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陸錚臉色大變,麵對突如其來的這一幕,他驚呆了。
他雖然見多識廣,兩世為人,可是他何曾見過這等金戈鐵馬的大場麵?
在江南的時候他倒是見過南府軍的騎兵營操練,可是不得不說,南府軍騎兵營操練的情形和眼下這突然而來的鐵騎奔襲完全不是一個氣勢。
看看周圍這一飆人馬,人數可能隻有百餘,可是他們從馬到人,渾然一體,整齊劃一,如臂使指。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行動如旋風,本來天地之間銀裝素裹,一片寧靜,然而瞬間,他們便爆發了出來,而後便是氣吞萬裡如虎。
這一飆人原來一直就藏在雪地裡麵,人和馬都藏得嚴嚴實實,竟然沒有絲毫的破綻。
陸錚扭頭看向童子,童子臉色也變得十分的難看,保護陸錚的安全是他的職責所在,可是眼下這一幕顯然也出乎了他的認知。
關鍵時刻,他心中一動,大聲道:“這裡是皇莊,這是懸鏡司的人馬……”
陸錚微微愣了一下,“懸鏡司”的名頭他之前就有耳聞,這是一支掌握在皇上手中的神秘的力量,他們的存在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同時關鍵時候,又是皇上手中的刀和劍!
聽過懸鏡司的名頭,陸錚卻從來沒有見過懸鏡司的人,童子也沒有見過他們,可是這裡是京畿重地,如果不是這一支神秘力量,什麼人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在這一帶可能有馬賊麼?這一帶可能有其他家族的武裝勢力麼?
陸錚腦子裡轉過了這些念頭,心神略微安定了些,而就在這麼刹那的功夫,那如天神下凡一般的騎兵已經從四麵八方圍攏了過來。
他們從四麵包抄的恰是陸錚所立足的山頭,北地少山,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地,陸錚今日所登的山不過數百米而已,放在江南這都不能算是山,頂多算是一個土包子呢!
這樣的障礙在這一幫鐵騎麵前根本可以無視,騎兵在突進,山包子周圍的有不少百姓個個嚇的屁滾尿流,他們一個個不要命般的往這邊山上衝過來。
這一帶比較偏遠,居住的百姓不多,但是也有那麼幾十戶人家,倉促之間,這幫人逃命的速度哪裡比得上鐵騎的速度?
年輕力壯的青年人倒也罷了,苦的是那些老弱病殘,另外還有婦女小孩,陸錚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內心緊張到了極點。
眼看著這些奔逃的人要被卷入這幫黑衣騎士的鐵騎之下,遠處的號角聲忽然一鬆,然後陸錚便看到這些黑衣騎士胯下的馬遽然立起來。
“嘶溜溜……”百餘匹馬齊齊嘶叫,聲勢震天,那些被馬追急了的人們,有很多直接嚇得癱軟到了地上。
“哈哈……”戰馬上的騎士發出哈哈大笑聲,而後整齊的鐵騎才變得隨意,那讓人感到無比壓抑的強大氣勢終於消散。
陸錚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因為太緊張,他現在覺得雙腿有些虛脫,像是走不動道了一般。
童子是習武之人,可是眼下這局麵下,他哪裡敢流露出絲毫?他心中除了自責還是自責,陸錚的住處是他親自挑選,這所住處是閻老早就留下來的,是最安全的住處之一。
而陸錚今日的行程也是他反複斟酌之後同意的,他事前已經安排人在周圍一帶踩了點,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工作出現了如此重大的疏忽。
在眼皮子底下,就藏著這麼一支鐵騎,如果對方是敵人,陸錚今天還能活?
剛剛的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可以說是倉促之極,防不勝防,陸錚良久說了一句話:“原來這就是懸鏡司!”
他忽然對這個朝廷最神秘的機構有了新的認識,通過眼下的懸鏡司,他又想到了歆德帝,對大康帝國的掌控,全在這位帝王的手中。
大康朝的皇權之盛,超出了陸錚的想象。陸錚在江南的時候老聽戴皋之名,他原本以為戴皋在朝中勢力強大,幾乎可以和皇權分庭抗禮,當是厲害之極的勢力。
因為自古以來,大奸大惡的奸臣,他們在朝堂之上的權利都顯赫之極,甚至能力壓帝王。而在很多朝堂,宰相的權利和皇帝比肩一點也不稀奇,比如明朝的內閣首輔為首的文官集團,便是可以比肩皇權的存在,甚至皇權多數時候都不得不屈服於文官集團的勢力呢!
可是現在,陸錚見到了眼前這如狼似虎的懸鏡司人馬,他心中忽然對之前的那些想法有些動搖了。
那幫黑衣騎士嘻嘻哈哈,打鬨大笑,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他們瞧向陸錚等人的目光充滿了玩味和嘲弄,就好似這幫在他們鐵騎下麵逃生的百姓,便是他們遊戲的道具一般。
然後一個深沉的聲音從他們的陣營中傳出來:“爾等都聽好了,這一帶是皇莊的所在,爾等閒雜人速速離去,快速速離去!”
說話間,四麵圍攏的騎兵立刻讓開了一條口子,剛剛被他們追趕驅散的百姓眼見有逃命的地方,哪裡還敢久留?他們顧不得剛才逃命的艱辛,立刻拖兒帶女,偕老扶幼的紛紛離去。
而此時的影兒也終於回過神來,剛才她幾乎是嚇暈了,下意識的就委頓到了陸錚的身上,陸錚將她完全摟在了懷裡,兩人的接觸極其的親密。
影兒雖然是陸錚房裡的丫頭,遲早會是陸錚的人兒,可是兩人卻從未有過真正的肌膚之親,眼下,她回過神來,並沒有發現危險,便意識到到了這一幕的尷尬,當即滿臉通紅,低頭不敢見人。
“我們也走,影兒,你還能不能走路?”陸錚道。
影兒低著頭,點頭道:“公子,影兒能走,剛剛的場景好嚇人,我以為是遇到馬賊了呢!”
陸錚道:“嗯,我也嚇住了,我以為你會嚇得屁滾尿流,現在看來還沒那麼嚴重,隻是臉嚇得紅成了猴屁股了,哈哈……”
陸錚這一笑,影兒更是無地自容,心中又有些惱火,心想公子說話真是不知害羞,哪裡能這等和女孩子說話?也難怪小奴常常生氣,小奴那樣動輒便刀劍相加的女子才聽不得公子的這等話呢!
影兒心中這樣想,可是她卻不敢像聶小奴一樣使性子,隻是臉上的羞意淡了,腳下的步子也能邁得開了。
她渾然不覺得這是陸錚言語的功勞呢,陸錚瞧著影兒心神定了,連忙給童子使眼色,三個人混跡在一眾百姓中迅速下山,逃之夭夭。
陸錚一路還在想聶小奴的事情會不會穿幫,如果聶小奴真被懸鏡司抓住了,陸錚恐怕還會引火上身呢!
不得不說,今天懸鏡司給陸錚留下了極深了印象,雖然這一百多鐵騎人很少,但是個個都流露出那種讓人窒息的肅殺之氣,可以說,這一飆人馬每個人都是百戰雄兵,能掌握這樣一股雄兵的存在,豈能小覷?
陸錚兩世為人,人生閱曆豐富,見識廣博,眼界開闊,然而,他薄弱的地方卻在兵事,他前世生在和平年代,小混混打架的場麵他都不怎麼多見,哪裡見過這種百戰雄兵在沙場上浴血廝殺?
所以,對兵事武備他有一種天然的敬畏,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夠和程虎結義金蘭的原因,程虎一身好武藝讓他佩服,打心眼裡佩服呢!
而現在,程虎的南府軍和懸鏡司的人馬相比,那又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陸錚心中忽然想,自己倘若有朝一日也能掌握這樣一股力量,那定然會讓自己的底氣足很多呢!
從山上下來平安無事,離開了這座山,不遠處便是陸錚宅子所在,回到了宅子陸錚再看剛才登上的方向,發現懸鏡司的馬隊已經將整座山團團圍住了。
其時恰好近了黃昏,以這座山為核心,周圍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衝天的火光將天都掩映成了霞紅色,火光中,嫋嫋的青煙盤旋升騰,這些青煙在山頂上彙聚凝結,漸漸的,讓那一帶天地顯得無比的幽深和神秘。
看到這樣的景色,然後陸錚又聽到了尖銳嘹亮的喊聲,那喊聲拉著長長的尾音,尾音中帶有濃鬱的宗教的音調,讓陸錚想到了道士做法事的情形。
陸錚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盛大的場麵,他扭頭看向童子道:“童子,這是什麼?”
童子道:“公子,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應該是有仙師開壇做法,公子您看,我們剛剛登的這一座高山,這樣隱隱看過去便像是一座祭台,祭台之上擺著祭品,仙師做法,諸天神靈便能儘情的來享用祭壇上的犧牲。
得了犧牲的神靈,便能解決很多世俗人的煩惱,能夠做這種大型法事的天師天底下鳳毛麟角,我大康朝也不過就一兩人而已……”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當下最受皇家喜愛的天師當是徐天道,這一場大法事,一般持續的時間是七七四十九天,我們剛才碰到的人馬隻是打前哨清場子的,看來為了準備這一場法事,這座皇莊已經早就有了充裕的準備,難怪我們事先什麼端倪都看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