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時代第六年四月十一日,黃昏。
以匠人舊地為中心,方圓九萬億裡的大地與天空碰撞。
匠人舊地好像一塊被嚴重風化的石頭,在碰撞的過程中,大地被一塊塊的剝離、分裂,曾經匠人文明的一切遺跡都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這場碰撞影響到了匠人舊地的每一個角落,而親眼目睹這一次碰撞的神王,超過八萬。
哪怕甲壽關以西,夜歌府等上百座靠近匠人舊地的昆族州府,也都感受到了強烈的震動,一些建築、城池紛紛倒塌,成群的昆族修士受到驚動,騰空而起,遙望匠人舊地,被遠方天地交接的景象震驚到無以複加。
夜歌府,西部地帶。
連綿的山川、叢林、城池、道路已經被匠人舊地飛來的大地碎片摧毀,到處都是巨大的深坑,燃燒著烈焰,這種景象已經持續了幾個時辰。
孟凡與青麟母皇這最後的交鋒,蒼穹與厚土的碰撞,已經持續了幾個時辰。
一塊塊的大陸,一座座的城池不斷撞擊在蒼穹壁壘之上,巨大的火光爆發著,彌漫著。
整個匠人舊地也陷入一片死寂,除了混亂以外,什麼都看不到,也見不到任何生靈的痕跡。
在四月十一日結束的這一刻。
蒼穹與厚土的碰撞,忽然停滯下來。
在漫天翻飛的大陸碎片之中。
青麟母皇麵容憔悴。
她輕輕咳嗽著,不斷從嘴裡吐出鮮血,她的滿頭銀發,也不斷的變換閃爍,時而豔紅,時而灰黑,時而淡藍。
任何一尊神王看到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生機嚴重消散。
她抬起頭,看著五光十色的蒼穹壁壘。
一襲青衫的孟凡,在絢爛的光芒映照下,飄然而來。
青麟母皇看著孟凡,儘管緊要牙關,心中卻已經生不出任何憤怒。
隻有,卑微,和恐懼。
一直到孟凡站在她的麵前。
青麟母皇才艱難的開口。
“昆族,沒落了。”
孟凡點點頭:“是的,昆族沒落了,隨著你,還有你那不成熟的混亂之道,一同沒落。”
“但你無法滅亡昆族!”青麟母皇歇斯底裡的呐喊。“這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能毀滅昆族,昆族不是神族,昆族擁有龐大的數量,堅韌的生命力,哪怕是苟且,也能長存於世界……”
“你真的,太蠢。”孟凡的目光中,有憐憫。“昆族當然不是神族,但不論昆族擁有多麼強大的生命力,多麼龐大的數量,蟲子,永遠都是蟲子。
我不會去滅亡昆族,我怎麼會去滅亡昆族?隻是有這個念頭,就很幼稚,很可笑了。正如我放過改易,放過林秀宮主,哪怕我隨手就可以殺了他們,但我還是放過了他們,你的三十殿下若不是傻傻的跑到我麵前,擋了我的視野,我也不會殺她,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青麟母皇臉上露出茫然。
孟凡道:“昆族有森嚴的體係,領袖擁有絕對的權力,絕對權力這種東西,不能出現真空,不像未來天庭,若天王不在,自然會有人被推舉成天王,選賢任能,就算沒有天王,眾人也能同舟共濟,那是因為在未來天庭,沒有絕對的權力,但類似的事情,若發生在人間界,便不可能,人間界的帝王擁有的權力遠遠超越其他世界的領袖,這源於人道古老的製度,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就是這個道理。
而人間界,是大道世界,為人道鼎盛巔峰,開明,包容,有最完整的法度,哪怕是中央大帝這個在人道始祖之後最強大的人道領袖,也不敢逾越法度,仍然要禮賢下士,傾聽百聖意見,愛戴黎民百姓,讓治下太平昌明。
昆族世界,要可怕的多,領袖一句話,千百萬昆族就可以自殺。
這種絕對的權力,是不允許空缺的。
所以一旦你死了,始源皇朝將發生什麼呢?
戰國並起,群雄爭霸。
你們殺起自己的同族,會比殺其他的種族更狠辣。
你們的內鬥,會比對外戰爭更血腥。
你們野蠻,落後,愚昧,沒有道德、法度、倫理等等的東西約束著,殺生的那一刻也不會有負擔,會無所顧忌。
你有幾千萬個孩子,其中有數千個成就了神王,手握一府的大權。你還有許多將領,統帥,深受你的喜愛,如同你的半個孩子。
不殺你的孩子,留下你的孩子,是讓他們去戰鬥。
去爭奪那至高的權力。
當年,你一統昆族世界,用了幾百萬年。
今日,隻要昆族世界有幾百年的時間陷入內鬥,就可以了。
在昆族內鬥的這幾百年,不知道會有多少昆族隕落,不知道會有多少強者消逝。
但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這幾百年裡,大道世界將飛速的崛起。
你已經看到了,在過去短短的幾年時間裡,大道世界的崛起速度是多麼可怕。
那麼幾百年,當昆族在血腥的廝殺中歸於一統,再放眼去看這偌大的宇宙洪荒,就會發現,他們太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
而我並不需要幾百年。
四年之後,天帝就蘇醒了。”
孟凡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在青麟母皇的眉心。
“抹殺一個稱霸了幾千萬年的強者,總是於心不忍,但,永生,是罪過。”
青麟母皇看著孟凡。
已經麵無表情。
手指輕彈。
青麟母皇化為塵埃,消散於天地間。
匠人舊地,已經支離破碎。
當一切歸於平靜。
從匠人舊地的各個角落,一尊尊未來神王,走出了陰霾。
匠人舊地,虛空深處。
老者合上了巨大的書卷,在衍化元神的攙扶下站起身,向外走去。
“老師,足夠了麼?”
衍化元神問道。
老者點頭:“這一戰,夠了。三年又八個月之後,我們再來,看天帝的蘇醒,看未來天王與天帝的一戰,那一戰的結果,將徹底的改變這個宇宙洪荒,也將改變我們詩人文明存在的意義。”
“意義……”衍化元神重複了一句。
老者道:“意義這兩個字,太厚重,不是現在的你可以理解的……未來天庭,真是有意思的文明,他們居然已經締造出了意義之塔,在這一點上,他們已經超越了其他大道世界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