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七船的龍石,一下子像大雨一樣,從半空之中傾將下去的場麵,著實很驚人。
尤其是在清江百姓們從地麵抬頭看去,感受著那法舟的沉重與壓抑,聽著龍石嘩啦啦傾落在地的聲音時,那種壯觀與激蕩人心的場麵,更是足以讓人永遠的記上一輩子……
然後,沉默之中,有個青衣的小廝兒深吸一口氣,忽地大喊:“方二公子送龍石來啦!”
這一聲喊,仿佛是開啟了一個信號,城中各種,都有無數人高聲大喊了起來:
“方二公子送來龍石救我們清江百姓啦……”
“方二公子大恩永世難忘……”
“……”
“……”
百姓們可不知道這是誰送來的龍石,他們甚至不知道龍石是啥玩意兒。
惟一知道的,就是龍石很貴!
而留在了他們心間的印象,則是那位一身白袍的方二公子,身在空中,抬手招去,便足足有七艘大船從各個方向駛了過來,然後隨著他的手勢,直向靈井方向飛去……他們甚至不知道那裡就是靈井,隻知道那裡屬於清江城的某處……然後看著無儘龍石傾落而下。
這當然是方二公子送來的。
人家就在那裡站著呢!
……
……
“真無恥啊……”
而在靈井旁邊,巫族月部的月寒妝看了一眼高調的方二公子,都忍不住微微搖頭,然後掌中法印變化,牽引了周圍剛剛布起的大陣,那空中落了下來,猶如大雨一般的龍石,便皆被她引來,一片一片,一顆一顆,猶如流水一般,儘皆向著那靈井之中灌了進去……
而那一眼靈井,在小徐宗主毫不猶豫的棄了自己的刀,葬於靈井之中時,靈井中那無儘蒸騰的魔息,便已然消止,而隨著龍石滾滾進入井中,更是引發了一係列的變化。
井內的魔嘯,已陡然止住。
一直在下降,變得乾涸的泉水,止住了落勢,甚至開始了上漲。
一發動全身。
隨著靈井泉水上漲,整個清江,那四處彌漫的魔氣,以及聽起來不知是真是幻的魔吼之聲,也漸漸消失,烏雲都已退去,陽光重回大地,清江郡再度變得清朗而乾淨,陽光明媚。
百姓們全都驚訝的睜著眼睛。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他們能夠感覺到,周圍那讓人壓抑而害怕的氣息,正在飛快的消失。
他們重新回到了之前熟悉的世界。
而且隨著靈井之內的泉水愈漲愈高,更是能夠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心安與舒適。
身為普通人,他們分辨不出由靈井而引發的清江靈脈變化,但身而為人,有著先天之氣,便生來可以感受到周圍的靈氣充沛,細節說不出來,但他們會本能的變得生機旺盛,那種壓抑、恐懼、暴躁、擔憂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惟有心間滿溢的喜悅……
非要形容,便是憋氣一分鐘,忽然重新呼吸到空氣時的喜悅!
“拜謝方二公子……”
這使得他們如蒙大赦,也不知是誰開始,忽然一片一片的跪了下去。
“拜謝守山宗大恩……”
“拜謝仙家們斬妖除魔……”
“……”
“……”
類似的聲音從開始隻有一個人兩個人的扯嗓子大叫,一片片的蔓延了開來,最後時已然化作了一片聲海,在整個清江城的上空,一個人時,還好說,但當這麼多人聚集在了一起,尤其是以一種真誠而激動的聲音大喝出來時,那是連金丹煉氣士,都感覺神魂震蕩的一幕。
於是,這些煉氣士們,無論是小徐宗主,還是五宗長老,又或是五宗宗主與弟子們,真傳們,守山宗的兩位長老,以及空中的方寸等等,皆不約而同,雙手揖禮,向百姓們還禮!
這真是十分感人的一幕!
……
……
“這些,本來該是我的啊……”
範老先生喃喃自語,眼神都已經有些呆滯。
從一開始定下了這個計劃時,他便已經在等著這一幕,他以為百姓們會看到自己以雷霆手段,斬殺鬼官,甚至覆去一宗,然後看到自己命人將龍石投入靈井,驅散陰霾,然後便像是以前無數次一樣,看著滿城百姓感激的向著自己拜謝,而自己笑著請他們快快起身……
最後這個結果,簡直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除了對方拜的不是自己……
……
……
城外,剛剛已經與鸚鵡想好了一串諸如守山宗魔族餘孽暗煉魔寶,竊去青江氣運化身為嬰,吾等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可惜仍然在一連串不可控的事情之下被他逃掉,不過為了彰顯神王的威嚴,我們好歹已經捉了幾個七族餘孽,審問得知一切都是七族搞鬼的年青郡守與鸚鵡,有些尷尬的看著清江城的這個結果,大小瞪小眼,然後兩個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吧,我就說我們不該進城吧?”
年青郡守笑道:“倘若我們剛才進城了,沒準還會給人添亂呢!”
“就是!”
鸚鵡道:“虧得鳥爺咱有自知知明……”
兩人各自吹噓了一通,鸚鵡忽然道:“那現在咱們還要不要進城?”
年青郡守看了一眼那空中若有若無,但卻讓他隻想逃出八百裡外去的火氣,沉默了一會。
“再等等吧……”
“咱們過來的目的本來是,奉神王之命收拾殘局,確保靈井無恙,安排清江郡新的秩序以及順便索個賄,可我怎麼感覺,現在咱倆除了索賄這一項之外,沒有啥能做的了呢?”
鸚鵡有些詫異,道:“不是還有拿住那方家老二的把柄這個任務麼?”
年青郡守笑道:“那都不用拿,這方家老二直接給了呀……”
鸚鵡琢磨著:“那還真的隻有索賄了?”
……
……
“就這?”
而在清江城園子裡,凰袍女子看到了周圍魔意已經在消褪,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細想了一會,她皺起眉頭,向身邊的女官道:“看起來事成了,但是這老二是不是犯了一個錯誤?”
女官點頭,道:“殿下看得極是!”
凰袍女子忙問道:“是什麼問題?”
女官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凰袍女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我懶得細想,雖然直覺上感應到了,但想不明白!”
女官忙道:“殿下哪是想這些小問題的人,方二公子犯的錯誤是落了把柄……”
……
……
“這個結果很好!”
與此同時,當城上所有的煉氣士,同時向著下方的百姓揖了一禮之後,抬起頭來時,臉色便都已再度變得各有不同,有人不著意的向著守山宗方向看了一眼,輕聲商量著:“守山宗,或說那位方二公子,做事真個帶了種年青人才有的氣魄,隻可惜,手段夠精妙,也夠大膽,但卻太不知收斂,如今事成了,但他們家的那位小宗主,怕是也難以逃得過麻煩了吧?”
“他當然逃不過,當眾煉魔寶,又葬刀於靈井,滿城的人都看著呢,就算一萬個人都說範老先生是鬼官,證據做的再妙,但上麵那些人,怕是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守山宗吧?”
“嗬嗬,放不過正好,不然,守山宗怕是真要成了六宗之首了……”
……
……
“七族究竟還是小氣了些!”
方寸看著周圍重新變得神清氣朗的清江大城,輕歎了一聲,道:“雖然我不知道老先生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但你既然找我要五千龍石,七族付出的應該不會比我少很多吧?但剛才我瞧著,似乎七族每一族運來的龍石,也不過隻有兩三千,而且就算這兩三千龍石裡麵,也有許多是殘次壞品,有不少根本便不剩多少龍氣,簡直便與石子無異了……”
他說著,看向了範老先生,道:“老先生給斷斷,這能撐多久?”
範老先生眼睛血紅,神色枯敗,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老夫本想向你方家再討五千龍石,這樣起碼可以保得清江靈井三年無憂,而如今來看,嗬,能撐過兩年便是好的……”
“才兩年……”
方寸無奈搖了搖頭,道:“無底洞啊!”
“哈哈,哈哈,你這小兒有此歹毒手段,便是老夫也沒有想到,但你真的以為自己這點子卑劣心計,便可以左右大勢了?你說老夫是鬼官,但你守山宗宗主在人前煉成魔寶,此事又如何瞞得過天下人?老夫在這大夏,多少還有一些門徒師友,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們?”
範老先生森然笑著:“你沽名釣譽,說治好了靈井,但最多兩年,靈井會變得更嚴重……”
“你看似掌握了一切,五宗裡有你的人,七族裡有你的人,我郡府之中有你的人,就連老夫身邊,甚至……甚至那天行道裡,也有你的人,但如今……如今麵對著這最後誰也無法解決的問題,麵對著這天下人都看到的魔寶真相,我倒要看看,你……你還能怎麼辦!”
“……”
“……”
在看到大勢已去之後,範老先生竟似也已看透,話語裡竟無怒意,惟有幸災樂禍!
他這時候已不顧及自己,隻是暢想著方寸與守山宗的下場。
“這正是我要向老先生交待的!”
而方寸則回身看向了範老先生,認真道:“解決麻煩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我想請老先生留下遺書一封,然後認罪自裁!”
說著誠懇的看向了範老先生,笑道:“老先生認罪,擔下所有,才是最好的了局手段!”
“什麼?”
範老先生聽著這話,都感覺懵了。
而方寸這時候則是笑的和氣親切,溫柔的道:“老先生,其實你也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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