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問題太多了,無可奉告。”陳風開了一句玩笑,臉上還是掛著滿意的笑容,顯然他對新職還算滿意,雖然是副主任,但卻享受正部級待遇,而且在發改委副主任的位置上過渡一下,也是好事,起碼履曆上好看了許多。發改委是大部委,是曆來最容易出高官的地方。當然發改委在民間的名聲一直不好,給人的感覺除了會漲價會從百姓的口袋中掏錢之外,沒乾過什麼正事。但從政治的角度來說,是一個不錯的跳板。陳風到了發改委,夏想估計下一步會外放擔任省長,直接在發改委扶正的可能性不大。以陳風在地方的政績,他更適合在地方上執政,而不是在發改委熬資曆。“下任市長人選,您心目中有沒有最合適的人?”夏想笑著跳過陳風過渡以後的去向,畢竟還有些遙遠,現在提及也沒有太大的意義。“我說了不算,所以,不提也罷。”陳風歎了一口氣,“增周擔任書記,對你來說是好事,對燕市來說,也是一次平穩的交接,中央達成了一致。燕市市長……表麵上看付先鋒最適合接任,實際上我還是希望能空降過來一人——有一個人最合適不過了,他是誰,你心裡有數。”夏想嗬嗬一笑:“舉賢不避親,我也知道嶽父的資曆夠了,他也擔任過燕市的常務副市長,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現在燕市市長的人選已經驚動了太多人了,位置不好坐了,現在幾家也拚得頭破血流,嶽父再來湊這個熱鬨,當不上,可能會被人惦記。當上了,更成了靶子。”“你呀你,倒是考慮得長久,到底是一家人,替永國想得還真夠周全的。”陳風笑著用手點了點夏想,“從執政風格和能力上講,確實是永國最合適,但你說得也對,永國擔任市長也有許多不利的地方,大的方麵我就不說了,容易讓付先鋒下絆子了,等等,確實是麻煩事,就是小的方麵,也會落人口實。畢竟嶽父是市長,女婿是下轄區的區委書記,就很尷尬。這種情況在國內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如果永國真的擔任了市長,你恐怕必須要為他讓路才行。”夏想點頭,也沒有隱瞞陳風:“嶽父可能要去西省了……”陳風愣了一愣,隨後想到了什麼:“盧淵源的提議?”夏想搖頭:“不是,是邢端台。”“嗬嗬,邢端台和盧淵源在燕省的時候就不太和,到了西省,估計兩人還是各自為政。他也下得一手好棋,讓永國過去,明顯是想讓永國當他的橋梁。說不定端台還是從你的身上想到的靈感……去西省也不錯,至少有端台和淵源的照顧,永國不會受到排擠。”陳風久經官場,許多事情也是一想就透。夏想並不知道元明亮的合夥人攀丙義已經盯上了西省的煤炭資源,準備大肆進軍西省,準備炒煤。遊資炒煤也和夏想以前所在的時空真實發生的炒煤事件如出一轍,當時有500億文州的資金在西省,分布在大大小小500家的企業之中。儘管文州資金殺入西省的煤炭市場,最早可以上溯到80年代末,但直到2003年開始,才陸續有巨資注入,鼎盛時期一直持續到2009年,約有逾2400座各類煤礦由文商經營,占西省中小煤礦的60%左右,年產煤炭8000萬噸,在西省煤炭行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在2009年開始,西省開始整頓煤炭市場,一場聲勢浩大的小煤礦重組運動轟轟烈烈地進行。按照西省當時的整合方案,至2010年底,全省礦井總數將由2598座壓縮到1000座,煤炭企業數量將從目前的2200個銳減至100個左右。此舉意味著,文商在西省投資的幾百家中小煤礦將被兼並或被關閉,炒煤團或將從此退出曆史舞台!根據西省的補償政策核算,一座價值上億的煤礦補償費用不超過5000萬元,而且還不會一次性返回給企業。僅此一項,炒煤團的500億投資一夜之間縮水百分之五十以上。夏想重生之前,重組行動還在進行之中。儘管文州所在的江曲省向西省提出嚴重抗議,西省卻依然嚴格執行政策,許多炒煤團的投資血本無歸。如果讓夏想知道了攀丙義已經籌集了巨資正準備大舉殺入西省的煤炭市場,他肯定會提醒曹永國,要提前做到防範措施,搶先一步製定出相關的政策法規。“趙小峰……您認識不?”夏想忽然想了元明亮和趙小峰的會麵,心想也許陳風知道趙小峰的為人。夏想還真問對了,陳風竟然真認識趙小峰:“認識,打過幾次交道,關係不是很熟,也能說上話,怎麼了,你有事找他幫忙?”不是有事找他幫忙,而是說不定以後有他會找自己麻煩,夏想嗬嗬一笑:“想了解一下他的為人。”“趙小峰的為人,我也不是說是很了解,不過對於他,我多少有一點自己的看法。”陳風沒有多問夏想想要了解趙小峰的原因,謹慎地說道,“趙小峰不好對付,表麵上爽直,其實凡事愛斤斤計較,我可不是背後說人壞話,嗬嗬,非要給趙小峰下了一個結論的話,是睚眥必報。”陳風也是知道夏想行事一向慎重,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問,也不會閒著沒事議論彆人的是非,再加上他和夏想之間數年的交情,也就沒有隱瞞什麼,如實相告。夏想點頭表示了感謝:“有可能我以後會和趙小峰有衝突,先了解一下他的為人,也好做到知己知彼。”陳風“哦”了一聲,又提醒了一句:“和趙小峰過招要小心一些,據我了解,他有時候比付先鋒還更難對付。”夏想就又和陳風說了半天話,看看時間,正驚訝現在已經到了下午,京城方麵怎麼還沒有消息傳出之時,突然,陳風的電話響了。陳風隻看了一眼電話號碼,就頓時一臉嚴肅。夏想見狀想回避,陳風一擺手,示意夏想坐著就行,他伸手接通了電話。陳風靜靜地聽了片刻,然後恭敬地說了一句:“是,我支持組織上的決定,服從組織上的安排。”放下電話,陳風轉身來到夏想麵前,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對你來說是一個不好的消息,付先鋒接任市長,上麵已經點了頭。”好快,夏想暗暗感歎,三家聯手果然威力不小,家族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政治上的事情果然有意思,有時久拖不決,有時又雷厲風行,全看各方博弈的決心和能量了。陳風以為夏想會沮喪,不料夏想隻是淡淡一笑:“付先鋒對於燕市市長的寶座,是誌在必得,他能拿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陳風點頭:“政治上許多事情都是妥協的產物,你也不用氣餒,付先鋒就是當上了市長,他也不能為所欲為,我也相信你的能力能夠解決難題。”表麵上安慰夏想,他心中還是有些感慨,夏想真正是成熟了,也初步具備了一個政治家的氣度。連他都沒有想到付先鋒擔任市長的事情會這麼快定下來,夏想卻是一點也不急躁,如果換了他放在夏想目前的處境上,必然會難以心安。夏想當然也不是一點也沒有受到觸動,他心中也是起了一絲波瀾。許多時候想象是一回事兒,事情落實之後,又是另外一種情景了。付先鋒擔任市長,對他來說絕對弊大於利,但不是他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他就算再頭疼再沮喪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坦然麵對。況且他實際上早就想到了有這一天。在和付先鋒交手的過程中,他不能總是被動應戰,但也不想主動挑起事端,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編織好關係網,一旦付先鋒想要動他,關係網一經發動,就能讓付先鋒作繭自縛,如此,就達到了夏想想要達成的效果。燕市的局勢,很複雜,既有本土勢力,比如李丁山和高海,又有外來力量,比如胡增周。更有家族勢力,比如付先鋒和於繁然,除了胡增周下一步接任了書記之後,高配了省委常委,在市委擁有了絕對權威之外,付先鋒想要在燕市說一不二,還差了很遠,上,要受到胡增周的牽製。下,要受到於繁然、高海和李丁山的製約,而且向來燕市市長政績難出,卻又容易被壓製,胡增周就是一個先例。當然付先鋒後台比胡增周強硬,有強大的家族勢力撐腰,勢必要比胡增周的時代更想發出市政府班子的強有力的聲音,但很不幸的是,政府班子並不團結,不但不團結,還有不小的製衡。夏想驀然想到了當初吳老爺子出手打壓他之時,安插了於繁然到了燕市擔任了常務副市長的一著妙棋,難道吳老爺子目光深遠,早就看到了付先鋒想要謀求燕市市長的寶座,所以才提前安排於繁然下來,以常務副市長的身份來給付先鋒製造難題?也許還真是如此!夏想就對吳老爺子的高瞻遠矚更加佩服了一層。隻是在此次省委秘書長的事件之上,為什麼吳老爺子一直是保持了沉默,難道他看不出來吳家會因為一個並不起眼的省委秘書長一職,而最終會導致四麵楚歌?夏想還是問了出來:“陳書記,有沒有省委秘書長人選的消息?”陳風搖頭:“上頭不說,提也沒提,我自然不好去問。應該還沒有定下來,但既然市長的事情告一段落,秘書長的人選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但沒有風聲傳出來,應該是還差最後一個程序。”夏想見時間差不多了,陳風畢竟是市委書記,他不能占用市委一把手的時間太長了,就提出了告辭:“等您離開燕市之前,我多請您吃幾頓飯,省得下次我去京城,您會假裝不認識我。”一句玩笑話讓陳風哈哈大笑:“我就怕你不去京城看我,我一走,就人走茶涼了……”笑著從陳風辦公室出來,夏想見天色還早,就準備到胡增周的辦公室再坐一坐。剛走幾步,手機響了,是梅升平來電。“付先鋒當市長,邱家拿下了省委秘書長,吳家雙手空空,事情已經敲定了。”梅升平聲音之中透露著輕鬆,“我剛才看到吳才洋了,他一臉鐵青,怒氣衝衝地走了,我難得主動衝他打招呼,他沒理,太沒禮貌了,嗬嗬,回頭你告訴他一聲,就說梅升平對他有意見了……”得,梅升平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吳才洋此次輸得極慘,有心情和梅升平說話才怪了。關鍵是,吳才洋回京之後的第一次重要布局以失敗而告終,對他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應該也會讓他在政治局之中的威望大減。夏想就又回到了剛才的疑問之上,為什麼吳老爺子會對吳才洋的這一次逆勢而上的舉動,沒有一點勸阻的意思?“邱家的省委秘書長人選,到底是誰?”夏想還是沒有猜透邱家的用意。不料梅升平哈哈一笑:“難得你猜不到一次,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就悶你兩天好了。”怎麼都這樣?夏想對著掛斷的手機無奈一笑,好象能難住他的難題,就讓邱緒峰和梅升平多開心一樣!夏想到了胡增周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彙報了一下下馬區最近的工作安排,然後又說到了陳風的去向,胡增周照例表示了高興,說到了付先鋒擔任市長,以及秘書長的人選有可能在燕市或燕省之中就地提拔,胡增周也是有些訝然:“有可能會是哪一個市委書記,我想想……”沉思片刻,胡增周搖頭笑了:“想不起來,嗬嗬,還來了一手啞謎,有意思,算了,不和他們捉迷藏了,11個地市,一個個猜太累了,誰有那個閒心思,反正就是兩天的事情了。”夏想想了一想,也略過省委秘書的人選問題:“胡市長,付先鋒接任了市長之後,燕市就又空缺出來一個副書記的位置……”“我估計副書記可能會從外地調進,現在燕市沒有太合適的人選。按說丁山有點希望,但他資曆還是淺了一點,當年從正處直接提到了正廳,跨越有點大……不過倒是可以到省裡活動活動,副書記的人選,省委有權決定。我也可以聲援一下丁山。”胡增周的意思是,隻要有人提議,他進入省委常委會之後,會對李丁山的任命投讚成票。夏想明白,胡增周是示好的意思,也是對他和李丁山的一種肯定,他就點頭說道:“謝謝胡市長的關照,我會和秘書長好好商量一下。”晚上,夏想打電話給曹殊黧,告訴她不回去吃飯了,他有應酬。夏想必須加緊布局了,將付先鋒擔任市長帶來的負麵影響,儘可能地降到最低。曹殊黧也清楚最近一段時間夏想忙得不可開交,主要是人事變動問題牽動了方方麵麵的神經,也事關夏想的切身利益,她也理解。“注意點身體,彆太累著了。”黧丫頭先是關心地問了一句,又說,“爸爸來電話了,說是他的事情有了眉目,想再最後征詢一下你的意見。”有一步邁入副省的機會還是不要錯過好了,再等以後,事情就不好說了,況且在西省有邢端台和盧淵源,曹永國的處境也不會太差。為官之人,有時好的位置和級彆不可兩全,能占一樣就先得手一樣再說。“好,我會給爸打個電話的,放心好了。”“爸要是去了西省,離我們就更遠了,你肩膀上的擔子就更重了。”黧丫頭又提醒了夏想一句。夏想明白黧丫頭的意思,是讓他好好當官,堂堂正正地做人,因為曹家的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就等於全部交給他了。“彆人娶個媳婦帶個小姨子,我倒好,娶個媳婦還要搭上一個小舅子,真是賠本的生意。”夏想嘿嘿一笑,逗了逗黧丫頭。“去你的,曹殊君現在對你崇拜得不行,你還嫌棄他?他雖然有點懶惰,有點賴皮,但總體上還說得過去,不天天給你惹是生非就不錯了。”黧丫頭嗬嗬一笑,她的聲音還如以前一樣輕靈,讓人遐想,“你還想要小姨子,真會做夢,老實交待,是不是想起了米萱?”米萱?黧丫頭在章程市的表姐?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米萱的消息了,黧丫頭不提,夏想還真忘了她。想起米萱,就想起了在壩縣的青蔥歲月,夏想就不免有些感慨。他就是在壩縣和曹殊黧之間建立了感情基礎,也正是在壩縣,認識了願意跟他廝守一生的連若菡。同樣在壩縣,再次相遇他的前女友楊貝。想起楊貝,夏想的思緒就有點飄遠,恍惚之間不由自主地想,也不知楊貝去了哪裡,今生還有沒有緣份再次相見?不見也好,相見不如懷戀。其實對於楊貝,夏想是既不懷戀也不想相見,就如天上的浮雲,偶而飄過,隻帶給地麵一片陰涼,迅即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