我壓陣,我來會一會這位葉散人。他手上那一柄隕鐵長劍,看上去可不簡單。”
鐘師妹並不說話,隻是一柄細劍,悄然握在掌心。
荀玄已點點頭,兩人就一前一後,出來大陣,立在葉飛麵前,打眼一瞧:
“好一個劍客!”
葉飛修行以來,唯心唯劍,從未有一絲動搖,更得《碎星劍》無上傳承,還煉成劍界和後天劍體,乃是劍道之中第一流兒的人物。
此時站在那裡,叫荀玄已一看,就眼睛發亮,暗讚一聲。
“此人必定不是周天魔宗的爪牙,倒更像是我星辰劍宗之人,也不知道他出身何門何派,又或者是那一家古老大姓的嫡傳?”
念頭轉過,荀玄已腳踩飛劍,落在葉飛身前,朗聲道:
“這位葉真君,你無故堵在我劍宗門口,今日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必不能與你乾休。”
葉飛見兩位劍客禦劍而來,也是眼前一亮。
那位女子劍客還罷,當先這位白衣劍客,雖說鋒芒內斂,卻有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厚重,著實是將劍道,練到了極深造詣的模樣。
遠處的王青,透過老大的視野,將場麵看得清清楚楚,此時星辰劍宗的兩人一露麵,他便心中有數,暗道:
“葉師兄隻怕要與他們不打不相識了,看來我得想法子摸清周天魔宗的底細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
不過,那位女子劍客,麵上看著清淡,可是看著葉師兄的眼神,卻隱隱藏著一團火焰,難逃我的法眼。
難不成是一見鐘情?
嘖嘖嘖,這等女子,要麼不動情,要麼就一發不可收拾,卻是難搞。
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葉師兄在外頭有沒有沾花惹草,在山門之中,倒不曾聽說過。
這一回,我打定主意要觀摩他的主角光環,嘿嘿,卻要看看他是怎麼應付這些事情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記得‘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的道理。”
葉飛根本就沒看鐘師妹,他全副心神,都放在荀玄已身上,什麼太古七星劍丸,什麼星力彙聚之力,什麼周天魔宗……統統都已經遺忘,隻剩下純粹的躍躍欲試。
“葉某行走至此,聽聞貴宗星辰劍道,極其了得,這才前來拜山試劍,並無冒犯之意。
還請這位道友,能夠賜教一二。”
劍客會麵,往往劍意一撞,許多事情都不必再說——所謂劍心如鏡,徹照人心,根本是藏也藏不住的。
荀玄已看了鐘師妹一眼,點點頭,著她小意戒備,自己就禦劍而上,和拔劍而起的葉飛,並立在高天長空。
罡風獵獵,卻不及兩人的劍氣。
葉飛並不猶豫,依舊是劍界轉動,六式碎星劍化成六座天柱,聳立各方,一道隕星受其加持,自深處激射而出,朝荀玄已斬去。
荀玄已隻覺得,一陣窒息感,不由自主地升起,心下駭然:
“此人的劍道,似乎專克我宗的星辰劍道,有粉碎一切的真意,蘊藏在裡頭,叫我的四象劍道,都被壓製。”
隻是他也不會束手就擒。
同樣展開道場來,四頭彌天巨獸,齊齊仰頭一吼,口中咬緊的一柄法劍,持地火水風各一道,結成四色劍幕,也朝隕星劍絞殺而去。
兩者轟然一撞,劍氣散落如雨。
葉飛道了一聲“好”,持劍印,踏劍遁,六座碎星天柱,掀起無邊狂瀾,將碎裂一切的真意,運轉到極致。
倒卷而回的隕星劍,重新獲得加持,更起悍勇,反轉攻勢,朝著荀玄已的四象星辰道場,猛然暴衝。
虛空生裂,天雲點星。
荀玄已更是心驚。
葉飛這一式,看上去並不過分費力,顯然還有壓箱底的手段,沒有用出,但是威力已經驚人至此,須得他全力應對,不敢有半分放鬆了。
四象神劍,旋即暴漲至數十丈,隻是並不向前,反而劍鋒朝下,各自紮進一尊神獸體內。
神獸法相受此刺激,各自瘋狂,無數四象星力,狂湧而出,將道場加持的穩固無比。
荀玄已此時劍客氣性也是難耐,雖說葉飛鋒芒太甚,他卻不退反進,將道場轟隆往前一推,和葉飛的無邊碎裂真意,正麵碰撞。
朱雀啼血,玄武龜裂,龍王斷角,風虎暴吼。
一座四象星辰道場,幾乎被衝擊的七零八落——隻是根基不失,在荀玄已法力狂湧而來後,漸漸複原如初。
除了荀玄已有些氣喘籲籲,看著不太堅挺的樣子,倒是全須全尾接下來葉飛這一擊。
王青在遠處看到此刻,心中也有了數。
這荀玄已手段不差,若是放在今古現世,在諸多法域天驕裡頭,應當並不遜色於鐘蒼旭那一級,離景知白也不太遠。
不過和此時的葉飛相比,卻有抹不去的差距。
“葉師兄,到了大真君圓滿之境,已然真正綻放光彩,隻怕沈海同那一級的人物,他也是分毫不遜色。
甚至如玄天聖宗那等聖品宗門裡頭,比葉師兄更璀璨奪目的,估計也數不出幾個來。
要是等葉師兄晉升了太古七星劍丸,又收集到第七式《碎星劍》,說不定還能順勢突破到化神神尊之境——便是放眼整個法域,同代之中,能與之相爭者,也是寥寥無幾。”
想到此處,王青突然有些好笑:
“這荀玄已,出身於一家大神尊宗門,在左近一些勢力當中,已經不凡。
隻是他估計想不到,如今站在他麵前的,乃是我主角榜單上數一數二的,未來可能要擔負起破開飛仙之門重任的大世主角候選人。
這一會兒,他恐怕有點受打擊你。
不過那個素衣女子,倒是不心疼她的同門,反而更火辣辣地看著我家葉師兄,嘖嘖。”
荀玄已確如王青所想,有一點受打擊。
葉飛沒有全力施為,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但即便如此,他也隻能耗儘全力,甚至自傷道場,才能接下來這一擊。
他不由苦笑著搖頭道:
“葉真君劍道無雙,荀某學藝不精,卻是敗了。”
說到此處,他環視一周,知道旁邊或明或暗,還藏著許多人,不由強自振作精神,又揚聲道:
“是荀某學藝不精,卻不是我星辰劍道不如人,葉道友若是有空,不妨在我劍宗盤桓幾日。
待我請出更強之劍,也好叫葉道友你試劍試的儘興,如何?”
葉飛還不曾說話,隱秘處,就有嘲諷之聲傳來:
“荀玄已,你們劍宗有幾個人物,難道我周天魔宗還不知道?說什麼更強之劍,難道要讓那幾個老不死的神尊出麵欺負人?
你們同為大真君,你卻差了這位葉道友十萬裡地,還不肯認,真是好笑。”
周天魔宗的魔頭,顯然看準了機會,要打擊星辰劍宗的士氣,也是告訴周遭大小勢力,想要摻和當中,得要三思後行了。
老大此時收起了“攝像機”,長空印一閃,就掛在了葉飛袖口上。
王青憑借十三元嬰兒,卻是將那一頭周天魔宗大魔君的位置,早早找了出來。
此時通過老大,將位置告知了葉飛。
葉飛豎起的耳朵輕輕一抖,嘴角輕笑,劍遁運轉,一閃而逝。
片刻之後,一座通天劍界,六柱輪轉,朝著某一片虛空之地,往下一鎮。
毫無準備的周天魔宗魔頭,幾乎連魔域也沒能顯化,就被萬千碎星劍氣,穿花蝴蝶一般,串了數也數不清的孔洞。
等劍界收起,這尊大魔頭,還來不及道化,如同一塊破布爛衫般,掛在虛空當中,搖搖蕩蕩,極其淒慘。
“地劫大魔君!”
有人認出此魔,乃是周天魔宗的一尊大魔君,威名遠揚,並不是弱手,潛隱之術,更是獨步此間。
沒成想,卻被葉飛一擊擊殺,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葉飛劍遁一閃,又落回星辰劍宗的山門,淡聲道:
“荀道友,星辰劍道博大精深,自然不能被魔頭辱沒,葉某代為出手,還請恕罪才是。”
荀玄已沉默了一會,才施禮道:
“葉道友劍道驚世,代天誅魔,何罪之有?還請道友隨我入內,本宗當掃榻以待。”
葉飛凝眉沉吟片刻。
那鐘師妹,此時站在荀玄已之後,輕聲道:
“葉道友,你一劍斬魔,功勞不小,我等必定要稟報劍尊,他老人家也是開辟劍界的絕世人物,又向來惜才,說不定葉道友不,還能有些意外收獲呢。”
葉飛神色一動,點頭道:
“卻不曾聽聞貴宗星辰大劍尊,也是開辟了劍界道場,如此,還真要打攪一番了。”
荀玄已驚異地看了一眼鐘師妹,又看看葉飛,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露出一絲笑意來,連忙將葉飛讓進山門大陣之中。
他的神情變化,被掛在葉飛袖口的老大,看了個清楚分明,惹得王青十分好笑:
“這位荀大真君,隻怕連他師妹的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隻可惜葉師兄一心唯劍,怕是不能叫他如願。
不過葉師兄眼下順利混入星辰劍宗,離晉升靈寶又近了一大步,我也要努力些,不好拖後腿才是。
荀玄已那個師妹,能為葉師兄請出一位大劍尊來指點修行,我可不能比她差。”
不過王青也要感慨。
葉飛這一架打的,結識了荀玄已,斬殺了大魔君,還讓一位女子真君春心萌動,更貫通了麵見大劍尊的天梯——嘖嘖,這不是主角待遇,什麼才是?
若是換了王青自己,隻怕最早殺出宗門大陣來的,不是個魯莽壯漢,就是個乾癟老仙婆了。
王青收回其餘十二頭元嬰兒,反身回到坊市之中。
周天魔宗地劫大魔君,被葉飛一劍斬殺,自然成了坊市中最熱門的談資。
此事,本來就是王青的盤算,不做些大事出來,怎麼激活這一潭死水,叫他可以渾水摸魚。
王青豎起耳朵,又派出十二頭近乎化神的元嬰兒,悄默聲地四下偷聽,搜集道許多隱秘消息,略作運用,便打入了一個針對星辰劍宗的小團體當中。
星辰劍宗立派數千上萬年,自然惹了很多仇家,這些元嬰人物,在尋常日子,不可能找一家大神尊宗門尋仇,但如今周天魔宗出頭,要行滅宗之事,他們便如禿鷲一般,彙聚在此,等著落井下石。
王青順順利利混入其中,被人問道和星辰劍宗的仇恨,他目眥欲裂,連道心都動蕩起來,恨聲道:
“我與星辰劍宗,有奪妻之恨!
昔年我尚且弱小,與夫人在周遭艱難修行,日子雖然哭了些,但我們攜手陪伴,日子倒也和和美美。
誰能想到,一位星辰劍宗弟子,竟然貪圖我夫人的美色,要行強搶之事。
我夫人何等剛烈,眼見逃脫無望,又不願意受辱,當時,當時——”
說到此處,王青已經虎目含淚。
其餘人也露出不忍神情,安慰道:
“道友不必傷懷,你如今修成真君,又遇上星辰劍宗大劫臨頭,正是報仇的天賜良機。
等它山門破滅之日,你定要多殺幾個星辰劍宗的賊子,以慰夫人在天之靈!”
王青重重點頭,隻是雙目之中,終究恨意難消。
見他情緒平穩下來,便有人說起地劫大魔君被斬殺一事,將話題帶到周天魔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