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老年、少年,太一道人的三具肉身,竭儘全力拉動著一具六丈長的乳白色身軀。
這具身軀,並不沉重,在太一道人的衡量著,不過千斤罷了,可是,卻很難拉動,太一道人三具化身同時出手,卻隻能像凡人徒步一般的速度行走。
以至於他咬緊牙關,額頭還流出了汗水。
這具肉身,在天地法則元氣之間,仿佛大象,陷入了淤泥,每一寸的挪動都很難,每一寸的移動都很緩慢。
拉動了小半個時辰,太一道人終於感覺到一些元氣枯竭,於是三具化身同時坐下,慢慢的呼吸,恢複力氣。
隻有少年,沒有休息,還在探索這具身軀。
這是太一的習慣,他畢竟是百萬年的老怪了,神隱之路的巨頭,活了這麼多年,心機、城府,都是恐怖的,尤其是非常的謹慎,所以每時每刻,他的三具化身,都不可能拚儘全力做一件事,他總會保留一具化身的力氣,比如此刻老年化身和青年化身就是在拉動的過程中拚儘了全力,所以休息,而少年,一直保留著力量。
少年緩緩走動,探索著,因為始終沒有看出什麼結果,於是太一少年皺眉沉思片刻,低頭從懷中掏出了一件羅盤般的東西。
這件東西,看起來很陳舊了,通體銀灰色,還有許多裂痕和缺口,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物件。
太一少年將這個物件輕輕放置在了乳白色的身軀上,動作很慢,很小心。
放下之後,立刻後退。
一退就是幾百步,一步就是十幾丈。
他的喉嚨鼓動,非常緊張。
在一點點窺探到“創世神”的消息時,這個羅盤,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太一道人的猜測中,這件羅盤就是“創世神”的遺物,根據,就是衍化元神從羅盤中破譯出的一些文字。
尤其是其中有一段“物歸原主,創世神物”的文字,讓太一道人,更加堅信這是創世神遺留下來的東西,卻也非常恐懼,不敢輕易將這件東西,展露在這具乳白色的身軀前。
不過,對於終於找到了“創世神”的真跡,還是創世神本身,卻看不透任何玄奧,更是難以移動,以凡人徒步的速度在宇宙洪荒間遊走,和寸步未動也沒有任何區彆,可以說是百般無奈,太一道人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嘗試用這件羅盤來引起某些變動。
當羅盤落下。
太一道人便看到了效果。
那個枯朽殘破的羅盤上,那根太一道人用了各種方法也沒有催動的指針,緩緩的,轉動起來!
起初,旋轉的非常緩慢。
幾個呼吸後,就變得快到極致,幾乎是每個呼吸,就能旋轉上萬下!
太一道人三具化身都睜開了雙眼,想要從這根飛速轉動的指針上看出某種奇特和端倪。
當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指針的速度又慢了下來。
越來越慢。
直到最後,徹底停住。
太一道人緊張的喉結聳動了一下,老年和青年的化身同時快速後撤,而少年化身,則是一步步走上前,來到了羅盤旁。
靜止的指針。
太一少年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羅盤。
愕然發現,羅盤似乎不再是一件腐朽的老物件,隨著他的輕輕拿起、轉動,羅盤上的指針,似乎永遠恒定的指向了一個方向。
太一少年在震驚之下,立刻虛空行走,在各個方向,各個節點觀看羅盤,看到的結果,都是指針指了一個方向,一個絕對固定,不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改變的方向。
“帶我……回家……”
忽然間,虛空中傳來了一陣縹緲的聲音,讓太一道人陡然一驚,三具化身的神魂同時散開,在虛空中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
最終,三具化身的目光同時聚集到一處,就是那“創世神”的身軀。
“帶我……回家。”縹緲的聲音從他的身軀中傳出,從他的身軀中響起,充滿穿透力,不知道傳出了多遠。
“年輕的生靈,帶我回家,回到我生的地方,回到我成長的地方,讓我重見那閃爍的光芒,看到我的家人和摯友,帶我回去,我不敢許諾你無窮的榮耀,卻能許諾給你永生……”
永生……
永生……
太一道人聽到這聲音,整個人,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他聽到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音節,都仿佛鋼鐵烙印,深深的在太一道人的腦海中留下滾燙的痕跡,無法磨滅,不能消除。
這些話,似乎毋庸置疑!
太一道人,有一種前所未見的感覺,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前所未有的希望交織在一起的奇異感覺。
之所以恐懼,是因為隻言片語,便是鋼鐵烙印,無法拒絕,太一道人甚至有一種預感,如果創世神說讓他永世為奴,他也隻能卑躬屈膝,哪怕他逃脫了,腦海中,成為奴仆的烙印是幾乎無法抹去的!
這一點,當然恐懼。
可同時,就是希望。
太一道人,不是孟凡,他和中央大帝一樣,都是活了幾十萬年上百萬年的神王,活到了這個年紀,看到了太多的風風雨雨,悲歡離合生死無常,都已經看慣了,卻往往活的越久,越畏懼死亡。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因為初生的牛犢不懂得死亡的恐怖。
而活的越久,留下的痕跡越多,就越恐懼死亡。
尤其是在這個時刻,所有神王頭頂都懸掛著本命劫難,所謂“在劫難逃”,死亡,非常的近。
不久前,太一道人更是感到了自己頭頂的劫難出現了一絲巨大的波動,似乎隨時都要落下。
這種隨時會死亡寂滅的恐懼,讓太一道人深深的活在恐懼中。
也讓所有神王活在沒有儘頭的恐懼中。
所以才會有“天宗”的出現,就是那些畏懼死亡的神王,將自己的神魂賣給了天道,成為天道的奴仆,以此,徹底的擺脫劫難,逃避死亡,為此,不知道有多少神王,成為沒有思想的傀儡。
太一道人恍然大悟,原來天道傀儡,就是這般誕生的,他們誕生的原因,也是鋼鐵烙印。
準確的說,是思維烙印。
就像眼前不知生死的創世神說出的一番話,是毋庸置疑,不可動搖的一樣,那些天道奴仆,一直侍奉天道,無時無刻都在接收天道意誌的洗禮,最終,自然就會變成看似鮮活,其實已經沒有自己思維的傀儡。
就像當年的軒轅老祖的弟弟,言談舉止,根本不是傀儡,反而很有思想,很有思維,就像其他神王一樣,可是,他的思維已經被天道意誌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徹底的改變了,完全服從天道,是真正的傀儡。
思維烙印,比什麼傀儡法術,都要強大無數倍。
可是,放棄自由,換取永生,也是無比誘惑的。
什麼是自由?
也許眾生都不自由。
隻要活在天道下,就永遠的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