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沿著林妙然所指的方向望去。
很快他就看到,一條黑色的線,從石柱的高處延伸下來,形成一個弧度,然後一直落到石台上。
而且這些黑色的線,還不止一條。
每一根石柱上,都有幾條落下來。
這些石柱並不止並排立在石台上的,而是彼此分開,呈一個弧度。
於是這些黑色的線,從石柱的高處落下來後,都朝著石台的同一個位置彙聚過去。
“那些是……鎖鏈。”楚言凝視片刻,輕輕開口。
每一根鎖鏈,應該和成人的兩根手指並攏差不多粗細。
隻是因為石柱太粗的緣故,看上去這些鎖鏈才細得像線。
“石柱的下麵有東西。”楚言轉頭,朝林妙然望去。
林妙然顯然和楚言抱有同樣的想法。
但是此刻,卻不知道什麼原因,鎖鏈彙聚的地方,好似有輕紗遮掩一般,叫人看不真確。
“要不要……”林妙然沉吟一下,開口問道。
她想要得到楚言的意見。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不去看一眼的話,怎麼樣都會覺得不甘心。
“過去看看。”楚言點點頭,率先邁出一步,同時對身後的林妙然道:“你走在我後麵。”
這麼做,顯然是以防出現危險的話,他可以為林妙然爭取時間。
林妙然心頭一暖,嗯了一聲,緊緊跟在楚言身後。
踏上石台的刹那,兩人頓時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轟然落在他們的心頭。
壓力的來源,是那四根石柱。
這四根石柱雖然隻是立在那裡,但是此刻卻讓人感覺,那仿佛是四尊漆黑的巨人,頂天立地,靜靜站在那裡,望向下方。
要是普通人的話,這個時候恐怕都會雙腿發軟,無法前行了。
四周越是安靜,這股壓力,就好似綿綿的海水,不斷堆積,越來越沉重。
等到楚言靠近那鎖鏈在石台的彙聚所在時,他發現自己的後背,竟然沁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而再朝林妙然望去的時候,林妙然的掌心,則已經滿是汗水。
並且林妙然臉色明顯有點發白。
此刻見楚言朝自己望來,她極為勉強地笑了一下:“沒事。”
再往前幾步,楚言和林妙然終於明白,之前為什麼看不到這鎖鏈彙聚的地方,具體是什麼情況了。
這一片區域,被陰影籠罩,而且還有一塊石碑立在那裡。
楚言他們之前站在石道的儘頭,朝這邊張望,視線被陰影和石碑所擋,自然看不到後麵的情形。
“石碑上有字!”
靠近一些,林妙然發出一聲低呼。
楚言抬頭望去,見到這差不多有一人高的石碑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罪”字。
這個字,似乎是用劍信手劃出來的。
但是那一股淩厲的鋒芒,卻幾乎要從一筆一劃中裂石而出。
此刻隻是看了一眼,楚言和林妙然都不禁產生一種彎刀迫喉,呼吸困難的感覺。
這種感覺,楚言之前隻從唐亮的極怒劍意中感受到過。
但是比起唐亮的極怒劍意,這石碑字跡中透出的,仿佛更深遠,更雄厚,鐵畫銀鉤,如蒼龍虯臥。
頂著極大的心理壓力,楚言走近這石碑,仔細望去。
片刻之後,他退了回來。
“怎麼說?”林妙然問道。
“石碑立在這裡,應該有些年頭了,但是具體的年份說不上來。”楚言沉吟片刻,道:“可能幾百年,也可能幾千年。”
林妙然聞言,沉吟片刻,道:“會不會和之前那屍骨所說的話有關。”
楚言沉吟不語。
他記得之前那屍骨朝自己走來時,口中不停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聽那話語裡透出來的意思,它似乎是被困在這裡,而不是主動被葬在這裡的。
而這裡又有一個寫著“罪”字的石碑,不由就會讓人浮想聯翩。
“不用去想這些。”片刻之後,楚言抬起頭來。
“嗯?”
“看看石碑後麵有什麼。”楚言說話的時候,已經邁步繞過石碑,向石碑後麵走去。
同時他的口中也在解釋。
“你注意那些鎖鏈沒有,它們最後彙聚的地方,並不是這塊石碑,而是這塊石碑的後麵,也就是說,這石碑後麵,還有其他……”
楚言的話語,戛然而止。
林妙然就跟在楚言身後,發現變化,她急忙閃過一步,探出頭來。
僅一眼,她也愣住了。
“這……這是什麼……”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林妙然倒吸一口涼氣。
楚言則望著眼前所見,眸中精芒閃爍:“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石碑之後,兩人麵前,鎖鏈彙聚之處,鎖著又一副骨架。
隻是這副骨架和之前那高高在上,端坐白骨王座的相比,實在是太過淒慘。
垂落的鎖鏈,釘穿了它的身體,扣住它的琵琶骨、肩胛骨、膝蓋等等地方,然後將其擺成一個半跪著的姿勢,最後擰成一股,將其固定在該這裡。
這副樣子,很容易讓人懷疑,這白骨還活著的時候,是被人釘在這裡,活活放乾鮮血而死。
然後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歲月,它身上的皮肉內臟,風化成灰,最後化作這一副骨架。
而即便變成了骨架,也沒有能夠逃脫被困住的命運。
如此酷刑,難以想象什麼樣的人,才會承受。
這個時候,想到那石碑上的“罪”字,楚言猛地心念一動。
但就在這個時候,林妙然猛地一步湊到他身邊,雙手緊緊抓住了楚言的胳膊。
力量之大,讓楚言不禁詫異。
而更讓楚言詫異的是,林妙然的身子,此刻竟然在發抖。
“楚言……它……”林妙然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道:“它還活著……”
楚言目光一凝。
這骨架被縮在這裡,少說也有千年了,而且他從來沒聽說過,一副骨架還有活著的說法。
之前那骨架雖然可以活動,但是依靠的還是那些奇怪的蠟狀物。
那也不是活過來,隻是亡魂的意誌,在操控而已。
楚言此刻按住林妙然的手,目光朝著被鎖鏈困住的骨架望去。
片刻之後,他倒吸一口涼氣。
林妙然沒有說謊。
這骨架真的活著。
不是亡魂的意誌在讓它挪動。
而是這骨架胸口的肋骨,竟然如同人在呼吸一樣,有規律地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