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一共分四個河段,每個河段都由一艘超級畫舫為核心。
海蜃閣畫舫占據的河段和碧雲閣這邊完全不同,碧雲閣這邊繁華喧鬨,海蜃閣這邊勝在景色一等一的美麗,諾大的海蜃閣落座在一座巨大的懸崖下麵,遠遠看上去像是懸崖上麵修的亭台樓閣一般。
江南的山水多柔和,這裡的山水卻彆有崢嶸,陸錚第一次到這裡,不由得為這裡的景色而震驚。
璞王殿下請客,排場驚人,陸錚的小舟在河麵上蕩漾,進入到海蜃閣的範圍,立刻有一艘精致華麗的畫舫靠攏過來。
畫舫上麵,站著一名氣質雍容的女子,女子盈盈對著陸錚行禮,道:“請問可是江寧陸錚陸公子?”
陸錚心中一凜,要知道秦淮河可是風月場所,可眼前的女子氣質雍容,一看便出身富貴,不沾一點風塵氣息呢!
陸錚不敢造次,恭敬回禮道:“在下正是陸錚!”
“陸公子,請移樽畫舫,王爺已經準備了酒席,專等公子一人!”女子乖巧的道。
她說話間,立刻有仆從給陸錚搭上了登船的梯子,陸錚輕鬆登上了畫舫,畫舫載著陸錚靠近海蜃閣。
海蜃閣就如同一座宮殿一般豪華,陸錚走過的地方,地上都鋪著絨絨的紅毯,兩旁都有丫鬟仆從伺候。
領路的換成了一位公公,公公的年歲不過三十左右,白麵無須,說話的聲音尖尖的,對陸錚也十分的客氣,他道:
“哈哈,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陸錚陸公子竟然這麼年輕,真是少年英才啊!”
陸錚淡然一笑,衝著對方拱拱手,然後不帶煙火氣息的塞了一張銀票過去,對方明顯一愣,卻依舊熟練的將銀票接在了手中。
他側臉看陸錚,眼神已經明顯不同了。
倒不是因為陸錚給了他銀子,以他的身份這點銀子他還沒放在眼裡,關鍵是陸錚小小年紀,竟然似乎對這些套路了若指掌,這實在難得。
江南不比京城,在江南的太監很少,也就幾個駐守的太監,另外就是璞王府有一群管事的太監。
這些太監,都屬於京城大內管理,也就是說京城的太監,江南的太監,其實屬於一個係統,理論上,眼前的這位太監有可能調到京城去呢!
陸錚對內臣的套路如此了解,自然是因為閻師的關係,閻老對陸錚的教導主要就是集中這些方麵,所以,陸錚的行為一點也不像是個雛兒,反而給人的感覺是一個久經江湖的老人。
太監姓馬,璞王殿下的心腹,璞王雖然沒有實權,可是名義上璞王卻是南皇城的主人,馬太監自然管著王府內廷的一切事宜。
在京城的內廷二十四衙門中,馬太監的位置屬於權柄最重的司禮監,雖然他在江南,影響力根本無法波及京城,但是在江南他還是有相當權威的。
他一邊走,一邊和陸錚說話,言談不俗,就這樣,兩人拾階而上,一直走到海蜃閣的最高層。
海蜃閣頂樓,有一個巨大的宴會廳,此時宴會廳已經高朋滿座了。
陸錚一眼掃過去,看到很多才子,真是黑壓壓的一片,在眾多人中,陸錚看到了熟悉的麵孔。
學政大人蘇清赫然在,阮少林也在,還有李木,陸錚一眼看到這麼多人,心中不由得很吃驚,他以為璞王的宴請就他一人呢,沒想到這麼多人。
他的神色依舊平靜,而走到門口,馬太監忽然扯著脖子大喊一聲:“江寧陸錚陸公子到!”
這一聲喊,立刻引起全場騷動,眾多才子紛紛站起身來看向這邊,陸錚隻好快步進門,目不斜視,一直走到璞王殿下坐的五爪蟒座前麵,恭恭敬敬的行跪禮,道:
“江寧生員陸錚見過璞王殿下!”
璞王眯眼盯著陸錚,哈哈笑起來,他的笑聲充滿了金屬的質感,他的衣著氣質皆是一流,不愧是天潢貴胄,皇族血脈。
“平身吧!”璞王抬抬手,陸錚站起身來,接下來璞王做了一個讓全場震驚的動作,他竟然站起身來,走到了陸錚麵前,道:
“錚哥兒,說起來我和你神交很久了!了不起啊,在秦淮河初露鋒芒便博得了滿堂彩,把我王府的第一才子李木給比了下去,陸家出麟兒了!”
陸錚神色依舊不變,道:“回稟王爺,學生惶恐且慚愧,外麵很多傳言都是以訛傳訛,不可當真。當日在碧雲閣,純粹是一場誤會而已,我和李木兄也隻是初識,斷然沒有所謂鬥文一說。
至於範朵朵姑娘,更是恰逢其會,隻不過,恰好有兩首詞傳出來,很多人便胡思亂想,添油加醋,傳言多不實!”
陸錚說話,璞王一直盯著他,目光不從他臉上挪開分毫。眼下這場合,彆說是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就算是對一三品以下的官員,都絕對會緊張莫名。
瞧瞧在場的人,瞧瞧璞王殿下待客的規格,今日來的才子,無論是李木這樣的王府門客,還是阮少林這種外麵請過來的才子,每個人都顯得拘謹,都謹小慎微。
可是看陸錚的神色,平定自若,從容淡定,僅此一點,他就比在場所有人的才子要高很多,璞王的神色依舊不變,可是心中對陸錚卻大為讚賞。
宴席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陸錚無巧不巧,堪堪就坐在阮少林的旁邊,而兩人的前麵則坐著蘇清。
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刻意的凸顯陸錚,但是,陸錚的位置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幾乎和蘇清是並列的,實際上,誰都看得出來,璞王對陸錚相當的看重。
要知道蘇清的身份可不一般,撇開他京城蘇家的背景不說,單單他直隸學政的身份就不能小覷,要知道今天璞王宴請的不是官員,而是金陵學界的年輕翹楚,蘇清出現在這裡,幾乎無人可以喝他並列,然而,現在陸錚的位置僅僅差他半步,這個位置比李木的位置都要顯眼很多呢!
陸錚落座,扭頭看向阮少林,微微一笑道:“少林兄彆來無恙!”
阮少林臉色頗為難看,輕輕的哼了一聲,道:“陸錚,你不是向著碧雲閣麼?為什麼來這裡呢?這裡可是海蜃閣呢!”
陸錚淡淡的道:“阮兄啊,你們阮家不也捧了姑娘麼?為什麼阮兄偏偏也來海蜃閣?海蜃閣阮兄能來,我自然也能來,您說是不是?”
阮少林長長吐了一口氣,心裡憋得很。
麵對陸錚,他真是從內心生出一種無力感,在揚州的時候,他倒是不服陸錚來著,結果被陸錚狠狠的教訓,陸錚一首詩做出來,全場無人敢作詩,那種情形他刻苦銘心。
來金陵之後,阮少林的第一次揚名之舉,因為陸錚的一首詞而落空。陸錚的詞《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的確比他的苦心之作要高很多,阮少林就算是極度悲憤,可是卻不得不吞下恥辱的苦果。
阮少林是少年天才,從來就沒有服過誰,可是碰到了陸錚之後,他屢屢受挫,那種內心的絕望感曾經一度讓他崩潰,而現在,陸錚就坐在他的旁邊,可想而知此時他內心崩潰到了什麼地步。
在尷尬的氣氛中,宴席終於開始了,璞王舉杯道:“各位金陵才子,今日本王在海蜃閣設宴,其意圖不用我說大家都能明白,海蜃閣的姑娘們喜歡才子,自古佳人愛才子,馬上就是揚州花魁大賽,大家可知道我海蜃閣這一次的頭牌姑娘是誰麼?”
“嗬嗬,諸位不急,容我賣個關子,今天我們先喝酒,這杯酒我敬各位,先乾了!”璞王殿下哈哈笑道。
在皇族中,璞王是口碑很好的王爺,也是十分聰明的王爺。他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這輩子不可能有掌握的實權的機會,對此他心知肚明,同時他也安於現狀。
而同樣是王爺,當今皇上的兩個兒子秦王和齊王則完全不同,太子隻要一天沒有登上皇位,他們兩位王爺就還有機會將其取而代之,所以,秦王和齊王行事的風格和璞王完全是兩回事。
今天這場麵是璞王做東,可是暗地裡卻貫徹的是秦王的意誌,陸錚安安靜靜的舉杯,心中盤算著今日局麵,一時卻還真沒有主意。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的活絡起來,有膽大的才子開始站起身來問話:
“璞王殿下,您今天關子也賣了,我等可是等得十分心焦啊。我們可聽說海蜃閣的李芊芊姑娘那可是才貌雙絕,今天我們都是衝著李芊芊姑娘的名頭來的呢!
在場這麼多才子,也都是支持芊芊姑娘的,我相信,芊芊姑娘背後有我們的支持,這一次金陵花魁大賽第一名,一定非芊芊姑娘莫屬!”
這名才子一說話,立刻引得眾人響應,一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跟著附和起來。陸錚神色平靜,心中卻是冷笑。
他兩世為人,不知經曆了多少套路,眼前這個套路在他眼中看來並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