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水宗弟子淩印,拜見守山宗方長老!”
“樂水宗弟子葉玄真,拜見守山宗方長老……”
“樂水宗弟子鶴……嘿嘿,方二公子好久不見了……”
“……”
“……”
很快的,便有四五位樂水宗弟子被喚了過來,站作一排,認真的向著方寸行禮。
一眼看去,便能夠感覺到他們氣宇軒昂,氣機隱浮,分明修為甚是不凡,其中有一位墨袍男子,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麵上有些傲氣,一眼看去,便可以感覺到他周身氣血凝煉如汞,法力幽沉,看起來已是築基境巔峰,距離凝光境界也隻差臨門一腳的那種了。
而夾雜在這些人中間,惟有一個,氣機不顯,縮頭縮腦,正看著方寸訕笑。
不是彆個,卻正是方寸在柳湖城白廂書院時的同窗鶴真章。
“唔,樂水宗弟子神足意滿,氣機不俗,果有大家風範……”
方寸坐在了那裡,故意看著鶴真章,誇了一句。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反話。
一邊的長老聽出來了,頓時瞪了鶴真章一眼,嚇得他立馬縮了縮脖子。
方寸笑了笑,便向身邊幾位長老們道:“初至貴宗,見了這些小輩,總不能短了禮數!”
說著,便讓小青柳拿了幾樣東西,一一過去分發。
實際上,這時候方寸也並不清楚樂水宗喚這些弟子出來是做什麼的,隻是,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樂水宗既然這麼客氣,那自己當然也不能跌了份,長輩的架子還是要有。
“咦?”
幾位樂水宗長老頓時有些好奇,微微伸長了腦袋。
小青柳在人前就顯得規規矩矩,一一捧著奉上,而那幾位樂水宗弟子雖然向方寸行禮時非常規矩,但卻也知道方寸的年齡不大,甚至比他們還小些,之所以是“長輩”,也隻是因為他在守山宗任長老之職,依著六大宗門之間的規矩,隻是自承比他小了一輩罷了。
但一見他要如長輩一般給自己賞賜,心間驕傲的,自然便有些不悅。
尤其是最前首的墨袍男子,本想驕傲的婉拒,卻沒想到小青柳雙手捧了過來的,居然是一方盛在狹長金色盒子裡的卷軸,一看那卷軸上麵的花印,頓時便驚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那是……”
便是一邊飲酒的長老,也不由好奇看了一眼,眼睛微亮。
“朝歌宋先生上個月寫的碑貼,才剛剛到了清江!”
方寸笑著解釋了一句,周圍幾位長老,頓時臉色微訝。
這位宋先生,乃是朝歌,或說是大夏第一書法大家,一手碑文冠絕天下,被封書聖。
樂水宗弟子多修符道,自也愛書法,便是他們這幾個不以符道為主的弟子也是如此。
而像這位宋老先生的字貼,可是最為緊俏之物,尋常他們能夠尋得到的,多是複寫了不知多少遍,不餘半點神意的書貼,而方寸送出來的,卻分明便是最為惹人心動的碑貼。
像這類大家寫的墨寶,本就分為幾個層次,直接寫了出來,裝裱起來的,自然最為珍貴,可值萬金,仍有價無市,而臨貼刻碑,然後染墨拓印出來的碑貼,則為次之,仍然可以從中感受到老先生的書法意境與符印,甚至能夠感受到殘留於字裡行間的些許神意與氣魄。
而從這些拓印文再作複刻的,才叫書貼,價值便又更少了幾分,多是隻能欣賞了。
方寸隨手送出的,便是朝歌那邊過來的碑貼,自然足夠稀罕。
幾位樂水宗弟子心裡的傲意頓時消失了大半,嘴上還想婉拒,但這該死的手……
“謝方長老……”
接了碑貼,自然要道謝,而道謝時,下意識就矮了一頭。
“果然不愧是方二公子啊,出手真是大方……”
鶴真章排在了最後麵,也探著腦袋瞧,好不容易輪到了自己,忙滿麵堆笑的伸出了手,卻不料,到了他這裡,小青柳卻忽然將碑貼放回了布袋裡,反而伸手摸索了一陣,找出了一個黑色的壇子,沉甸甸的,一臉壞笑,道:“鶴公子,這是公子專門給你留的好東西……”
“啥?”
鶴真章捧著那黑壇子,表情明顯有些懵。
周圍人也都好奇了,一個個齊唰唰的轉過頭來,看向了鶴真章。
都知道這位鶴師弟與方二公子是同窗,據說關係還不錯,看起來,真有特殊的照顧?
“好東西啊……”
小青柳湊近了鶴真章的耳朵,低笑道:“這可是妖王的那啥,泡的那啥,專治那啥……”
“唰!”
鶴真章的臉一下子便紅了。
而周圍那些同門與長老們的眼睛也瞬間瞪圓了。
就連站在了方寸身邊的雨青離,都不動聲色的捏了捏鼻子,似要將笑意捏回去。
小青柳可不是煉氣士,他聲音壓得再低,也逃不過這些人的耳朵啊!
一時間眾人看著鶴真章的眼神又古怪,又忌憚!
“你這……”
鶴真章臉已紅的快滴血了,有心想做出嫌棄的模樣,但一細想,這可是妖王的那啥……
於是還是小心翼翼收了起來,低眉臊眼的道謝:“謝方公子……”
“不必客氣!”
坐在了上首的方寸笑吟吟的向鶴真章點頭,笑道:“我那裡還有不少,都可以給你!”
鶴真章頓時吸了口氣,想說些啥又不敢說。
……
……
“嗬嗬,喚這些弟子們過來,本是想讓他們獻一回醜,卻沒想到先得了方長老的厚賜!”
見得眾弟子各自領了賞賜,其中一位樂水宗長老便笑著向方寸道:“方二公子,我樂水宗雖精修符道,但也有自己的寶身,自然也由各位先輩,推衍出了一些術法神通,單憑言語,怕是短時間內,也難說得明白,因此我們才招了這些弟子們過來,一一演示,也請公子指點!”
方寸聞言,便笑著點頭,道:“再好不過!”
到了這時,倒有點明白這樂水宗長老們的心思了。
“方長老在上,晚輩獻醜了!”
而聽得長老吩咐,那幾位樂水宗弟子便齊齊後退,中間走出了一位看模樣二十歲上下,生得眉眼清秀的弟子,此前已報過姓名,喚作淩印,向方寸行了一禮,然後才道:“晚輩入樂水宗修行四年,得師長指點,修成了一道小火靈術,還請長老賞鑒,不吝指點!”
說罷了,便手捏印法,摧動了法力,周圍虛空隱隱變化,猶如波紋,虛空似乎變得微微發暗,而後,他猛然之間,向旁邊踏出了一步,同時指訣向前一指,口中厲喝了一聲:“去!”
“嘩!”
隨著這一聲喝,在他身邊,居然飛出了一道靈光,猶如靈雀一般,直撞在了十丈外的岩石之上,然後就聽見嘭的一聲,卻是這靈雀直接將那堅不可摧的岩石,直接洞穿了,而詭異的則是,被洞穿之處,居然沒有分毫的石屑與煙塵,像是在一霎那間,都蒸發乾淨。
見得這一幕,雨青離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而這位弟子施展了此法之後,便已再揖一禮,退到了一邊。
另外一位弟子站了出來,行禮道:“晚輩入樂水宗七年,修得一式引江法!”
說著話時,便走出幾步,來到岩前,麵對著峰下的交錯江流,捏印而舞,腳踏罡步,身形轉得幾轉,猛然之間,向著下方一指,頓可見,起碼數百丈遠的江中,居然響起了一聲霹靂,旋及江水倒翻數丈,猶如猛獸,浩浩蕩蕩,逆流而上,足行了十幾丈,方才消彌了。
見得這一式,就連樂水宗幾位長老,都不自禁的捋須微笑。
距離江水如此之遠,都可以掀出這等威勢,若是在江邊施展,威力定然更為可怖。
“晚輩葉玄真,修得是大羅流雲袖,鬥膽獻醜,請方長老指點!”
最後一位走了出來的,乃是那個身穿墨袍的男子,他向著方寸揖了一禮,然後抬起頭來時,臉上便已多了幾分傲意,微微向後退出了幾步,看起來隨隨便便,身形不動,身後卻已驟然飛起了數道符篆,有的騰騰燃起了火焰,有的綻放出了金光,有的傾刻凝起冰霜。
而這葉玄真,則是猛然抬頭,看向了那數道符篆,然後兩隻大袖向外抖了出去,眨眼之間,竟如有了自己生命的靈蛇一般,翻翻滾滾,竟是接連將那三道符篆皆收了起來。
三道符篆,本就力量各不相同,收回了袖子之中,便同時綻放神威。
而葉玄真在這一刻,竟是揮舞大袖,身形飄逸出塵,法力也傾刻生出了諸般變化。
或卷,或掃,或纏,或收,或蕩,法力交織,竟繁複精巧至於極點。
嘩啦啦……
他大袖舞動之間,身形微收,大袖向前抖出,然後緩緩收回。
地麵之上,赫然便已多了三道符篆,或有火燒之痕,或有金光裂隙,或有冰霜殘留。
三道符篆的力量,竟是傾刻之間,皆已被他化解。
悄無聲息,看起來甚至還有種舉重若輕之意!
“不錯!”
望著地上的三道符篆,樂水宗五位長老麵上,便皆已露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看那樣子,若非方寸在側,他們甚至要拍手誇讚了。
而在一邊的其他幾位守山宗弟子,則紛紛看著那葉還真,臉上露出了豔羨之色。
“微末小技,不足掛齒,還請方長老指教!”
這幾位守山宗弟子,各自施展完了術法,便又站到了一起,齊齊向方寸行禮,朗聲說道。
禮數很足,話語也很恭敬。
但那股子討教之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了。
雨青離忽然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麼,眉頭微皺,不動聲色的看了方寸一眼。
就連鶴真章,也神色略嚴肅了些,悄然向方寸投去了一個眼神。
……
……
望著那幾位樂水宗弟子們皆站成了一排看著自己,而身邊的幾位樂水宗長老也皆捋須而笑,看起來對這幾位弟子的表現十分滿意的樣子,方寸倒是一下子覺得事情有意思了起來。
原來樂水宗是打的這個主意!
自己如今是來樂水宗求法的,要進他們的藏經殿,因為自己之前贏了那場賭,所以樂水宗沒道理不讓自己進,也因為之前樂水宗已經聽說了自己在暮劍宗的時候做的那些事,便更不會做出這等傷彼此麵子的事情來,所以他們不但答應了,而且答應的極為爽快、大方!
非但同意自己入藏經殿,甚至還找來了門中最為出色的築基境弟子,一一演練。
然而也正因如此,倒是讓方寸為難了起來。
這些弟子們既然各自出了手,那你身為長輩,自然要評點幾句。
若是指點不了這些弟子,甚至看不出他們的術法精妙,那麼便說明自己的修為不過爾爾,又何必非要入藏經殿去呢,直接讓我們這些弟子教你幾招不就完了,這可不是我們小氣,而是因為我們大方,怕你自己進了藏經殿,也看不懂那些術法神通的經義嘛,多體貼……
而到了這時,就算方寸還一定想要進入藏經殿,樂水宗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安排幾位宗門弟子陪同,看如今他們將鶴真章都喚了過來就知道了,鶴真章入門不久,與這些傑出的弟子還有不少差距,他過來又展現不得什麼,純粹是準備著讓他後麵陪在方寸身邊的……
話說白了,樂水宗願賭服輸,並不擔心方寸學去什麼。
他們隻是擔心方寸入了藏經殿,會囫圇記憶,回頭再將樂水宗經義法門整個泄露出去。
所以,他們寧可讓自家的弟子教他幾招。
這種行徑,某種程度上與暮劍宗並無二致,隻是樂水宗做的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麵對這種情況怎麼辦?
方寸笑吟吟的想著:當然是……
……
……
如今圖窮匕現,幾位長老也輕鬆了起來,隻笑吟吟的看著方寸。
與此同時,幾位露了一手絕活的樂水宗弟子,同樣也在滿麵期待的看著方寸,麵上多少都有些傲氣,對於他們而言,這其實也是一種挑戰,通過這種挑戰,讓方二公子知難而退,方二公子如今名頭可不小,這件事若是做成的話,他們也都會顯得麵上極有光彩。
而在這些或期待或擔憂的目光之中,方寸笑著展了展大袖,道:“不錯!”
聽得方寸之言,幾位樂水宗長老頓時滿麵笑容。
陳長老笑著向了方寸,道:“若是方二公子不嫌棄,那……”
然後便聽得方寸笑道:“作為精研符道的宗門弟子,當真算是不錯了!”
“額……”
幾位樂水宗長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
作為精研符道的宗門弟子,當真很好,也就是說,放在其他宗門層次來看,也就一般?
下方幾位樂水宗弟子,同樣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
倒是惟有鶴真章,忽然一怔,覺得這一幕怎麼有些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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