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就是明目張膽地挑撥離間了,夏想多少也能明白邱緒峰患得患失的心理。他既擔心梅升平來到燕省之後,對他大大的不利,又憂心忡忡,唯恐自己因為和梅曉琳走得近,而得到梅升平的賞識,從而會因為有所依仗,對他不再和以前一樣至誠合作。邱緒峰的心思不能說有多壞,從他個人的角度考慮,不想讓自己和梅升平走近也情有可原。夏想也並不認為自己一定就能和梅升平談得來,而且邱緒峰剛才所說的梅升平的往事,估計也不是空穴來風。既然梅升平以前做過如此讓人驚掉大牙的事跡,他就算再收斂性格,可能也不是好交往之人。但邱緒峰挑撥離間的手段有點低劣,多少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他就不置可否地說道:“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縣長,梅升平來後,可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位高權重,哪裡會將我放在眼裡?再說燕省的局勢錯綜複雜,他初來乍到,想要站穩腳跟,沒有一年半載也不行。我覺得,梅部長來後,眼光不會早早地向下看,光是摸清省裡的關係,也夠他忙一段時間了。”邱緒峰聽出了夏想避重就輕的意思,心中有點無奈,不過也沒有辦法,邱家現在在燕省還沒有打開局麵,沒有強有力的同盟,他頗有點孤軍奮戰的意味。雖然往好裡說是可以更好鍛練地自己,但身在其中,處處受人製約的感受,真的非常難受。邱緒峰也不想讓夏想看輕,提過就算,見他對梅升平不太感興趣,也就轉移了話題:“明年差不多李書記就要高升了,盛縣長順利扶正後,夏縣長就可以接替盛縣長的位置,到時可要為安縣的經濟發展多儘一份力。”邱緒峰的許諾雖然沒有什麼力度,至少也是善意的表示,夏想就表示了感謝,最後說:“請邱縣長放心,在努力發展安縣經濟,為安縣百姓造福的共同目標上,我會緊跟您的步伐,和縣委縣政府的政策保持高度一致。”臘月二十八,梅曉琳要回京城,夏想算算時間,也確實不能再等了,就打電話給曹殊黧,讓她陪好爸媽,他要去一趟京城。曹殊黧正忙著陪夏天成幾人,也懶得理夏想,就讓他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夏想交待完工作上的事情,就開車拉上梅曉琳,一路北上。一上高速路,梅曉琳就沒心沒肺地說道:“我昨天沒睡好,先睡了一會兒。一會到了寶市服務區叫我,我去一趟洗手間。”不等夏想有所表示,她就將頭一靠,閉上養神去了。夏想無奈一笑,得,她把自己當成司機兼保姆了,還得照顧她,而且對他說話也真夠理直氣壯的,就連連若菡對自己也沒有這麼氣勢過,真是怪了,她怎麼就這麼不當她是外人?還彆說,一會兒,梅曉琳還真甜甜地睡了過去。梅曉琳穿了厚厚的外套,一上車就脫的隻剩下緊身毛衣,將外套扔到了車後。車內暖氣開得很足,不一會兒她的臉上就浮現一層紅潤,顯示出與平常不一樣的風韻。她嘴唇緊緊抿著,緊閉的眼睛,睫毛還不停輕輕顫動,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夏想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梅曉琳也是絕色美女。她的臉型周正,五官端莊,就是平常不太注意形象,而且自己和她在一起時,很少想到她的性彆,竟然忽視了她身為美女的另一麵。夏想稍微將暖風開得小了一些,不經意間目光又落在梅曉琳的身上,又發現她的身材圓潤,不肥不瘦,成熟|女人的韻味呼之欲出,讓人不由為之心跳加快。車到寶市服務區,夏想叫醒了梅曉琳。梅曉琳剛要下車,夏想攔住她:“稍等一下,你剛睡醒,等一下再下車,外麵風大,又冷,容易感冒。”梅曉琳目光複雜地看了夏想一眼,愣了一愣,竟然聽話地收回了手,又靠在座位上,問道:“我睡著的時候,你沒有偷看吧?”夏想心想,又來了,她還真是一張伶牙俐齒,時刻不饒人,就如實地答道:“看了你幾眼,隻是關心的性質,沒有彆的想法,再說,也不能算是偷看吧?”“我的身材還可以吧?”梅曉琳又來了一句。“這個……”夏想吃不準梅曉琳是什麼心思,隻好保守地回答,“還好,正好,正正好。”梅曉琳長出一口氣:“我都快30歲了,是不是真的有點老了?我的腰上沒有贅肉吧?”夏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想了想,還是往好裡說,畢竟好話人人都愛聽:“沒有,腰不粗,腿也細,一切還好,保持得不錯。”“你懂什麼?”梅曉琳冷不丁嗆了夏想一句,“虛偽,說假話。隔著衣服你能看出來什麼,信口開河!”梅曉琳推開車門下車而去,留下夏想一個人在車上冒冷汗。不隔著衣服看?她怎麼說話不經大腦,幸虧自己知道她的性格,換了彆人,還以為是赤|裸裸地挑逗呢!不一會兒梅曉琳回來了,估計是想通了什麼,一見夏想就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說話太快,你彆亂想,我什麼都沒有暗示你。”夏想裝傻:“你說話太快了,我都沒聽清你說什麼。”梅曉琳笑了,忽然意氣風發地說道:“你歇一會兒,我來開車。坐車也挺累人,不如開開車。”梅曉琳開車比夏想還要生猛,一路上超車不斷,平均時速在150公裡以上。夏想勸她開慢一些,她不聽,越開越興奮。夏想隻好係好安全帶,雙手又拉緊扶手。到了京城,正好中午時分,梅曉琳開車來到東來順,要請夏想吃飯。冬天,火鍋正是最興盛的時候,一進門就發現裡麵爆滿,沒有座位。門廳處,還排排坐著一隊領號等座位的吃客。想到幾年後燕市才會出現排隊吃飯的盛況,京城到底是首都,處處先人一步,已經搶先發展到了排隊吃飯的地步,夏想就感到無法理解。再好吃的東西,也不必非要嘴饞到等著吃的程度……他剛想勸梅曉琳換一家飯店,實在不行就找一家小地方,簡單吃一口飯就行,沒想到梅曉琳在京城和在安縣完全是兩種形象。她昂首挺胸地來到大堂經理麵前,衝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大堂經理立刻滿臉堆笑,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請她樓上雅間就座。梅曉琳就伸手挽住夏想的胳膊——夏想也沒多想,隻當是一種社交禮儀,就陪梅曉琳邁步上樓。路過等候區的時候,和一個一頭黃毛的年輕人擦肩而過。梅曉琳和夏想並排走,也不知道讓一讓,夏想就和黃毛小子輕輕碰了一下肩膀,惹得黃毛小子不懷好意地看了他好幾眼。夏想沒有理會他挑釁的目光,繼續向前,不料剛上了兩級台階,後麵就有人嚷嚷起來:“哎喲喂,怎麼還興加塞兒的。我們都等了半天了,做事情總得講究個規矩不是?先來後到的道理懂不懂?還有說你呢,剛才碰我一下,也不道歉,太沒教養了。”沒事找事的來了?夏想隻好和梅曉琳站住,二人回頭,看向後麵的人。黃毛一臉不服地看著夏想和梅曉琳。梅曉琳臉上露出矜持的笑容,完完全全是一副淑女風範,她隻是微微衝大堂經理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大堂經理急忙轉身對說話的人說道:“誤會了,誤會了,這位女士早就打電話訂好了雅間,並沒有加塞兒。”“誤會,唬誰呢?”黃毛小子約20來歲年紀,穿一身非常花哨的衣服。他旁邊還有一個塗著黑黑的眼影,頭發卷卷的女孩,嘴裡不停地嚼著口香糖,斜著眼,不服氣地打量著夏想和梅曉琳。“當我們倆兒是傻瓜也就罷了,還當大家是傻瓜?誰不知道你們是剛從外地回來,是不是京城人還得兩說,裝什麼大瓣蒜?他們要是有雅間,我們也得有。要不,都彆想落了好。”卷發女孩也十分氣勢地說道。“就是,憑什麼?憑他們比我們有錢?老子有的是錢,不信比比誰的車好?憑他們比老子有勢力,媽的,京城這地方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老子也是跺一腳就得顫三顫的主兒,誰怕誰!”黃毛小子罵罵咧咧地嚷了起來,還滿嘴臟話。梅曉琳眉頭皺了起來,她皺眉的時候,帶動鼻子也微微皺起,十分好看,不過她的眼中卻流露出一股狠絕之色,轉身冷冷地說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彆在這裡亂叫亂喊,影響客人用飯的心情。”黃毛小子勃然大怒,有人敢當著他女朋友的麵教訓他,而且話說得非常不好聽,讓他顏麵掃地,頓時火冒三丈,一下跳到梅曉琳麵前,用手指著梅曉琳的鼻子說道:“臭娘們兒,還挺橫,有種你再說一遍讓老子聽聽,看老子不削你!老女人了,還敢囂張,是不是內分泌失調了?”他的手指離梅曉琳的鼻子不到一尺,可以說無禮之極。夏想輕輕一揮手,將黃手小子的推到一邊:“有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黃毛小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一伸手抓住了夏想的衣領,雙眼圓睜,怒氣衝衝地說道:“怎麼著小子,想動手?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告訴你,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趴下。這樣,你給老子認個錯,把雅間讓給我,今天的事情就算完,否則的話……”夏想一伸手按住了他的大拇指,然後輕輕向下一壓——黃毛小子吃疼,身子立刻躬了起來,還嘴硬地嚷道:“小子,快鬆手,快他媽的鬆手,彆惹老子發怒,信不信我滅了你!”旁邊的卷發女孩見狀,一伸手從旁邊櫃台上拿起一瓶酒,一下摔碎,然後手舉半截瓶子,惡狠狠地衝夏想嚷道:“快放開他,要不我給你放血!”夏想知道,碰到的恐怕是有點小背景的混混,就將身子一橫,擋在梅曉琳身前,扭頭對她說道:“你離遠一點兒,彆讓她傷了你。”梅曉琳反而小有興奮地向前邁進一步,以一副看熱鬨的姿態笑道:“不怕,打,打得越大越好。不信我回到了京城,還敢有人欺負我,真當是我軟柿子!”她又看了手拿瓶子的卷發女孩一眼,挑釁地說道,“彆以拿個半截瓶子就了不起,有本事過來打我,不信你那幾下子還敢動手?”沒看出來,梅曉琳竟然也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夏想微一遲疑,卷發女孩發瘋一樣衝了過來,手中瓶子亂揮,直衝梅曉琳刺來!夏想嚇了一跳,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是玩命的主兒,一瓶子紮中了,非得出人命不可?家裡再有錢有勢,出了人命也保不住你!現在的教育真是失敗,還真以為什麼都能兜得住?就算你家手眼通天,出了人命也得償命!他順勢將黃毛小子向前一推,還不忘補上一腳,將他一腳踢倒在地,保證讓他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然後又一腳飛起,正中卷發女孩的手腕。夏想腳上的力度並不大,正好將她手中的瓶子踢飛,又不至於傷人。卷發女孩收勢不住,一下撲倒在地,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下,發出了“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光聽聲音就知道,一定很疼。果然卷發女孩一摔倒在地,就哇哇大哭起來:“爸,媽,快來看看,你們的寶貝女兒被人打了,你們再不過來幫忙,你們的女兒就要被人打死了!”夏想大汗,什麼人都是,剛才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架勢,現在又撒潑耍賴,反咬一口,真是現世寶,活見鬼了。倒在地上的黃毛小子也是滿地打滾:“爹呀,娘呀,快來見兒子最後一麵,要不你們兒子就不行了。”夏想回頭看了梅曉琳一眼,無奈地說道:“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物,到了京城天子腳下,果然藏龍臥虎,算是大開眼界了。”梅曉琳卻饒有興趣看著地下現眼的二位,也不走,還故意問夏想:“怕不怕?怕的話,你就先跑。”夏想心想事情是你惹出來的,現在倒好,又來激將自己,隻好雙手抱在胸前,笑道:“惹事的是你,擔責任的是我,好,我認了,誰讓你是領導。”梅曉琳得意地一笑:“要是到了京城我還讓你吃虧,那我就彆說自己是梅家人了……”話音剛落,隻見四個人從外麵急匆匆跑來。前麵兩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大腹便便,後麵兩個中年女人,塗脂抹粉,一身珠光寶氣。四人來到倒在地上的黃毛小子和卷發女孩麵前,頓時大呼小叫起來:“怎麼啦了小福,誰把你打成這樣?”“哎呀我的寶兒呀,你怎麼摔成這樣了?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惹了你,說出來,老娘我剮了他的皮!”連剮皮的話都說出來了,當真是口氣不小,夏想冷眼旁觀,看得出來四人是倒在地上的一對小年輕的家長。心想好戲連台,全家齊動員,有熱鬨看了。又見梅曉琳鎮靜自若的樣子,不由暗暗歎息,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心理,一回京城就鬨出這一檔子事情,好象自己就愛和人打架一樣。“你是哪個單位的?你是什麼級彆?你領導是誰?”金絲眼鏡中年男人,應該是黃毛小子的父親,一邊用手絹擦汗,一邊凶狠地眼著一雙三角眼看著夏想,氣勢洶洶地問道。還算有點清醒的頭腦,知道京城的人不定誰就是誰的親戚。都說京城隨便一個騎自行的人說不定就是處長,看來金絲眼鏡還怕惹了惹不起的人,所以一開口就讓夏想自報家門。夏想是老實孩子,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是京城人,在縣政府上班……”什麼?不是京城人還敢在京城囂張,不知道京城是什麼地方?還以為是你們縣城的一畝八分地?金絲眼鏡立刻就換了一副居高臨下的表情,輕蔑地對夏想說道:“你打了我兒子,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賠償十萬元醫藥費,再賠禮道歉。二是被抓進局子,好好收拾一頓,關上十天八天再出來,你自己選擇……我們是文明人,不會和你動手打架。”金絲眼鏡說完,還摘下眼鏡哈了哈氣,又拿出眼鏡皮擦了擦,再十分文明地戴上,整個動作果然十分文明。夏想不由自主笑了:“對不起,這位先生,是你兒子先罵人,又是他先動的手,至於他倒在地上,也是他不小心摔倒的,和我真的沒有什麼關係。還有那個女孩,就是頭發不直的女孩,她好象喝醉了,拿著酒瓶到處亂跑,一不小心也摔了一跤,我隻是旁觀者,哪裡打過你兒子?簡直是開玩笑,你說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動手了?”“我呸,敬酒不吃罰酒,我們不和他一般見識!打電話報警,讓老於派人來抓他進去,讓他嘗嘗被人打的滋味!”旁邊的珠光寶氣的女人說道,她厚厚的脂粉掩飾不住眼角的皺紋,眼中露出的狠毒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連夏想了吃了一驚,不過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打架事件,用不著以殺人的眼光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