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加少走出雅間之後,醒眼朦朧的神態立刻消失不見,取代的是一副清醒無比又十分冷靜的表情,他拿出電話拔出了一個號碼。片刻之後,電話接通了,裡麵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夏想的為人……怎麼樣?”“不好琢磨。”唐加少壓低了聲音,邊走邊說,見周圍沒人注意到他,才稍微放鬆了一些,“深藏不露,不動聲色。北少,我們不一定非要在夏想身上打轉,路子還有很多,可以繞過夏想……”“不,夏想這一關,繞不過去,必須擺平。”北少的聲音很堅定,“加少,要好好利用嚴小時和夏想的關係,我打聽過了,這些年來嚴小時一直圍著夏想轉,她對夏想,肯定是一往情深了,哈哈。”唐加少的臉色變幻幾次,眼中冒火。北少似乎猜到了唐加少的怒火一樣,又說:“彆讓女人誤了大事,嚴小時雖然漂亮,但比起幾十億的工程來說,還是不能相提並論。加少,彆讓一朵鮮花迷了眼睛,再說過了這麼多年了,嚴小時早就不是處女了,你還對她一往情深就真是冤大頭了,說不定早就被夏想……”“行了,彆說了,我心裡有數了。”唐加少不想再聽下去了,就打斷了北少的話,“我會想辦法搞定夏想,他到底年輕,女人和人民幣就是最大的殺手。”“小心行事,彆弄巧成拙了。”掛斷北少的電話,唐加少深呼吸幾口,想起嚴小時看向夏想時的目光,沉靜而多情,分明是一個女人深愛的眼神流露,他就不免妒火再起。嚴小時是他的大學同學,大學四年裡,他追求過嚴小時多次,最終還是沒能贏得美人芳心。但初戀情懷最難忘懷,此後他一直對嚴小時念念不忘,直到聽說嚴小時現在還是單身一人,他內心的情感就再次迸發。他目前也是單身一人——當然不是為了等候嚴小時才沒有結婚,而是留戀花叢不知歸路——但現在再見到初戀情人,雖說隻能算是單相思的初戀情人,還是激發了他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唐加少就決定,要將嚴小時據為己有!至於夏想……既是湘省道橋前進前路上的跳板,又是他情感生活中的絆腳石,唐加少就決定拉夏想下水,隻要上了船,再想下船就難如登天了。唐加少並不知道的是,他想將夏想當成湘省道橋的跳板,卻另外有人想將夏想當成湘省道橋的絆腳石,夏想初入湘省,就因為方方麵麵的關係,而不可避免地和湘省道橋發生了利益糾葛,並且因此引發了湘省的第一波衝擊。夏想在嚴小時的介紹下,算是和唐加少有了初步認識,等唐加少回到房間時,夏想和嚴小時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夏想提出了告辭,嚴小時和唐加少一起送到外麵,嚴小時又提出要送夏想回家,換了平常,夏想肯定要拒絕,但今天卻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望著嚴小時和夏想絕塵而去的身影,唐加少站立原地,半天未動,臉上的神情無比複雜。過了半晌,才拿出手機發了一個短信。夏想坐在嚴小時的旁邊——他今天出來沒帶秘書,沒帶司機——見嚴小時專心致誌開車的樣子,從側麵望去,她的鼻翼的弧度完美而動人,令人怦然心動。一個女人最迷人之處不在於身材多誘人,不在於相貌多完美,而在於她無論從哪個角度欣賞,總有令人眼熱心跳的一麵,嚴小時就是,她一顰一笑,一個側身一次回頭,都有讓人回味無窮之處。是一個精致到了極處的女人。嚴小時全神貫注地開車,車速並不快,忽然一腳急刹車踩下,沒有提防的夏想身子猛然向前一傾,差點摔到鼻子,還沒來得及責怪嚴小時,她已經伸出手來,極其溫柔地落在了他的臉上。“你剛才看我時的目光,讓人沉醉,我差點全身酸軟,連車都開不了了。”嚴小時的手心溫熱,綿軟宜人,嚴小時的聲音可人,粘而怡人,再呼吸到南方天空之中濕潤的空氣,夏想一瞬間甚至有了溶化的感覺。溫柔鄉,英雄塚,此言不虛。水鄉的女子果然溫柔如水,再豪情萬丈的男人,也會掉進她們的柔情蜜意的陷阱之中。夏想抓住了嚴小時的手,輕輕放在手心:“小時,你認真地聽我一句勸,不要和唐加少一起共事,更不少插手湘省道橋的事情。”嚴小時將車駛進了一處小區,停穩了車子,雙眼如水地看著夏想:“唐加少不是我的初戀情人,他當年對我隻是一廂情願的喜歡,我沒喜歡過他。”夏想哭笑不得,嚴小時到底是經商久了,掉進了利益之中,難以自拔,真是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還以為他是因為吃醋才阻止她插手湘省道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查實湘省道橋的問題,但又不能對嚴小時明說,確實為難。想起嚴小時在酒樓中所說,就連她也知道湘省道橋神通廣大,當年還承接過燕省的工程,而且還是由範睿恒親自替湘省道橋說話。當時嚴小時就知道湘省道橋手眼通天,是京城有人親自打電話給範睿恒,範睿恒才不得以省委書記之尊,為湘省道橋疏通。因此嚴小時才認定湘省道橋可以屹立不倒。隻是嚴小時終非官場中人,不知道官場之中的事情,瞬間萬變,隻要有人不遺餘力地力推,湘省道橋早晚會倒,更何況現在是夏想要親自出手調查。但又不能對嚴小時明說,夏想就以男人霸道的一麵,以命令的口吻說道:“你就得聽我的話,再和唐加少糾纏不清的話,彆怪我以後不理你了。”殺招一出,果然奏效,嚴小時委屈地睜著一雙大眼睛:“可是,可是如果工程到手,少說也能賺幾千萬,而且又不是我一個人賺錢,湘省不少高官子弟都有份兒……”夏想心中一動:“對於湘省道橋的關係網,你又知道多少?”“我不知道多少。”嚴小時微微噘起了嘴,“我哪裡敢多知道?知道得越多,就陷得越深。再說你看唐加少對我的態度,我敢和他深入接觸嗎?我就是當一個中間人,介紹他和你認識,也是為了找一個和你在一起的機會,賺錢倒是次要的……”嚴小時說得合情合理,夏想也就相信了她,卻沒想到,嚴小時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麵前,還是一步步陷了進去,為了高達2000萬的介紹費,差一點鋌而走險!回到省委,夏想的心情莫名有點沉重,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還牽涉進了嚴小時,真是好大的場麵。當然,夏想還堅定地認為嚴小時會聽他的話,不會繼續插手湘省道橋,他擔心的是湘省道橋的背後,如果有一幫湘省的高官子弟都伸出大手,往湘省道橋這口大鍋裡撈肉吃的話,那麼動了湘省道橋就相當於動了整個湘省的政局。必須要三思而後行,夏想一瞬間竟然產生了動搖,畢竟他在湘省勢單力薄,沒有可以借助的龐大的關係網,沒有可以如臂使指的人手,甚至身邊沒有幾個可以信任的手下,怎麼查案?怎麼打開局麵?空有一腔熱情就頭腦一熱,挽胳膊踢腳就想大乾一場,那是蠻乾,是魯莽的行為,在市縣級以下還行,現在到了省部級,說不定誰的背後就直通中央。夏想坐在辦公室裡,遠眺窗外已經翠綠一片的景色,心中感慨,南方春來早,和天澤、秦唐不同的是,湘江的春天,已經在枝頭春意鬨了。下一步要想開展工作,需要在紀委內部培植親信才行,沉思良久,決定還是要從李從東入手。不想李從東也不知是受到了彆人的暗示,還是自己開了竅,夏想剛想到他,他就主動前來彙報工作了。40歲出頭的李從東一臉憨厚,笑容就給人老實巴交的感覺,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是大學講師一類的人物,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是省紀委副書記。人不可貌相,夏想不會單從相貌上來判斷一個人的性格,大奸似忠和大忠似奸都是有的,現在他的位置高了,看人的眼光也嚴了,不會輕易對一個人下結論了。“夏書記,我想就我個人最近一段時間的思想和工作總結,向您具體彙報一下,您看是不是方便?”李從東的態度很端正,讓人挑不出毛病。夏想也就隨和地笑笑:“剛剛看完文件,現在有20分鐘的時間。”李從東就很恭敬地點點頭,開始了彙報。所謂思想和工作總結,其實就是對自己的一個簡單評定,基本上都是大部分肯定,小部分自我批評,要的就是既讓領導感覺到你一直在努力認真地勤懇工作,又讓領導覺得你也有一些小問題小缺點,但同時一直在努力改正。李從東大概彙報了10分鐘左右,就適時結束了,然後就又介紹了一下湘省紀委的人員構成情況——其實上至常務副書記林華建,下至秘書長陶河江,紀委內部幾名中層乾部的大致情況,夏想也心中有數,但他也耐心地聽李從東說了幾分鐘。讓夏想驚訝的是,在最後,李從東話題一轉,也提到了湘省道橋,而且還透露一個驚人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