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嚇了一跳,這話說得太大了,正要擺手謙虛兩句,卻聽劉一琳又說:“彆急,我還沒有說完,第一,終結了郎市市委黨政乾部之中,沒有帥哥的曆史。第二,是郎市曆史上,最年輕的副廳級乾部——29歲的常務副市長,可真不簡單!古市長一向自詡年輕有為,你一來,他的年齡優勢就不明顯了……”夏想一聽原來是這個曆史,正要發笑,卻又笑不出來。劉一琳身為市委組織部長,可不會隨口一說年齡的問題,恐怕還真是有所暗示。難道是古市長比較在意他在郎市之中最年輕有為的說法?夏想細心一想,還真是除了他和劉一琳之外,古向國是郎市市委之中,最年輕的一人。劉一琳也就算了,畢竟是女性,33歲是副廳級,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而他今年29歲就是副廳級了,又是男性,難道就憑這兩點,也能讓古向國感到不舒服?那他也太無辜了。說話間,救護車來了,將桑塔納司機救走。此時,才有警察趕到現場,還裝成氣喘籲籲急忙趕來的樣子。為首者是郎市東安區公局副局長嶽關,他接到報案之後,一聽就知道又是哦呢陳的手下在大發淫|威,知道他惹不起,有心不出警,卻又接到了劉一琳的電話,讓他務必親自趕來。劉一琳是市委組織部長,她的話不能不聽,但劉一琳不敢惹,哦呢陳他更惹不起,最後沒辦法,隻好采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拖,一直拖到哦呢陳的人全部撤離了現場之後,他才假裝及時趕到。劉一琳對嶽關的心思清楚得很,見他還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心中不快,也沒理會嶽關一臉陪笑,直接扔下一句:“嶽局長,你今天表現太差了,彆怪我不給你機會……你知道眼前的兩個人是誰嗎?”嶽關先是看了梅升平和夏想一眼,都沒認出來,隨後看了一眼奧迪車的牌照,心裡一緊,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還沒開口,劉一琳就瞪了他一眼:“省委組織部長和即將上任的常務副市長在此,你出警不力,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吧!”劉一琳扔下目瞪口呆的嶽關,和梅升平、夏想揚長而去。嶽關一個人呆立當場,腦子一直短路。大好的結識常務副市長和省委組織部長的機會,就眼睜睜在他眼前溜走了,怎能不讓他追悔莫及,直想以頭撞地!常務副市長,在市委可是排到前幾號的人物,而省委組織部長,掌管全省的官帽子,誰不敬上三分,見麵就急忙巴結?結果倒好,一個大好的機會讓他白白錯過,嶽關差點頓足捶胸。他在郎市本來就沒有多深的根基,幸好有劉一琳賞識他,還有時照顧他一二,今天多好的結識上級的機會……嶽關欲哭無淚。嶽關的事情,早就被夏想拋到了腦後,上車後他才得知,今天梅升平領他要見的人,正是劉一琳。梅升平提前來到郎市,並且介紹組織部長和他認識,用意不言而喻,是為了幫他打開在郎市的第一局。對於梅升平的照顧,夏想還是心存感激,儘管他也知道,梅升平如此熱心,不僅僅是因為梅亭的原因。在即將展開的大京城經濟圈,首當其衝的郎市,將會蘊含無數商機,他身為常務副市長,也算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職務,大有用處。隻是郎市的局勢,卻遠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還要難以應付。不說彆的,單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就讓他清楚,在遠離省委並且刻意和省委保持距離的郎市,距離京津過近的郎市,人流複雜,魚龍混雜,各色人等彙聚一起,居然還有自稱和市委書記分庭抗禮的黑勢力,真是一個三教九流彙聚之地!即使郎市算不上是三不管地帶,但也是不聽省委的話,而京城又不能對其完全控製,就讓郎市擁有了極大的獨立性,和其他十分聽話的地市相比,郎市還真是一個異數。哦呢陳一類的人物,在燕市絕對沒有成長的土壤。燕市是距離京城最近的省會,又是副省級城市,一舉一動都在京城的眼皮底下,就算有一些小股黑勢力,也成不了氣候。能在大街上糾集十幾人毆打一個人的事件,燕市也有,但絕對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如此橫行無忌。夏想心想,有人讓他來郎市,還真是一道天大的難題。這道題,還真是不好解開。尤其是當他聽到劉一琳的對郎市局勢的解說之後,夏想的一顆心,越沉越深。劉一琳請夏想和梅升平到了侍郎茶樓——郎市人的酒樓和茶樓喜歡用古代的官職命名,諸如侍郎、尚書等等,反正官不分大小,不管文武,想用就用,滿街望去,猶如文武百官並列。侍郎茶樓位於郎市的槐安大街上,在郎市南部,而市委則在郎市北部,劉一琳刻意選擇在侍郎茶樓見麵,也有有意避開市委的意思。茶樓的裝修風格倒還不錯,和燕市相比差了一點檔次,也算是有獨特意味。以夏想的眼光來看,設計上有可圈可點之上,但裝修材料上,就稍微差了一些。幾人坐定後,劉一琳讓服務員退下,她親自素手烹茶,茶沸之後,為梅升平和夏想每人倒下一杯,才緩緩說道:“今天的事情,梅部長和夏市長也看到了,戴粗金鏈子的人外號叫老賊,是哦呢陳的手下……郎市有一句話一直在流傳——白天艾成文,晚上哦呢陳,意思是說,白天的郎市,是艾成文說了算,但到了晚上,就歸哦呢陳管了。”“哦呢陳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他的名字可真是怪。”夏想忍不住問了一句。“哦呢陳原名陳阿,因為他說話有點結巴,彆人問他姓什麼,他就會先哦哦呢呢兩聲,才說清楚他姓陳,久而久之就被人起了一個外號名叫哦呢陳。不過他並不生氣,似乎還很喜歡這個外號。”劉一琳纖纖素手,一雙手長得非常優美,當她輕挑蘭花指為人倒茶之時,更是姿態嫻雅,她再次幫梅升平和夏想倒滿茶,自嘲地一笑,“我是市委組織部長,但郎市人知道我的卻不多,不知道哦呢陳的卻很少,因為哦呢陳被人稱為郎市地下組織部長。”夏想當時還將哦呢陳當成了地下市委書記,原來還是高抬了他,隻是地下組織部長。不過地下組織部長聽上去卻比地下市委書記更耐人尋味。“市委之中,至少有三四個常委和哦呢陳來往過密,不敢說都聽哦呢陳的話,至少也對哦呢陳恭敬三分。哦呢陳曾經有一次請人吃飯,喝了幾分醉意時說了大話,說他一個電話就能叫來兩三個郎市的市委常委。在座的人當然不信,哦呢陳就打了一個電話,不到半個小時,還真有三個常委及時趕到,算是給足了哦呢陳的麵子。所以,哦呢陳的地下組織部長的名聲,一炮打響。”劉一琳說話時細聲細氣,一臉嫻靜,仿佛在說彆人的事情,從她臉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的波動。就讓夏想也暗暗點頭,不愧為組織部長,養氣的功夫不錯,雖然對哦呢陳十分痛恨,卻一點也沒有流露出來,聯想到她才是33歲的女性,他也不得不佩服劉一琳的涵養和城府。梅升平端坐一邊,隻管品茶,還眯著眼睛聆聽茶樓之中傳來的淙淙的琴聲,琴聲時而激昂,時而鏗鏘,有金戈鐵馬之意。夏想聽了出來,是古箏曲《十麵埋伏》。十麵埋伏?嗬嗬,用來形容他初到郎市的處境再貼切不過。梅升平和劉一琳是什麼關係,梅升平沒說,夏想就沒問。不過從兩人之間客氣卻又有一定疏遠的疏離感判斷,應該不是很近的關係,或者隻是梅升平在劉一琳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幫過她一次。因為劉一琳對梅升平的態度,恭敬多於親切,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親切的表示。遠不如他和梅升平之間的關係熟稔。梅升平在一旁閉目養神,似乎對郎市的局勢一點也不關心。夏想卻清楚地發現梅升平其實在細心聆聽劉一琳的話,他也心裡有數,梅升平不關心郎市才怪。不關心的話,他也不會主動提出送自己前來上任。夏想早就猜到梅升平另有所圖,今天一見,果不其然。政治人物,一舉一動都有深意,不是政治利益就是經濟利益,事不關己的話,肯定都會高高掛起。夏想就大有深意地看了梅升平一眼,不過梅升平卻假裝沒有看到,依然是喝茶聽曲。劉一琳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不多問一句夏想和梅升平之間的關係,對梅升平親自送夏想上任一事,雖然不合規矩卻合人情,儘管她暗暗心驚,卻不會開口問上一句為什麼。少說話,是為官之道的第一要旨。不過有時候話也要多說,才能顯示出合作的真誠的一麵。夏想就問:“哦呢陳在郎市有什麼產業?”他可不會說出什麼哦呢陳膽大包天,為什麼沒人管治他的官麵堂皇的話出來,哦呢陳能在郎市坐大,自然有諸多方麵的原因,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夏想想知道的是,哦呢陳是靠什麼起家的。“石油、煙草、地產、電力是他主要的經濟來源,也有一些歌廳、酒吧、舞廳等產業。”劉一琳對哦呢陳了解得倒是比較詳細,顯然,也是做足了功課的緣故。夏想暗暗心驚,哦呢陳涉足的行業幾乎全是壟斷行業,沒有強有力的後台,沒有龐大的關係網,他不可能建造一個經濟帝國,而且還黑白通吃。恐怕以他的手腕和實力,郎市水淺養不活大魚,哦呢陳的根源說不定還在京城。夏想也清楚劉一琳表麵上透露了不少消息,實際上,她還是聰明地有所保留。因為她所說的關於哦呢陳的一些信息,不出三天,他就能打聽得一清二楚。而在市委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網,她卻沒有提及半分。夏想也不會主動發問,他和劉一琳初次相識,還不算知根知底,還是謹慎為上。“哦呢陳雖然有億萬財富,在郎市呼風喚雨,但他最引以為豪的不是他的財富和地位,而是他的一對女兒。”劉一琳一臉俏笑地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有一絲古怪的笑意,“今天夏市長應該也看到了,陳茉和陳莉,是郎市人人皆知的姐妹花,也是許多男人的夢中情人。姐姐喜歡穿金色衣服,人稱金茉莉。妹妹喜歡穿銀色衣服,就被稱為銀茉莉。姐妹二人長得一樣,但性格卻大不相同……”金茉莉,銀茉莉,名字倒是不錯,人也挺有個性,夏想想起兩人在滄市為救落水的一家人奔波忙碌,還主動出錢出力,卻原來是郎市有名的地下組織部長的女兒。再聯想到金茉莉喜歡說話,而銀茉莉冷峻無情的一麵,夏想心道,人性果然都有複雜的一麵,金茉莉先不用說,銀茉莉救人之時,雖然沒怎麼說話,也是十分投入。不想在麵對黃金人時,冷酷狠心,讓人難以相信她們兩人還有先前熱心的救人之舉。“說到姐妹花,又不得不提一提郎市的百花之王王薔薇……”劉一琳雖然隻字不提郎市市委各人之間的立場和關係,卻對郎市民間的一些人物,極有興趣地主動提起,“王薔薇是混血兒,原來一直居住在津城,大概5年前才來到郎市。她來到郎市僅僅不到半年時間,就做出一件轟動郎市的大事,在圈子內一夜成名。她原名本叫王美如,現在沒有人幾個人知道,所有人卻都知道她叫王薔薇,因為她和薔薇花一樣,美麗卻刺人,本來有人想稱她為王玫瑰,她卻說她最愛薔薇,所有人就都叫她王薔薇……”“百花之王是牡丹,卻有人自稱薔薇還能落一個百花之王的稱號,肯定有手段。”夏想嗬嗬一笑,“她到底做了什麼轟動郎市的大事?”劉一琳賣了一個關子:“先不說好了,以後您就會知道了,我還是彆多嘴了。”她掩嘴一笑,風情流露之間,臉微微一紅。夏想見劉一琳的表情,隱隱猜到了什麼,也就不再多問。不知何時背景的古箏曲已經由激昂的《十麵埋伏》變成了舒緩的《漁舟唱晚》,梅升平似乎還沉浸在樂曲之中,不能自拔。夏想笑道:“梅部長,天色不早了,該去吃飯了……”梅升平才恍然如夢方醒:“到飯點了?好,好,走,去驚仙居。”劉一琳會心地笑了:“梅部長果然是高人,居然知道郎市的驚仙居。我來郎市半年之後,才第一次聽人說起驚仙居。”“民以食為天,我雖然是梅家出身,卻有升鬥小民之心,所以對吃很有研究。”梅升平打了個哈哈,當前一步邁出房間,走到外麵上車之時,忽然又對劉一琳說了一句,“一琳,我得提醒你一句,在夏想麵前耍小聰明,小心自食其果。我認識夏想時間不短了,就發現,他從來不讓人覺得他是聰明人,但當你有一天忽然意識到他的聰明之時,很不幸,你可能已經吃了大虧。”劉一琳頓時臉一紅,微帶尷尬地看了夏想一眼。夏想嗬嗬一笑,沒有接梅升平的話,而是打開車門:“女士先請!”驚仙居位於郎市西部,是一處風格迥異、造型獨特的酒樓。乍一看,驚仙居頗有古代客棧的味道,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哪個電視劇在布景。走近一看,人來人往好不熱鬨。作為郎市最高檔的酒樓,能在驚仙居有一處雅間就餐,不僅僅是一種榮耀,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梅升平站在驚仙居的門口,看到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看了看落款,嗬嗬一笑:“京城名家的手筆,果然氣度不凡。傅老的字,一般人求不到了,驚仙居……不簡單!”夏想想到了什麼,問劉一琳:“驚仙居也是哦呢陳的產業?”劉一琳點頭一笑:“基本上郎市凡是高檔一些的酒樓或酒店,都有他的影子。”夏想暗暗點頭,哦呢陳此人,涉黑而又洗白,既有有精明的商業眼光的一麵,又有一幫忠心耿耿的手下,再加上背景複雜,手眼通天,還真是一個極難對付之人。雖然夏想也並不認為他和哦呢陳一定會成為對手,但還是下意識地感覺,他和哦呢陳之間,恐怕還真會有利益衝突的一天。劉一琳好歹也是郎市的組織部長,驚仙居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到了二樓一處僻靜的雅間,夏想注意到雅間的入門之處,有隱性水筆寫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數字“8”,不由開口問道:“8號雅間,是什麼意思?”劉一琳搖頭一笑:“說出來不怕夏市長笑話,在哦呢陳的心目之中,郎市市委一班人,他都按照對他的輕重分量排了號,每個人都在驚仙居預留了雅間,‘8’的意思就是說,我這個市委組織部長在他眼中,隻不過排到第8的位置。對了,前任常務副市長,他也有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