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三裡,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吉普車從傍晚開始便停在了那裡,車裡坐了倆人,其中一個穿著特彆定製的合身服裝,梳著油光鋥亮的大背頭,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絲不苟,他輕輕的搖開了車窗,坐在前排一臉人畜無害的平頭男子立馬拿了一根雪茄遞了過去,大背頭男子拿起雪茄,他的手非常好看,細長而白皙,單看手型和膚色甚至有點像是一張女人的手,可是這樣的手再加上那鼓起的手關節還有那縱橫的青筋就有獨特的男人美感,他用左手捏住雪茄的首端,點燃一根火柴,讓雪茄和火柴成45度角,然後緩緩的轉動雪茄點燃,等到火柴燃燒三分之一的時候他滅掉了火,然後劃開了第二根火柴,繼續用剛才的辦法點雪茄,隻不過這個轉動的過程要更慢,這一根火柴要燒一半的時候熄滅,之後他點上了第三根火柴,依舊是同樣的辦法,可是第三根火柴好像是要格外金貴一樣,直到火柴燒到了那好看的手他才丟掉火柴,拿出一把精致的剪刀剪掉煙帽,輕輕的抽一口,沁人的雪茄香味順著口腔蔓延到肺之後直達全身。
如果林八千在這裡的話,他肯定能一眼認出來這兩個導致他做了好幾年噩夢的兩個人,天津城外,正是這個叫阿蒙的平頭男臉上帶著笑意三拳打碎了他的丹田之氣,讓不過二十便在玄門上登堂入室的林八千淪為廢人,而那個一絲不苟的大背頭就是當時讓他離開北京好好活著的鋥亮皮鞋的主人,他姓曹,名字起的非常有陽剛之氣,叫衛青,不過他的真名叫什麼已經不重要,在北京一個極小範圍的圈子裡,大家都叫他曹公公。
他這一生的經曆,倒也跟公公極為相似,他出生在唐山,家裡的老爺子會點粗鄙的相麵之術,浩劫的時候因為這個被批鬥的斷了兩條腿,曹衛青不愛學習,但是對於爺爺講的那些玄乎東西他卻是十分喜歡鑽研,十六歲輟學的他從唐山到了北京,投奔一個在部隊大院裡的遠房親戚,借著這個機會結識了一幫部隊大院裡的孩子,那幫孩子極為抱團和排外,一個鄉下來的小鄉巴佬想要進入他們的圈子無疑是非常困難,甚至一開始曹衛青都是他們戲弄的對象,但是不管他們欺負自己,曹衛青對這幫孩子總是滿臉堆笑,暗地裡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活生生的把大院裡的這幫孩子摸了一個底兒朝天,他們的姓名性格家裡的背景都搞了個七七八八,之後便是看人下菜見啥人說啥話來一個投其所好,終於是讓那幫野孩子們對他這個小鄉巴佬有了些許的好感,這就好比是電影裡的文戲,單憑這個絕對不夠,那幫孩子從來都不缺諂媚的狗腿子,大院裡的這些孩子愛打架鬥狠放肆青春,每次出去乾仗的時候曹衛青總是能衝在最前麵哪怕是頭破血流也絕對不皺一下眉頭,加上曹衛青總能設計一些巧合,比如說某些威望高的孩子落單了,又“恰巧”的被敵對給團團包圍,正當孩子王絕望的時候,曹衛青總能恰到好處的跑出來單騎救主,就這樣用了半年的時間,曹衛青就成了大院孩子王的天字號狗腿子。對於這個孩子王的麵相,曹衛青用他比他爺爺還要粗鄙的相麵之術得了四個字:貴不可言。
這個孩子王的確是一路順暢,連同曹衛青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當年的孩子王長大了不需要去跟彆的孩子乾架,也更不缺阿諛奉承的人,曹衛青搖身一變變成了那位爺的黑手套。那位爺想做而不能做的,甚至都不需要一個眼神曹衛青都能幫忙做了,下手精準又狠毒,處理的也乾淨利索,成為了讓那個圈子聞風喪膽的瘋狗。他乾的事像極了大明年間的的東廠太監,所以才有了曹公公這個暗號。
曹公公背後的那位爺到底對玄門的東西相信不相信曹公公不知道,身居高位的人大多喜怒不形於色,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情緒給彆人看穿,隻會通過那隻言片語讓下麵的人揣測上意,從十幾歲就跟在那位爺身邊當天字號狗腿子的曹公公知道這一切其實不需要答案,不管那位爺是相信還是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一點絕對不會變,就是那位爺喜歡所有的東西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那種感覺,任何一個處在那樣位置的人都不喜歡自己無法掌控的人和事情出現,可是偏偏的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缺少愣頭青,當年自己奉命去招攬蓋九幽,結果蓋九幽甚至連正眼都不瞧自己,後來那個年輕人扛著一口棺材一路北上進京城,自己更是帶人阻攔卻死活都無法攔住,更彆說彎背老六和袁天道師徒,那彎背老六可是要給天下定規矩的主,彆說自己,就連那位爺去見彎背老六都未必會得那個老頭的好臉色,至於袁天道,那可是這輩子眼裡隻有六爺,其他的人都不過是白雲蒼狗。這些江湖人的傲氣和俠氣,在曹公公眼裡其實都是不識時務的傻氣。
如果不是當年劉敬堂進京提出來的長生不老讓人有那麼的一絲期盼。
如果不是昆侖山裡有一把刀可以從天而降無人可擋。
如果不是青龍山裡九龍拉棺的棺中人身份未知。
如果不是這天下還有一隊浩蕩的陰兵不知隱匿在何處不分敵我無法探尋。
如果不是很多人還相信所謂虛無縹緲的氣運需要這些人幫忙處理。
如果不是這些如果,怕是這些偏執的傻子們早已在彈指間就被灰飛煙滅,可是事實上沒有如果,正是這些沒有解開的謎團讓這些人還有著那麼一絲的利用價值,讓早就對他們心生不滿的那些大爺們不好輕易的對他們下手。
人可以有個性,但是不能放肆,青龍山什麼時候走出來一個棺中人的孩子讓天下玄門矚目,上麵的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對嗎?京城裡是需要一個像彎背老六這樣的扛刀人,但是給你彎背老六送過去幾十個天資卓絕的孩子你竟然一個都看不上眼?你說誰來扛刀就誰來扛刀?那上麵的麵子到底還要不要了?龍虎山的那一百零八朵氣運金蓮可延年益壽,你彎背老六一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輪回說不讓摘就不讓摘?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長了一些?
相對於他們這一批自認狂人,劉家的這一代人就可愛的多了,誰都能看出來劉家劉青雲就是一個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瘋狗,但是你想要權勢地位,我給你便是,隻要你能像狗一樣知道誰是你的主子這就夠了。
所以按照曹公公的布置,袁天道這一次是絕對不能讓他回來,他的位置劉青雲要接就讓他接上,至於彎背老六的那把刀,阿蒙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阿蒙這些年跟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沒有跟那個像猛虎出山一樣的林家昆侖交過手,但是想必是隻強不弱。至於那蓋九幽已經幾十年不出,而且蓋九幽可不像彎背老六那樣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他愛做棺材就讓他做去,袁天道跟彎背老六隻要死了,蓋九幽避世不出,那唯一的變數就是跟當年扛棺北上的年輕人長的一模一樣的林八千,當年阿蒙三拳廢了那小子的修行之路,可是那小氣運氣不錯,在西藏得了一個活佛喇嘛的金剛不壞,更是被修複了破損的丹田氣脈。
一想到這個,曹公公就越發覺得劉青雲懂事,自己隻是稍微的暗示一下,劉青雲就可以豁出去臉皮用自己老爹劉敬堂的牌位逼著納蘭敬德出手,有了這個江浙殺人第一的納蘭敬德出手,那個不管日後成就如何起碼現在還稚嫩萬分的林八千絕對沒有半點的活路。
林八千隻要一死,那蓋九幽花費了大心血調教出來的林長生礙於自己老爹的情麵定然是要找納蘭敬德報仇,雖然說林八千並不算是林家的真正血脈,可是畢竟當年青龍山上林長生可是欠林八千一個天大的人情,再以後林八千和納蘭敬德之間必然有一個人要死,不管死的是誰,對於曹公公來說都是好事。
這樣的人,死一個少一個,死的越多,離自己這些年苦苦營造的平衡就近一步。
不過這納蘭敬德的動作,著實是有些慢了點。
再等下去,自己精挑萬選出來的這三十幾個孩子,怕是都要死在林長生的劍下了。
就在這時候,曹公公拿著雪茄的手抖了一下。
車外走來一個人。
一人一劍。
劍端滴血。
曹公公無奈的笑了笑。
這納蘭敬德的動作慢了點,這林長生的動作可是要比自己想的要快的多。
阿蒙回頭看了一眼曹公公,曹公公點了點頭。
阿蒙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來一把唐刀。
這把刀當年出土自唐朝的一座不知名的古墓,隨葬的還有一本刀譜,那棺材裡的屍骨並非白色,那屍骨周身金黃,如同是一座純金打造的骷髏,可見這個墓主人生前已經功參造化,在曹公公的一手安排之下到了阿蒙的手上,好刀配上好刀法,再加上阿蒙那公認的天資,這才成就了阿蒙的一身霸道本事,如果不是這個,怕是曹公公也不敢想阿蒙能夠接彎背老六的刀。
阿蒙抽出了刀。
刀出鞘,刀意縱橫。
看著阿蒙提著刀要衝出去,曹公公按下了車玻璃,胸有成竹的說道:“阿蒙,不戀戰。”
阿蒙點了點頭,舉起刀,衝到了林長生身前,舉起刀遞出了第一刀,刀刃之上仿若是有一道道的紫色電弧,那刀割裂空氣之時,甚至可以聽到有如同悶雷一樣的聲響。
曹公公看的心潮澎湃。
這樣的刀,哪裡比彎背老六的差了?
然後曹公公就看到了他怎麼也無法相信的一幕。
林長生丟了劍。
伸出手,抓住了那阿蒙如同天神下凡的一刀。
手握刀刃。
那把在墓中封存了千年卻依舊保存的十分完好削鐵如泥的唐刀,竟然無法傷到那林八千分毫。然後在林長生的手中應聲折斷。
“聽說,你三拳廢了我侄子林八千。”林長生說道。
曹公公的額頭沁出了汗水。
他對著窗外的阿蒙叫道:“不需留手!”
那阿蒙鬆開了刀柄,拉了一個大開大合的架勢,曹公公呼出了一口氣,心道阿蒙雖然以刀法見長,但是一身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也是無雙,那林長生竟然敢自負的丟下劍,定然不會是阿蒙的對手。
結果下一刻,阿蒙忽然調轉了身形。
溜了。
曹公公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好他娘的一條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