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取遼東的計劃簡直不可思議,實際上在陸錚親自進了盛京城之前,他都從未想過自己會走出這一步。
陸錚從遼東回豫州之後,可能他手底下的謀士和將領們也不會相信他會這樣選擇,然而陸錚真的這樣選擇了,這樣的選擇背後有無奈,但是更多的是審時度勢,更多的是敵進我退,不在意一城一地的戰略思維。
遼東是個好地方,陸錚將南府軍穩在遼東,首先他可以利用遼東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練出一支強兵來,這對眼下的陸錚和南府軍來說都非常的重要。
另外,陸錚此時和西北軍正麵交鋒實在是不智,所以他避其鋒芒,讓西北軍和遼東軍一共占據中原,另外他又趁機把龍靈秀兄妹給立起來,到了那個時候,他躲在遼東,中原三股勢力爭鋒,他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豫州的使團在遼東遭遇了冷遇,在遼東人的眼中,豫州使團走得非常的狼狽,因為和使團一同上路的還有譚磊的七萬精銳鐵騎。
譚磊從遼東出關,他的目的是什麼?不用問,他的目的必然是指向兩河的!而此時,天下的局勢風雲變幻,中原爭鋒固然吸引了所有的眼球,但是在其他不為人注意的地方,卻也有好的故事。
比如宋文鬆占領並州之後,他很快就穩住了並州的局麵,並且毫不停歇,立刻率領騎兵北上,騎兵如西北,和齊家攜手,將西北的天給翻了過來。
西北的各類權貴豪族,宋文鬆鐵腕行動,殺了足足兩千多人之多,這些豪族之中包括和宋家關係極其緊密的幾大家族,宋文傑母親的家族尤為顯赫,這些所有親宋家的權貴被清洗一空,西北變天了。
宋文鬆越來越具有梟雄的殺伐決斷了,西北齊家本來是西北最顯赫的家族,因為宋家的崛起其一直被壓製,宋乃峰對齊家的防備不可謂不嚴密,然而,他千防備,萬防備也料不到最後的變天會是宋文鬆的推動。
齊家成了西北第一家,宋文鬆依附於齊家存在,他的兵力迅速擴展,短短一個月之內一萬騎兵就變成了六萬騎兵,齊家暗中積攢了幾十年的實力他得到了一半。擁有了超過六萬的騎兵之後,宋文鬆橫掃西北,而後親自率兵回到並州,此時的並州防禦便如同天塹一般難以逾越了。
並州城頭,極目天闊,宋文鬆望著遠處的蒼穹,心情真是無比的愉快,道:“我宋文鬆從西北走出去之後,便一直都背運,我積攢的所有家底都敗在了南方,遭遇如此慘敗,我以為此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沒有想到上天不負我,我宋文鬆也有東山再起的這一天!”
齊遠誌站在宋文鬆的身後,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道:“此時此刻,公主您誌得意滿,然而有人卻是愁雲慘淡啊!豫州陸錚已經麵臨絕境,西北軍和遼東軍在京城外圍已然彙合,雙方兵力號稱二十餘萬,這麼多兵浩浩湯湯直逼豫州,陸錚怎麼辦?他退山東還是往南走?”
宋文鬆道:“陸錚啊,陸錚,我都不知道該謝謝他還是該痛恨他,如果不是他,我至今還窩在江南一事無成,鬱鬱難得誌!可是因為他,我差點成了炮灰,苗城一戰,我幾乎絕望,最後死裡逃生,這樣的經曆我這輩子也不想再有了。
陸錚想得好,他想利用我來牽製西北軍,隻是他沒有料到任何事情都過猶不及,當並州失守之後,西北已經完全失去掌控,以我父親的性子,他斷然會放手一搏,這一來,他反而惹火燒身,這一次的豫州恐怕難了!”
宋文鬆娓娓道來,把當下的局勢說得清清楚楚,他的語氣中毫不掩飾內心的得意,他心中隻想陸錚也有今天啊!這一次陸錚倘若躲不過這一劫,他的下場恐怕和自己之前也相差無幾吧!
宋文鬆一念及此,心情就沒來由的舒坦,因為在他心中一直都把陸錚當成自己的對手呢,他自己遭遇了人生的最低穀,自然也希望陸錚也和他有同樣的遭遇。而且,現在陸錚如果趴下去了,恐怕要東山再起也難了,宋文鬆占據西北,慢慢休養生息,坐觀中原龍爭虎鬥,一旦時機成熟,他便可以立刻出兵中原,從而逐鹿天下。
齊遠誌道:“陸錚不是易於之輩,不排除他已經有了手段,說句心裡話,我十分想看看陸錚能否有手段破這個局!”
宋文鬆搖頭道:“破局?怎麼破局!陸錚手中雖然有十餘萬人,但是他的騎兵不過三萬人,他倘若要逃遁,步兵怎麼逃得過騎兵,所以他沒有辦法逃,隻有死路一條!”
齊遠誌點頭道:“南府軍從來就沒有出色過,還是因為南府軍不善騎射啊!本想著在陸錚手中會出奇跡,現在看來奇跡難上加難了!”
宋文鬆看向齊遠誌,道:“遠誌,你非常人,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智謀,如此你說一說,倘若你是陸錚,你如何破這一局?”
齊遠誌喃喃的道:“不用公主說,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忖這件事。我反複思忖,覺得唯一的生路可能還在遼東,據說豫州這一次有使團去遼東,豫州使團在遼東一無所獲,最後狼狽而歸。
我反複思忖,覺得這狼狽而歸背後恐怕不簡單,因為這件事似乎本就不合陸錚的行事風格,明知無所獲,陸錚會安排出使麼?再說了,遼東不是鐵板一塊啊,以陸錚的嗅覺敏銳,他會放過這等機會麼?所以,我依舊覺得豫州的使團應該存在疑點!”
宋文鬆微閉雙目,慢慢的陷入了沉思,過了很久,他忽然就睜開了眼睛,道:“遠誌說得不錯,立刻發書給宋文傑,嘿嘿,給他上點眼藥,讓他知道一下豫州不簡單!同時也給陸錚製造一點困難,讓陸錚沒那麼容易找到路子!”
齊遠誌哈哈大笑,道:“公主啊,你真是刁毒無比,宋文傑這一次得了功勞會不會念著公主您的好哦!”
宋文鬆心情大好,連忙擺手道:“去吧,去吧,辦差去,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呢!就是坐山觀虎鬥,閒著無聊,想辦法撥弄一下雙方的虎須,至少要讓雙方都鬥起來才過癮,才夠味兒,不是這個道理麼?”
陸錚從遼東回歸,沿途容不得有半點的耽擱,進了關之後,他便棄了所有的車駕,領著親衛迅速的南下,快馬加鞭的回豫州,他人剛剛到汴州,便接到童子的傳訊,聽說使團遇襲,使團的所有人幾乎全部喪命,張平華重傷,生死難料。
收到這個消息,陸錚驚出一聲冷汗,幾乎是聲色俱厲的看向童子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搞的?不是所有的消息都封鎖得極其嚴密麼,為什麼會被突襲?”
童子也嚇得臉都蒼白了,他真是後怕得很啊,幸虧陸錚和使團脫離了,要不然遭遇這等襲擊,後果不堪設想。對手襲擊使團很顯然是衝著陸錚去的,但是,對手通過什麼樣的渠道知道了陸錚的存在?
“公子,會不會是龍靈秀?”童子弱弱的道,陸錚搖頭道:“不可能,龍靈秀要置我於死地,我根本沒有機會離開盛京。再說了,龍靈秀放我離開盛京再殺我,於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再說了,入關之後便是西北軍的天下,我們和譚磊幾乎一同入關,譚磊如果早知道此事,他會放我入關麼?”
陸錚這一番分析讓童子陷入了沉默,陸錚抿了抿嘴唇,道:“這樣吧,一次襲擊其實也是一個契機!正好,你迅速秘密回豫州,密令豫州諸軍迅速北上,晝伏夜行,我們從汴州往北走,另外,讓柳鬆的騎兵快速趕過來,我們準備入關!”
陸錚腦子轉得非常的快,這一次使團不是遇襲了嗎?正好,陸錚可以將消息捂住,讓“噩耗”傳到豫州去,隻要噩耗到了豫州,豫州所有的軍隊都會第一時間北上,這樣便省去了很多爭吵。
畢竟陸錚謀遼東的計劃太驚悚,自古得中原者才能得天下,遼東再好也是蠻夷偏遠之地,按照正常的思維怎麼可能選擇遼東為根基?
再說了,南府軍那麼多人,步兵又占據多數,那麼多人哪裡能說走就走的?這樣的軍隊調動要做到隱蔽性高非常困難,陸錚采用這個“噩耗”的策略,讓全軍上下意誌高度統一,可以把可能的暴露風險降到最低點!
就這樣,陸錚在非常隱蔽的情況下進了汴州城,而後在汴州城調兵遣將,果然不出他所料,使團遇襲的消息傳到了豫州之後,童子很快便讓豫州的兵動了起來,首先北上的是柳鬆,柳鬆率領三萬騎兵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到了汴州城外。
緊隨其兵之後的是接近十萬人的一次大遷徙,豫州城隻留兩萬人守城,其他的所有兵將一律北上,在悄無聲息之間,豫州已經被陸錚放棄了。
放棄豫州匪夷所思,陸錚正是把握到了這一點,因為無論是宋乃峰還是譚磊,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陸錚有這樣的策略。
他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山東和南北,斥候也都放在了山東和南方,因為陸錚往北走,那絕對是自投羅網之舉,這樣的思維盲點有時候是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呢!
陸錚的大軍往北方集結,而這個時候,京城周圍集結的兵力也愈發具有規模了,譚磊的大軍南下,宋乃峰對其熱烈歡迎,兩人在京郊會麵,彼此把酒言歡,並且歃血為盟,共同立下為了大乾朝前途命運赴湯蹈火的誓言。
兩人結為兄弟之後,譚磊立刻被封為翊王,並且他率領遼東軍進京換防,負責拱衛京城和陛下的安全,西北軍包括宋乃峰在內的所有人從京城撤離,宋乃峰又被改封為平東王,平東王宋乃峰率領西北和遼東軍聯軍合計二十萬人,浩浩湯湯開始向豫州進發,豫州之戰已然迫在眉睫。
這個消息傳到江南之後,江南震動,一時各種風言四起,陸家甚至都處在了極度緊張甚至是風雨飄搖的境地了。
京城之外,大軍已經出征三天了,譚磊也已經入京三天了,三天的光景,他從一個邊防的將軍搖身一變,成為了擁有無比崇高尊貴身份的王爺,他的官服早已經不是普通的武官服,而是換上了一身繡莽紋的團服,一身裝束尊貴奢華,氣勢和之前哪裡能同日而語?
今日譚磊在府上設宴為宋乃峰踐行,雙方推杯換盞,氣氛非常的融洽,宋乃峰道:“譚兄,你我兄弟齊心,何愁大乾不興?這一次豫州之行本王全力以赴,京城就擺脫兄弟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譚兄,這裡的院子有點小,本王已經著工部為你擇了一處寶地,翊王府很快就會蓋起來,到了那個時候,你的王府之中也設有銀安殿,彆小瞧一個小小的銀安殿,麻雀雖小,可是也是五臟俱全呢!”
譚磊哈哈大笑,道:“宋老哥放心,你把這麼重要的擔子給我,我哪裡能讓老哥失望?京城我一定守好,老哥儘管去攻那豫州陸錚,陸錚的人頭取回來之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再喝一場,到那個時候,我還要給老哥踐行,因為老哥定然要渡江南下了,哈哈……”
譚磊豪情滿滿,宋乃峰也是心情大好,兩人舉杯,宋乃峰又道:“我知道譚兄和陸錚有仇,你放心,如果能活捉我一定將其活捉回來,回頭譚兄處置,我想那個時候才是最精彩的時候!”
譚磊道:“老哥,如果能那般,回頭我譚磊可又好開戒了,媽的,老子就喜歡吃那活人的心肝,陸錚那小兒的心肝我譚磊吃定了!”
宋乃峰站起身來道:“那好,我這就出發,隻要一天,我的先鋒軍就會抵達豫州城下,到了豫州城下,陸錚就插翅難逃了,我們幾十萬騎兵,誰能逃過我們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