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然一句話問倒了所有人,這讓他信心大增,好像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般。
他繼續道:“你們瞧瞧,沒有人見過他作詩,他憑什麼能得止水文會第一?憑什麼?彆說陳圭兄不服,連我張浩然都不服!”
張浩然湊到陸錚麵前,唾沫橫飛,麵容扭曲成一團,道:“陸錚,今天你倘若不作詩,就說明你根本不會作詩,就說明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張浩然完全瘋了,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他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一般,他將所有的籌碼都壓上了,就壓陸錚不會作文作詩。
他的瘋狂很快引起彆人的共鳴,孫義伯拍案而起,道:“真是豈有此理!我早就懷疑陸錚有問題,嘿嘿,沒想到還真是如此!一個觀山書院乙字號的學生,有什麼才學?
怎麼可能作詩能得到曾山長的欽點第一?這分明是作弊的,倘若不是作弊的,為什麼不敢現場作詩?”
孫義伯跟著張浩然跳出來了,他也是被逼上梁山走投無路了,他和張浩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浩然既然跳出來孤注一擲,他當然第一個響應。
孫義伯畢竟是觀山書院的夫子,而且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他這話說出來分量就大不同了。張浩然大家可以說他發瘋,孫義伯堂堂的舉人老爺,能發瘋麼?
孫義伯都站出來了,張浩然的那些跟班擁躉們哪裡還有猶豫,一時紛紛都跳出來指責陸錚是大騙子,作弊。
今天來參加宴席的才子主要來自觀山書院,所有人齊齊討伐陸錚,聲勢可想而知,陸錚很快成了眾矢之的。
眼前的局麵,就算是聶永和桂亮覺得不妥,想乾涉都已經來不及了。
一番討伐,所有人都盯著陸錚,等著他的表態。
陸錚眼睛盯著張浩然,忽然一笑,一字一句的道:“不錯,我就是作弊了,你能奈我何?”
“嘩!”
全場嘩然。
張浩然被陸錚這話“嗆”得說不出話來,旋即他心中湧現出狂喜之色。
“果然是作弊,你們看他承認了!他承認作弊了,他是個騙子,大騙子,他的本來麵目已經暴露了!”張浩然大聲道,他整個人完全瘋了,四處奔走相告,那種醜態他自己已經完全不自知了。
“好啊,這等敗類就該逐出書院去,留這等品行低劣的學生在書院,隻能敗壞書院的風氣,讓書院成為藏汙納垢之地!”孫義伯內心也興奮莫名,立刻像打了雞血一般繼續攻擊陸錚。
張承西跺腳道:“真是豈有此理,品行不端到如此地步,竟然不知悔改,還得意洋洋,今天我要代替遠嫁到陸家的妹子,好好管教一下此子。”
張母的神氣也恢複了,她用力的頓了頓手中的龍頭拐杖,道:“錚哥兒既然住在我張家,我們便要將他當成自家子弟一樣對待,有成績要嘉獎,有過錯要懲罰。絕對不能讓他丟了我張家詩禮纂纓之族的體麵。”
老祖宗發話了,張家眾人都明白踏實了,陸錚今天要完蛋了。
側廳這邊,老祖宗的話已經傳過來了,張寶儀道:
“好啊,弄了半天,陸錚這奸詐小子是靠作弊沽名釣譽得的名聲,真是丟人之極,人品太差了!”
“對,人品太差!這種人就該嚴懲,而且從此以後,他也沒有顏麵再說自己是讀書人了!”張惜君道。
影兒睜大眼睛,整個人處在癡傻了狀態,大奶奶柳紈卻又低著頭垂淚了,唯有花寒筠一語不發,她嘴角微微翹起,隻是冷哼。
“這個小子,哪裡有那麼容易對付,浩哥兒今天隻怕要栽慘了!”花寒筠心中暗道,看到張家上下眾人的嘴臉,她忽然感覺非常的滑稽,連老太太那麼精明的人,怎麼都這麼容易動情緒?
花寒筠和陸錚打交道的次數多,他太了解陸錚的做派了,如果陸錚真那麼傻,他早就死一百次了,哪裡還有他今天這般神氣活現的光景?
花寒筠輕歎一口氣,心情複雜之極,她已經能清晰的預料,今天這個局麵張家將要遭遇的可怕尷尬了!
現實中,像花寒筠這般聰明的人很少,所以,現在的陸錚已經被口水淹沒了。
他身邊依舊站著止水才子,依舊站著四大花魁,可是,現在眾多才子和花魁都不敢站出來替他說話了。
連羅冠才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心中暗暗責備陸錚不會說話,就算陸錚真是作弊的,那也不要直接說出來,總有解決的辦法。
陸錚這樣直白的承認作弊,把自己置於道德的低穀,現在事情怎麼辦?
羅冠才心中急,桂亮心中也急。
早知道今天有這麼多變故,桂亮覺得自己真不該聽閻師的,陸錚此子可是閻師看中的難得的苗子。
倘若今天就這麼給折斷了,桂亮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麵對閻師,還有張承東臨行去京城時候對他的交代,桂亮現在想來唯有慚愧。
怎麼辦?這個局麵能有什麼辦法?桂亮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緩和眼前的局麵。
顯然,張浩然跳出來的時候,他就做了決斷,今天這局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任何緩和的機會。
在眾多口誅筆伐中,陸錚依舊魏然而立,臉色絲毫不變。
終於,周圍的人都罵累了,張家張承西等人姿態也都做足了,漸漸的陸錚感覺自己耳邊的聒噪之聲開始降低。
他不緊不慢的清了清嗓子,悠悠的道:“你們都說完了麼?”
“陸錚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還有什麼可以狡辯?”張浩然道,此時的他,又恢複了之前的神氣,他盯著陸錚,目光之中儘是敵意。
陸錚目光從周圍掃過,看向了陳圭,陳圭搖搖頭道:
“沒想到陸錚,你竟然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實在是失望得很!我今天白來張家一趟,失望之極,失望之極啊!”
陳圭明明是損陸錚,可是語氣之中還不忘捎帶著對張家的不屑,張家眾人聽到這話覺得實在是刺耳得很。
陸錚哈哈大笑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才不緊不慢的道:
“既然是作弊了,那我就請孫夫子再出個題,我就再作弊一次!孫夫子,請!”
陸錚輕輕的抬手,目光看向孫義伯。
全場寂靜,雅雀無聲,這一下大家聽明白了,陸錚是要作詩了呢!
那他剛才說作弊……
在場都是聰明人,旋即都弄明白了,陸錚剛才是說著玩兒呢,故意正話反說。張浩然說他作弊,他就承人作弊,這是在諷刺張浩然呢!這話怎麼能當真?
現在他讓孫義伯出題,他要再作弊一次,這分明是要作詩呢,他哪裡不會作詩了?他要讓孫義伯放馬過來啊!
“哄!”
現場又是一通大亂,剛剛喜形於色的張家眾人一下懵了,張浩然愣住了,孫義伯怔怔說不出話來。
而幾大花魁女子,則有人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隱隱聽到說:“陸公子年紀不大,可是真壞呢!故意鬨著玩兒,逗人樂啊!”
“可不是麼?今天白天在止水文會上也是,他故意說自己不會作詩,偏偏卻留下了詩稿,弄得全場人尷尬得很,他就好這一口!”
“巧巧,你這個浪蹄子,彆笑得跌倒了,人家陸公子還不定能瞧得上你呢,看你那模樣,就像真準備以身相許似的!”
“哎呦喂,丁姿,你這是吃哪門子乾醋啊?剛才是誰趁著敬酒的機會往公子身上蹭啊?彆以為我是瞎子,人家陸公子不吃你那一套,沒瞧見他都在往後躲著你麼?”
花魁們都鬥上嘴了,已然開始爭風吃醋呢!院子裡觀山書院的眾才子看到這一幕,一個個全低下頭,心中各種羨慕嫉妒恨,最後全都化成了深深的自卑。
看看人家陸錚,四大花魁為他爭風吃醋,再瞧瞧自己,人家花魁正眼都不給自己一下,這種差彆實在是太大了,自己怎麼和人家比?
孫義伯終於回過神來,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他沉吟很久,道:“好,那我就出題!今天在場的眾才子們,大家都聽好了,我的題很簡單,就一個字‘酒’!”
“嘩!”
全場震動,以酒為題作詩?孫義伯這題目出得有點倔啊!這一類詩作可不多呢,而且題目簡單,真要作出好詩卻不容易。
孫義伯頓了頓,道:“今日是張家舉辦的宴會,宴會之上大家喝酒儘心,無酒不成宴,所以我就以‘酒’為題,今天這麼才子在,大家一起爭一爭,看看誰能是魁首!”
他目光投向陸錚,道:“陸錚,你究竟有多少本事,就這一個題目便能見分曉。你倘若真有本事,今天定然能成為魁首,倘若你做不出第一的詩,哼哼,就證明你是投機取巧,沽名釣譽,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像今天這樣的禮遇!”
孫義伯大聲道,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卻不敢把話全說死,隱隱還想給自己留一點點退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