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五品,重點不在修了哪幾脈,而在未修之脈?
方寸心間潮起潮湧,一瞬間也不知想到了多少。
此前他哪怕已經以功德背誦了《大道經》,但對其經義的領悟,仍然會覺得缺了幾塊,一是因為自己從雲霄學得的,隻是《大道經》第一卷,二是因為自己本身的某些根基與修為尚且未到,底蘊未足,畢竟,功德提升的隻是自己的悟性,但悟性高,不等於生而全知。
而在聽到了女神王告訴自己的話後,卻忽然像是得到了一把鑰匙,無數問題迎刃而解。
難怪會有真虛丹辯!
難怪會有修行上下五品之分……
隻不過,倘若修煉的品階越低,便等於給天意留的門戶越大,成就金丹的可能越高的話,那麼,為何這些融合的天意,或說天地意誌越多的煉氣士,反而更難以走入下一個境界?
這天意,又是什麼?
更關鍵的一個問題是,旁人修行,皆留了門戶。
甘為天地囚徒,換來境界提升。
可是自己,或說兄長,卻推衍《無相寶身經》,修一百零八脈,未留門戶!
這樣的自己,該如何踏入下一個境界,推開第五扇門?
……
……
“那天意究竟是什麼,此時我也無法答你!”
女神王望著方寸驚疑的神色,靜靜的等了一會,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這一切,捋清思路,然後她才看著方寸,平靜說道:“這個問題,乃是《天地經》裡麵記載的最深的一個問題,但我畢竟是女子之身,無緣仙帝之位,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學到《天地經》最後一卷!”
“但我能告訴你的是,當年你兄長,曾經與一些老經院的大儒,有過一辯!”
“世間煉氣士,最終皆會走向一個死胡同,那道天塹,便被煉氣士們稱之為天人之門,對於如何突破這道天人之門,前前後後,不知有多少先賢前輩,嘔心瀝血,直到如今,也有無數天資高絕的煉氣士,生來隻有一個目的,便是思索如何打破那一道天人之門,甚至不用打破,但凡能夠推衍出任何一星半點有助於天下人理解天人之門的理念,便可名留青史!”
“可是,終究無人成功過!”
“終我大夏一朝,始終無人在天人之門這個問題上,有過任何斬獲!”
“你兄長曾說他們,每個人都想破了腦袋,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原因很簡單,他們的路走錯了,真正想要解開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往哪裡走,而在於從哪裡來的……”
“……”
“……”
方寸靜靜的聽著女神王的話,沉默著。
神王說的話他並不陌生,因為他也曾經聽到過。
就在他當初修成寶身經時,曾經在靈思碰撞之中,看到過兄長說出這句話。
並且,他也順勢寫下了兩個字:無相!
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
所以,如果說那一道“天人之門”,便是天地間所有囚徒日思夜想要去打破,但卻終究沒有半分希望的難題的話,而兄長當時寫下了“無相”這兩個字,便是給出了這個答案?
方寸頭一回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這等問題,太過傷神,也太過複雜,幾乎要將人的腦袋炸裂。
然後他還是還過了神來……
推開第五扇門的關竅,他已然明白了。
旁人修缺脈,自己修全脈。
旁人修缺脈,便可以借天意成就金丹,而修全脈者,又如何去成就金丹?
所以,難點便在於,如何在不借天意的情況下,成就金丹?
這個方法,便是第五扇門!
……
……
該將自己所有學過的東西好好捋一捋了。
方寸靜靜的想著,盤坐在了這小小道殿之中,腦海裡,開始浮現所有自己學過的東西,有來到了這一方世界之後,在兄長的信裡,推薦自己看的一些典藉經義,也有踏上了修行之路後,學到的七經及術法,有守山宗的神冥秘典,也有自己走五宗時看到的所有宗門道藏,還有就在這一次來的路上,聽雲霄所講的《大道經》第一卷,更有前世所見所聞……
一切所見所聞,皆為知,為識!
而知,與識二字相加起來,便是一個人的底蘊!
他心神在這一刻,飛速旋及,糾纏,組合,分裂,生出了無窮的變化。
而他整個人,卻在這時候漸漸消沉了下去。
看起來,竟與殿外鬆樹下的那一具老屍看起來有些相似。
心間的無窮念頭紛繁複雜,猶若火山,與表麵的沉默冷靜,紋絲不動,成了鮮明的對比。
……
……
“這兄弟兩人,長的真像啊……”
南凰神王看著方寸雙眼微閉,猶如玉雕般沉寂的臉,看了許久。
平日裡,在方二臉上,很少能夠看到與方大相似的一麵,畢竟他們兄弟兩人雖是一母同胞,但性情與處事卻相差甚大,隻是五官之間,略有相似,氣質都相差天地,可是在這時候,她看到了方寸沉寂下來,安心悟道的樣子,卻一時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那個人重新出現。
這使得她心神微有起伏,居然需動用修為,才能壓製下來。
看了半晌之後,她明白方寸應該是在考慮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短時間內難有結果。
於是她沒有打擾,而是悄無聲息起身,閃身來到了殿外。
此時的小道觀裡,鬆下有老屍盤坐,而石道人則坐在了偏殿門口,與老屍錯開一個身位,雲霄則百爪撓心一般的盤坐在他的身邊,雙眼似是閉著,但過一會就會睜眼看看,感受到了女神王出現,他便立時出現些喜色,剛要詢問,又見方寸沒有跟著出來,頓時有些疑惑。
“他在悟道,短時間內,最好不要打擾他!”
女神王看了一眼石道人,輕輕開口說道。
“斬屍觀已經決定要借給方二公子道殿一次,那自然便借了,沒說時間!”
石道人也輕聲回答。
態度很明確,是借道殿一次,卻不是借給他多少時間,也即是隻要他願意,那便在道殿之內悟道一年兩載,同樣也是一次,他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在中途打擾方寸,喚他出來。
而聽著石道人的口吻,女神王更有些好奇了。
她忽然向石道人道:“剛才他對你說了什麼?”
石道人抬頭看了女神王一眼:“方二公子沒有告訴你麼?”
女神王沉默了一會,搖頭道:“沒有!”
輪到石道人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緩慢開口道:“方二公子告訴老道,淨、隱二宗而今處於萬載未有大變革,二宗之辯,決定了淨隱之高下命運,如今淨隱二宗,皆在等著道宗複生,佛宗歸位,等他們辯個結果,但或許,最終的成敗,並不在道宗與佛宗身上……”
“或許,決定成敗的,反而在我們這些門人與弟子的身上!”
“既然如此,我老道又何不廣結善緣?”
“……”
“……”
“嗯?”
“啥玩意兒?”
一聽得這話,女神王以及老道人身邊的雲霄皆愣了。
“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啊……”
雲霄瞪起了倆眼,定定的看著老道人。
女神王也詫異的看了道殿一眼:“那小子剛才不是這麼回答我的……”
隻是看著木門虛掩的道殿,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神色平靜,像塊頑石一樣的老道,她與雲霄皆知道到了此時,怕是很難求證了,於是女神王也沉默了一會,看看觀外的天色,歎了一聲,道:“我不能在斬屍觀留太久,這方家老二,隻能讓他暫時留在觀中,由你照拂了!”
石道人輕輕點頭,道:“堂堂南凰神王來我斬屍觀,本來就是一件足以引得天下人胡思亂想的大事,你若呆的太久,便更有可能讓很多人心神不寧,沒得生出許多事端了……”
女神王看了他一眼,忽然不屑道:“你怕了?”
“道家講究清靜,怕麻煩!”
石道人平靜回答著,又向雲霄道:“出去之後,告訴天下人,方二公子在我觀內悟道!”
“啊這……”
雲霄差點懵了:“你不是講究清靜怕麻煩嘛,這消息傳了出去會惹出多少爭議?”
石道人神色平靜,坦然的迎著他的目光。
而女神王麵上卻是露出了一抹笑意,道:“真是夠會投機的!”
石道人不回答,女神王也沒有等他的答案,而是大袖一拂,卻是將雲霄扯了起來,拉著他走出了道觀,道:“如今仙帝不在朝歌,老經院影響朝堂,想必與南邊的交易之事很快就要有個結果,如今你既然是清江代郡守,便還有許多用得著你的地方,跟我回去乾活吧!”
“哎……我還有事……慢點……彆扯頭發……”
在雲霄的一迭聲無用反抗之中,騰雲衝霄,霞光萬道,消失在了天地間。
於是這小小斬屍觀裡,便隻剩了鬆下老屍、石道人,以及殿內盤坐悟道的方寸。
石道人平靜的坐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忽然睜眼。
他看向了鬆樹下的道宗老屍,輕聲道:“師尊,不知弟子做的對不對?”
鬆下老屍乃是死屍,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話。
於是石道人嘴角生出了一絲笑意,道:“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呀……”
說著,他從袖子裡取出了一道泛黃的卷軸,輕輕塞進了道殿的門內。
那是一卷極為古老的卷軸,上麵寫著“道書”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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