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的事情可謂一波三折,大大出乎他們的意外,在他們辦案的生涯之中,還從來沒有出現過犯罪嫌疑人搖身一變,不但洗脫了罪名,還胸有成竹地舉了反證,揪出了幕後之人的事情……也不全對,夏想現在還沒有完全洗脫罪名,至少玉器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黃林見多了高官被紀委請來喝茶之後的各種表演,有人趾高氣揚,有人不以為然,甚至還有狂妄地叫囂,說是隻要放他出去,就砸給他500萬,當然,也不乏一言不發死抗到底的人。夏想是他見過的最淡定從容,又在最後反戈一擊的第一人!黃林對夏想不得不刮目相看。不提夏想所說的事情是不是屬實,光是他的鎮靜和侃侃而談,就比他辦案過程中見過的所有官員大不相同,最主要的是,夏想又這麼年輕,能有這般鎮靜和從容,一般人確實做不到。不過黃林也不敢完全相信夏想的話,甚至還懷疑是夏想轉移視線故意混淆視聽的手段,又問:“夏想同誌,先不管你動用技術手段跟蹤彆人是不是合法,隻說朱紀元同誌的問題,你是不是有真憑實據?還有你說古書記扣壓了大量舉報朱紀元的舉報信,是空穴來風,還是信口開河?紀委辦案,凡事要講究證據,沒有證據,你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用。”夏想笑道:“朱紀元貪汙受賄的直接證據,現在還沒有,不過古書記扣壓了舉報信卻是事實,舉報信就在古書記的辦公室裡鎖著。等一下從裡麵取了出來,就既證明了古書記私自扣壓舉報信的重大問題,又可以從舉報信中發現朱紀元的貪汙受賄的證據,可以說是一舉兩得。”黃林聽了,搖了搖頭,劉旭卻一撇嘴,輕蔑地說道:“說的是什麼話?古書記的辦公室平常彆人進都進不去,他鎖住的東西,就算你說的是真的,誰又能隻憑猜測讓古書記開鎖?就是邢書記也沒有這個權力!你說的話,等於沒說。”夏想也是一臉憂愁地說:“誰說不是呢?想要查朱紀元,從舉報信入手最容易,也最符合程序。但舉報信又全部扣壓在古書記手中,想從古書記手中拿到舉報信又幾乎沒有可能,說來說去,成了一個死結……豈不是說,我的假設完全不能成立?”黃林見夏想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起點,等於沒說,不由怒了:“夏想同誌,我看你就是誠心拖延時間,故意轉移視線,我告訴你,你這樣做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我並沒有拖延時間,而是在等候最佳時機,也是想和二位商量一下,如果說,我隻是假設,假設一會兒就能從古書記的辦公室之中拿到舉報信,舉報信也確實舉報了朱紀元的貪汙受賄行為,你們是不是敢頂著古書記的壓力而堅決立案偵查?如果你們敢,我就能助你們一臂之力,讓朱紀元在短時間內就落入法網。至於古書記扣壓舉報信的違法行為,就是省紀委的內部問題了,不過我也希望二位能還省紀委內部一片清明。”黃林見夏想說得十分篤定,不由半信半疑地說道:“如果你能證明你剛才所說的話,我和劉旭當仁不讓,要堅決法辦朱紀元,並且要讓古書記對他的違法亂紀負責。問題是你說的話不一定是真話,就算是真話,也沒有辦法證實。還有一個問題是,你直到現在也沒有交待清楚你的玉器問題……”“玉器問題和古書記的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彆急……”夏想的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麵警報聲大起,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隨著由遠及近的跑步的聲音逐漸逼近,緊接著,隔壁傳來了古人傑的怒吼。“你們是誰?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光天化日之下敢闖省委大院,想造反?不許動我的東西,我是省紀委副書記,我……”古人傑的聲音突然中斷,好象被人推了一把,過了片刻,又聽到他大喊大叫起來,“我要找你們首長,你們太無法無天了。不許動我的文件,不許動我的辦公桌!你們,你們……”黃林和劉旭大吃一驚,二人對視一眼,起身想要出去看個明白,夏想攔住了他們:“不關我們的事情,讓他們鬨去,都是玉器惹的禍。我勸二位不要出去,當兵的隻聽從首長的命令,在他們眼中,省委書記的話也未必管用。”古玉噘起小嘴,不滿地說道:“他們來得真慢,比平常晚了快5分鐘了,真是笨,回頭讓爺爺好好罵他們一頓。”黃林明白過來了,用手指著古玉,聲音都顫抖起來:“你,你,是你們讓部隊上的人闖進省委的?你們是誰?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夏想伸手,示意二人坐下說話:“不要著急,部隊上的人不是闖入省委,也不是故意鬨事,而且我相信葉書記和範省長也會理解,因為他們也是奉命行事,是為了保護國寶。”“什麼國寶?”黃林一時沒反應過來。“今天你抱的玉器就是國寶。”夏想也站了起來,來到門口,側耳聽了聽,又說,“國寶已經被嚴格保護起來了,不過在保護國寶過程中不可避免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可能古書記的辦公室會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他扣壓的舉報信現在應該已經散落了一地,估計也扔得到處都是,二位,現在正是大好時機,一出門就有重大的破案線索等著你們,是不是抓住機會,就看你們了……”黃林和劉旭對視一眼,都被夏想所說的話震驚當場,一時還沒有消化夏想給他們帶來的巨大的震憾。劉旭聲音也結巴起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玉器,玉器怎麼……又成了國寶了?”夏想擺擺手:“等一下再解釋也不遲,現在是收獲勝利果實的最佳時機,晚了的話,讓古書記回過神來,將舉報信再收起來就不好了。”黃林和劉旭對舉報信有一種本能的敏感,就象老虎發現獵物一樣,一聽夏想的話,又恢複了紀委工作人員的本性,推門而去。夏想和古玉也緊跟其後,到了外麵。樓道中,一片狼藉。一隊約有十幾人的士兵一字排開,分成兩列站在古人傑辦公室的門口。古人傑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自信和官威,一臉灰白,手還嚇得不停地發抖,顯然身為紀委副書記的他,在和平年代也沒有見過軍人的威風。為首的軍人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也就是30歲左右的年紀,他身上的軍裝和底下的士兵一樣,都沒有任何軍銜和編號,夏想知道,他們是保密軍種,彆說葉石生沒有權限命令他們,就是燕省軍區的政委也指使不動他們。因為他們是國內唯一的一個最獨立也最具威懾力的部隊!古人傑的辦公室內以及樓道裡,扔了一地的文件和信件,古人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什麼國寶?我沒拿國寶!你們肯定搞錯了,肯定找錯人了!你們哪裡是人民的子弟兵,你們簡直是土匪!”為首的軍人小心翼翼地捧著螳螂捕蟬的雕件,“啪”的一聲向古人傑敬了一個禮,說道:“這方玉器就是國寶,是陳公贈送給首長的禮物。首長特彆交待,國寶不能有任何閃失,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國寶的安全。”古人傑自然不信,爭辯說道:“這是彆人送給夏想的禮物,現在是贓物,你們一定弄錯了。”為首的軍人將雕件輕輕翻轉了一個角度,好讓古人傑看得明白。古人傑隻看了一眼,頓時麵如死灰,有氣無力地說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為首的軍人卻不理會古人傑的置疑,又敬了一個禮,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就見一群人簇擁著葉石生迎麵走來。葉石生在燕省執政多年,從未聽說有軍隊敢闖省委大院的事情。當他聽到麻秋緊急彙報有一隊士兵直接闖進了省委大院,一路直奔紀委辦公樓而去之時,頓時驚嚇出一身冷汗。他就知道,在燕省的地界之上,敢直闖省委大院而不事先通知他的,隻有位於大山深處的那一支保密部隊,絕不是省軍區的部隊。省軍區還在他的領導之下,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做出如此膽大妄為的事情。葉石生還以為出了什麼重大事件,也顧不上打電話,急匆匆和麻秋一起親自趕往紀委樓看個究竟。走到半路,麻秋就接到了宋朝度的電話。麻秋將宋朝度的原話轉告給葉石生,葉石生聽了之後,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就放慢了腳步。因為宋朝度告訴他,可能是夏想和古玉聯合出手的反擊,是為了針對古人傑的打壓而不得不為之的權宜之計……他的心裡就有了主意。雖然對古玉能夠動用保密部隊的能量大感震驚,但他也沒有多想,因為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就假裝糊塗好了。反正是夏想鬨事,他得漁翁之利好了。葉石生就故意放慢了腳步,趕到紀委樓時,正好好戲已經落幕,他就拿出了省委書記的權威,向前一步說道:“怎麼回事?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敢闖進燕省省委撒野?就算省軍區管不了你們,我也要向你們上級說明情況,讓他們給燕省省委一個解釋。”為首的軍人來到葉石生麵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道:“報告首長,我們接到一級命令,說是國寶被搶,為了國寶的安全,我們被迫采取強製措施,保護國寶不受損害。”“國寶?到底怎麼一回事,誰能說個清楚?”葉石生眼睛一掃,看到了遠處的夏想的古玉,心思一動,就衝夏想說道,“夏想,你來解釋清楚。”夏想對乘機在地上撿了不少舉報信的黃林和劉旭使了個眼色,小聲說道:“舉報信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你們也都看到了。現在正好趁葉書記也在,大好的機會不能錯過……”說完,也不管黃林和劉旭的反應,和古玉一起快步來到葉石生麵前。“葉書記,情況是這樣的……”夏想也不客套,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上午我剛從寶市出差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向您去彙報工作,就被紀委的同誌請去了喝茶。紀委同誌懷疑我有受賄行為,不過通過我向紀委同誌耐心解釋之後,已經證明了針對我的舉報是一起誣陷,也澄清了誤會。隻是紀委的同誌還懷疑在我結婚時,古玉同誌送我的一塊玉器價值連城,因此還認定我有收禮的不法行為。我解釋也解釋不清,就在紀委同誌的強烈要求之下,到我家裡去取玉器。誰知道玉器取來之後,古玉同誌才告訴其實玉器是陳公送給一位首長的國寶,然後就引來了忠於職守的解放軍前來保護……”“真是國寶?”葉石生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了是夏想反製之計,就避重就輕地問道,“陳公送的禮物,自然是國寶,有什麼憑證沒有?”為首的軍人依然將雕件微微轉了一個角度,讓葉石生看。葉石生隻看了一眼,立刻一臉肅穆,微微彎腰向雕件致意。省委書記如此,後麵跟隨的人都立刻一臉緊張,向雕件躬身致意,等於是正式承認了其國寶的身份。葉石生如此做,顯然是要為國寶正名,同時也是要堵住眾人之口,明確地告訴紀委的辦案人員,國寶隻能是饋贈,可不是什麼送禮用的禮物,也是為國寶定性,不能再作為指責夏想收禮的證物。其實不用葉石生明說,哪個人還敢把國寶當成夏想貪汙受賄的證據?除非他是腦子短路了,自討苦吃!黃林和劉旭都低下了頭,二人再硬氣,也知道辦錯了事。而且他們從地上撿了不下十幾封舉報信,果然都是舉報省機電辦主任朱紀元違法亂紀、貪汙受賄的各種不法行為,如果確實屬實的話,朱紀元其罪當死。二人隻看得大汗淋漓,不用想,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既然古人傑將所有舉報朱紀元的信件壓下,足以證明他和朱紀元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果順著朱紀元的線索查下去,根據他們二人多年的辦案經驗,相信不難查到古人傑的問題。再想到今天發生的一係列的事件,他們也明白過來,夏想是被人陷害了,他們是被人利用了,先是被人利用來對付夏想,又被夏想利用來對付古人傑。都是一些什麼樣的妖孽一樣的人物,怎麼都聰明絕頂?尤其是夏想,在被陷害的情況,竟然能想出如此絕妙的反擊之法,簡直就是一出精彩絕倫的絕地逢生的大戲!黃林和劉旭自認見多識廣,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還有人能造勢借勢並且借力打力到這種出神入化的境界!葉石生隨即讓麻秋護送軍人離去,沒有再提任何追究他們擅闖省委的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一目了然。明眼人都還看了出來,葉書記不但不生氣,反而還態度輕鬆,暗暗高興的樣子。葉石生當然高興了,因為剛才夏想幾句話就搬掉到他心中的巨石,夏想沒有任何問題,而且他還是被人陷害。至於陷害的人是誰,葉石生不用想就知道是哪個笑裡藏刀之人。夏想沒事最好,他沒事,就可以重新繼續大力推動產業結構調整的前進步伐,就可以將單城市和寶市的改製推向新高……而且最讓葉石生欣慰的是,從眼前的情景可以看出,夏想不但洗脫了罪名,還反敗為勝,肯定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葉石生深知夏想的手段,既然鬨出了如此大的動靜,不拿下幾個人肯定是不能善罷甘休。也是,好好工作反而被人陷害,又選擇在這麼一個關鍵的時刻,可見對方用心之歹毒,連葉石生也是對此深惡痛絕,何況身為當事人的夏想?夏想能夠想出反擊之策再好不過了,最好能拿下對方的重要人物,就算不讓對方傷筋動骨,也要斬掉對方一兩個黨羽。葉石生就對夏想充滿了期待。目送國寶下樓而去,葉石生轉過身來說道:“既然事實清楚,夏想同誌沒有任何經濟問題,紀委同誌要做好善後工作,對於被冤枉的好同誌,要正名,要給個說法。”省委書記在紀委辦公樓當眾說出這番話,分量很重,而且為夏想事件定了性,也隱含著對紀委工作的不滿。在場的紀委的人都心中打起了鼓,心想這下倒好,葉書記公開高調地維護夏想,剛才的話已經暗示要紀委向夏想道歉了。如果紀委沒有有所表示的話,葉書記以後估計沒有好臉色了。夏想也太氣勢了,一個處級乾部被紀委查了一查,還沒有拿他怎麼樣,反而讓紀委惹了一身麻煩不說,省委書記提也不提因為一塊石頭引發的慘案,卻隻讓紀委給說法,也太有偏有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