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胡增周的辦公室,夏想直奔秦拓夫辦公室而去。可以說,今天他來市委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給陳風送玉隻是由頭,安排鐘義平下去也是正事。但找陳風不是他今天的重點,他此次前來市委的本意,其實還是方才和胡增周的一番交談。胡增周是市長,主抓行政和經濟,而且陳風不出意外的話,兩年後就會升到省裡,燕市還將是胡增周主政,從長遠看,關於燕市未來的格局,還是要和胡增周商議。夏想有一段時間沒有和秦拓夫見麵了,但電話聯係還是不斷。他一敲門進去,就看到秦拓夫正在大口大口地抽煙,一臉愁悶。夏想先是恭敬地問了好,就又笑道:“秦書記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事?還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難題?”秦拓夫示意夏想坐下,搖頭說道:“工作挺順利,但就是太順利了,沒有大案要案需要我親自出馬,所以有點煩躁。”夏想樂了:“沒有大案證明政治清明,證明在秦書記的領導下,燕市的紀檢工作開展得非常出色。違法亂紀的事情越少,黨和國家的損失越小,是好事。”秦拓夫不以為然地看了夏想一眼,不快地說道:“少打馬虎眼,彆說漂亮話。違法亂紀的事情任何時代任何時候都存在,怎麼可能會沒有?我上愁的不是沒有,如果真沒有我高興還來不及,讓我煩躁的是明明有些人你知道他有事,但卻抓不住證據……小夏,你最近也沒有幫我破一個大案了,要不,你再出手試試?上一次抓獲厲潮生的案件,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熱血沸騰。最近都是一些小魚小蝦,我看了都提不起興趣,直打瞌睡。”也是夏想和秦拓夫熟了,他才如此說話。換了外人,聽堂堂的市紀委書記有抓人的嗜好,估計也會被他的話嚇上一跳。說實話,對於破案之事,夏想並不在行也不太感興趣,上一次要不是厲潮生坑農害農,也激不起他的義憤,非要把他一查到底。現在他工作性質不同了,天天在省委大院辦公,也不可能從省委裡麵發現蛀蟲,一是他接觸不到彆人的內情,畢竟人人都比他官大。二是他也不是紀委人員,不在工作的職責之內。秦拓夫想必也隻是隨口一說,夏想就笑:“等什麼時候我發現了什麼線索,就一定向您彙報。”“彆隻是隨口說說,記得留心。”秦拓夫也有意思,上次一次偶發事件,他還真當夏想有破案方麵的才能,“對了,你來我這裡,肯定不是隻來看看我,說,有什麼事情?”夏想就不好意思地一笑,將市紀委人員到曹殊黧的公司查證一事簡單一說。秦拓夫聽了一臉驚訝:“有這事?我一點也不清楚。也難怪,這樣的小事一般還彙報不到我這裡。不過紀委裡麵誰不知道我老秦和小夏關係不錯,背著我去查小夏老婆的公司,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他一臉嚴肅,大為不滿地說道,“就是最近我沒有出馬沒有查出大案,紀委裡麵有人翹辮子了,想搞些小動作。幸好你及時提醒了我,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我就再開展一次收權運動好了。”夏想汗顏,秦拓夫什麼時候都向沒有大案上引,看來,他破案破上癮了,哪裡有那麼多大案要案等人去破?再說萬一是省裡出了大案,也論不到秦拓夫出馬。說了幾句閒話,夏想就告彆了秦拓夫,其實曹殊黧遐思設計公司的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過是借個由頭來和秦拓夫走動走動。夏想腳步不停,又來到了方進江辦公室。和方進江寒暄幾句,說了說方格最近的表現,然後夏想話題一轉就提到了鐘義平。方進江對鐘義平有印象,也常聽方格提出,也覺得小夥子人不錯,可靠,又聽得到了陳風的默認和胡增周的表態,他在安縣也沒有利益要求,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再說就是陳風沒點頭,有夏想開口,他也要提名上去。夏想在市委足足轉了一個下午,基本上事情都處理完畢,就又給李丁山打了一個電話,邀請他和高海晚上一起吃飯。正好李丁山和高海晚上無事,就欣然赴約。三人邊吃邊談,就最近國內和省市的局勢各自交換了看法。高海最近工作不太順利,雖然現在是副市長,權力比以前大了,但還是副廳,級彆沒升。在政府班子裡雖然和胡增周走得比較近,但比較受常務副市長譚龍和副市長何江華的製衡,一直束手束腳,沒做出什麼成績。高海有些無奈地說道:“胡市長對政府班子的控製力度還是有點弱,幾個副市長除了我之外,其他幾人明顯和譚龍關係近。”李丁山也說:“高海想在燕市裡麵再升一步,比較難,市裡廳級畢竟少,不如開拓思路,有機會的話活動活動,到省裡就職,也算轉變一下思路,或許會有更廣闊的天地。”高海黯淡點了點頭。對於高海,夏想也深知他的為人,能力有限,適合做輔助工作,在複雜的環境中缺少堅決果斷的手段。也就是說,高海不適合政治鬥爭,不適合做開拓性的工作,適合做指定的工作。兩天後,葉石生和錢錦鬆結束訪問,回到了燕省。葉石生還沒有回來之後,就已經得知了發生的一切。他在嶺南省就發現了國家日報上的文章,因為早有何副總理的電話,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看到程曦學名字的一刻,心裡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連程曦學都親自出麵了,可見有人確實是著急了。葉石生在一瞬間確實產生過動搖,因為他深知程曦學的分量,知道程曦學背後的人物是多麼位高權重,不過在海德長對他說過一秋話之後,就立刻堅定了他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信心。海德長是在他的辦公室裡和葉石生麵對麵交談的,氣氛隨意而輕鬆。海德長手中拿著國家日報,象是拿著一份紅頭文件一樣鄭重其事,說出的話卻是輕描談寫的語氣:“石生,國家日報是國家的宣傳機器,是沒有蓋章的紅頭文件。你如果當真了,它沒蓋章也有威力。但如果你不當真,它就是一份普通的報紙。發行量大是不假,但對普通百姓幾乎沒有影響,因為沒什麼人關注政治性的報紙。”他笑嗬嗬地將報紙放到一邊,“你是省委書記,可以決定一省的政策走向,而且你乾上一屆,不是退就是上,產業結構調整對你來說是一次機遇,輸,你也沒有什麼損失,照樣省部級待遇離休。贏,說不定還可以小進一步,哪怕是以副總理級彆養老,也算是一種榮耀,是不是?”葉石生深以為然:“您說得對,我是太患得患失了。隻是覺得程曦學的身份太敏感了……”“嗬嗬!”海德長搖頭笑了,不慌不忙地說道,“程曦學是經濟學家,他發表的言論就算代表了他背後的人,但如果你隻當他是一個經濟學家,他就隻是一個經濟學家。就算他背後之人在某些場合發表了不利於產業結構調整的話,也隻當沒有聽見。作為省委書記,要充分運用手中的自主權。尤其是你現在處境,在沒有任何紅頭文件之前,管他是國家日報還是內參,一概不理,就堅定地推行產業結構調整,就算有施壓的電話打來,也不理他……”海德長是政治局委員,自然比他有底氣多了。葉石生自認沒有海德長的資本和眼光,但海德長的話確實在理,他是在燕省為官時間太長了,太在意京城的風吹草動了。南方許多大省,彆說國家報紙點名批評,就是國家領導人不輕不重地說上幾句,也未必令行禁止。省委書記號稱封彊大吏不是沒有來由的,確實在本省之內,有相當大的自主權和決定權。基本上隻要不和國家的大政策大方針相違背,除非重大問題,一般各省自己決定的政策,中央不會乾預。葉石生想通之後,又有了海德長的鼓勵,算是安心不少,也堅定了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決心。“既然有人隻選擇在國家日報上發出置疑產業結構調整的聲音,證明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撬動目前的經濟戰略,不過是想混淆視聽罷了,也是要觀察國內各省有多少保守勢力。石生,聽我一勸,現在燕省的形勢是前所未有的好,繼續埋頭苦乾,肯定成績大好……”葉石生結束在嶺南省的訪問之後,在回燕省的前夕又看到了夏想和鄒儒分彆發表在青年報和經濟報上的反駁文章,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就又聽到了另一個消息,燕省日報也發表了專家的文章,同樣對產業結構調整提出了置疑。一連串的消息讓他有點應接不暇。如果說國家日報發表的程曦學的文章有指點國內江山的意思,燕省日報上的專家言論,就是非常明顯指點燕省的局勢了,葉石生火冒三丈。好一個馬霄,好一個崔向,敢在他出訪期間,擅自作主在燕省挑起宣傳戰,明目張膽地反對產業結構調整。就算是請專家以學術的觀點來表達出來,也是對他葉石生公開地挑釁!本來葉石生還對夏想未經允許就在青年報發表文章,頗有微辭,還打算回去之後敲打夏想幾句。沒想到馬霄等人更可惡,居然要在他的地盤之上,和他這個一把手唱反調,是可忍孰不可忍!葉石生本來還想埋頭苦乾,不聲張,不高調,隻做出成績再說。現在看到彆人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地盤上,還想在他的地盤之內下一盤棋,他身為省委書記,再沒有任何表示就太窩囊了。途中,葉石生就讓秘書麻秋通知範睿恒、梅升平等人,等他一回到燕省,就立刻召開碰頭會。麻秋以為葉石生忘了崔向,還特意問了一句:“是不是通知崔書記?”“崔書記?你剛才說碰頭會的時間和崔書記的安排有衝突……”葉石生說了半句話,便閉口不言。麻秋很聰明地立刻閉了嘴。一回到燕省,葉石生就緊急召開了碰頭會。夏想得知葉石生回來的消息時,正在宋朝度辦公室彙報工作。正說話間,聽到有人敲門,隻敲了一聲,門一響,來人就不請自進,說了一聲:“朝度,我去開個碰頭會,關於寶市申請政府專項政策一事,你和萬正具體再商量一下……”是範睿恒。範睿恒說了一句話,才發現夏想也在,就微一點頭說道:“小夏也在?正好有件事要對你說一聲,下周是範錚生日,他想小範圍辦一個生日宴會,到時你也去,他常念叨你。對了,朝度不忙的話,也可以去湊湊熱鬨。他們年輕人有話說,我們也找我們的話說。”“好,我一定到。”宋朝度笑眯眯地答道。夏想忙站起來了,恭謹地笑道:“知道了,範省長,學兄過生日,我身為學弟,不到可就說不過去了。”範錚過生日,可用不著範睿恒提出邀請,而且還當著宋朝度的麵。夏想和宋朝度一起送走範睿恒,宋朝度就說:“連範省長都當著我的麵抬抬你,你的麵子還真不小。”夏想連忙擺手,謙虛地說道:“範省長是因為我替他做出了成績,還出麵替他擋住了壓力,他當然要給我一點鼓勵了,希望我再接再厲,繼續出麵和程曦學論戰。估計下一步和燕省的專家反駁,範省長也會讓我出麵。”“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對策?”宋朝度對夏想的回答非常滿意。“是,已經請安逸興和彭夢帆寫好了文章,不過他們的反駁不夠犀利,太綿軟了一些,不太滿意。暫時還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你也可以出麵,還有一人你彆忘了,就是範錚……”夏想眼睛一亮,隨即搖頭:“恐怕範省長不肯讓範錚出麵,愛惜羽毛,更是出於多方麵考慮。”“未必。”宋朝度胸有成竹地說道,“既然範省長看好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他的政治前途也寄托在上麵。此次論戰是一個契機,運用得當的話,範錚可以借此一舉成名。”宋朝度說的也不無道理,夏想回到辦公室,還在琢磨著請範錚出麵論戰的可行性。如果他和範錚一同出麵,作為鄒儒的兩大弟子同時應戰,也會在國內的學術界引起莫大的關注。正尋思之時,就聽見到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笑聲聽起來比較耳熟,不過夏想正神思恍惚,一下竟然沒有想起來是誰。等到來人走進辦公室,他才啞然失笑,竟然連嚴小時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真是失敗。不過讓他更驚奇的是,嚴小時笑意盈盈地和古玉走在一起,二人有說有笑,好象認識多年的朋友一樣。夏想就驚訝地問:“你們認識?”古玉嫣然一笑:“認識,剛認識。怎麼了,不允許我們一見如故?”夏想起身,沒接古玉的話,對嚴小時說道:“歡迎嚴總。”嚴小時也一本正經地說道:“夏處長好。今天我來領導小組,是有事相求,還請夏處長幫忙。”古玉在一旁看了幾眼夏想,又打量了幾眼嚴小時,試圖發現一些什麼,結果讓她失望的是,夏想和嚴小時之間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嚴小時不是空手來的,手裡還提著一堆水果,十分熱情地分給了大家。鐘義平還客氣地推托了幾句,方格就當仁不讓地拿起就吃,邊吃邊說:“有一個好領導是運氣,有一個有美女緣的好領導就是福氣了。”古玉沒好氣地來了一句:“要是你是一個美女,遇到一個好色的領導,看你還是不是有福氣?”方格哈哈一笑:“美女遇到好色的領導,傍上了領導,那叫神氣!”古玉氣極:“呸,什麼邏輯!幸虧你不是女人,否則真丟女人的臉。”方格直叫委屈:“我覺得我就算是女人,也是原則性很強的。我的原則是,隻傍年輕帥氣的領導,對於一些老色狼,不管他官多大,絕對敬而遠之。”越說越不象話了,夏想瞪了方格一眼,和嚴小時走出了辦公室,來到外麵。政府辦公樓是新樓,走廊兩頭各有一個露天的陽台,可以稍事休息。二人來到陽台處,夏想就問:“小時,有什麼事情,儘管說。”“也沒什麼事情了……”嚴小時遲疑一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想了一想,還是心一橫說道,“姨夫偏心,根本沒向鄒老提我拜師的事情。現在你成了鄒老的得意弟子,我怎麼辦?我可是真心求學,也不是為了學曆為了評職稱,確實是虛心好學。想多一些理論知識,也要運用到實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