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老古在自家宅院中負手而立,一人望天,靜立了半天。人在京城,心在品都,用無奈而愴然來形容現在老古的心情,再恰當不過。多年的老友了,他也不想用一次彆有意味的警告來表白他最終的選擇,他累了,不想再居中協調或是妥協了,隻想安安穩穩地安度晚年。隻想古玉快快樂樂,隻想夏想踏踏實實,按步就班走向既定的高位。如果說在以前總理和夏想的分岐之中,老古寧願裝糊塗,從一開始的誰也不幫,到後來暗中幫助夏想,再到今天直接用一次意味深長的舉動來直接告誡總理的齊省之旅,已經相當於直接而正麵地站在了夏想的一側。品都的一幕,並不會正麵對總理的威望造成什麼衝擊,也不會從根本上對總理在品都的視察帶來多大阻力,但卻是直指內心,從內心深處直指總理最在意的維護多年的友情,或者說,也是總理最在意的在軍方的最大助力。外人或許無法體會,老古深信,總理在被軍車車隊阻攔的一刻,內心肯定一片淒涼,對他更是深深的失望。失望就失望好了,總比還一直心存奢望要好,在接下來的政治局席位之爭中,他真的不想再參預其中,隻想置身事外,做一個閒人。因為夏想還不到入局的資格,就真沒他什麼事,他也不想被人再用各種方法拉下水。就當品都的一出戲,是一次告彆的演出好了。以後,除非夏想有事,彆人彆想再請他出手了。也不知沉靜了多久,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老古也沒回頭,問道:“冠華,聽說夏想要給你介紹女朋友?”許冠華嘿嘿一笑:“夏書記是有那麼一說,我估計他也就是隨口說說,轉頭就忘了。他一個省委副書記,哪裡還有閒心做媒?”“你錯了,夏想的心思細得很,他主動開口的事情,十有八九可成。”老古心中暗笑,夏想真是一個人精,許冠華在他麵前,還真不是對手。不過也好,以後有許冠華的輔助,夏想的位置會更穩固一些。“對了,胡存富和費誌棟以後……和夏書記的來往,要不要緊?”許冠華在首長麵前,一直放不開,更不用提什麼女朋友的事情了,就岔開了話題。“先慢慢接觸再說,我隻能負責引路,能不能走好,還要看夏想自己。不可能人人都喜歡他,更不可能人人都服他,全看他的為人了。”老古似乎很淡然,其實心裡也放不下齊省的局勢,“聶建豪是另一方的人,他和陳法全交情不錯,陳法全的死,他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卻知道是吳家的手筆,難免不會對夏想有不利的想法。”“齊省軍方勢大,尤其是北海出過大事……”許冠華話說一半,就被老古用目光製止了,急忙住了嘴,知道有些話隻能爛在肚子裡,“糟了,忘了提醒夏想一聲聶建豪和陳法全的關係了。”“讓他自己去摸清,要是他連這點本事也沒有,他就是阿鬥了。他難道不會想想,我為什麼要去魯市,專門介紹胡存富和費誌棟認識?他以為他是誰?他連省委書記都不是,更不是政治局委員!”許冠華知道首長說的是氣話,因為首長為了夏想和總理決裂,心中多少有點難受,他完全可以理解。其實他也不太喜歡總理的為人,有時太不真實了,不象夏想,壞有壞的模樣,好有好的狂放,怎麼看怎麼讓人感到踏實可信。正尋思時,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不由愣住了,是一條彩信,是一張女人的照片,而且還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老古見許冠華愣神地看手機,不由童心大起,偷眼一看,不由笑了:“冠華,你偷|拍的誰的照片?”許冠華又臉紅了:“首長,我,我,我沒偷|拍,是夏書記發來的彩信。”“我不懂什麼彩信,我就知道你看女人照片,而且還臉紅了。”老古哈哈大笑。許冠華更加不好意思了:“首長,我,我……”他一翻手機,發現還有夏想發來了一段話,就急急念了出來,“冠華兄,先讓你看看照片,如果覺得可以,我就安排你們見麵。”“敢情是夏想真要介紹女朋友給你。”老古拍了拍許冠華的肩膀,“女孩長得很漂亮,夏想的眼光一向很準,機會來了,一定要抓住。”表麵上鼓勵許冠華,心裡卻想,冠華呀冠華,你抓住了機會,夏想就抓住了你。……當總理說出到五四廣場參觀一下就返回京城的安排時,邱仁禮、孫習民和李榮升都震驚了!何至於此!當邱仁禮、孫習民和李榮升發現是北海艦隊的車隊執行緊急軍務,臨時通行闖了紅燈才暫時阻攔了車隊前進時,先是心中一片冰涼,因為是誰也惹不起的軍方勢力。但隨後又都長舒了一口氣,因為既然是誰都惹不起的軍方勢力,那麼就不存在故意為之的責任問題,總理也不好追究安排不力的責任,再加上總理一向在人前通情達理,是有名的溫和和好說話,事情不大,肯定可以從容過關了。邱仁禮甚至還暗中衝李榮升使了個眼色,提醒李榮升不要慌亂,一會兒小心解釋一下就可以了,北海艦隊……不受控製!都以為平安無事,就連何江海也不認為總理會為此事生氣,因為總理從來在人前都表現得十分大度,不會當麵發火,更不會拂袖而去。也確實,總理今天也沒拂袖而去,但臨時改變的主意,還是讓所有人都弄不清總理的真正用意,難道僅僅是因為一次軍方車隊的阻攔?邱仁禮作為省委書記,還想說些什麼,總理卻擺擺手:“國務院臨時有個緊急會議召開,本來要立刻返回,但既然來了品都,還是要走一走轉一轉才不算白來一趟。”見總理已經有了決定,知道再多說無益,隻好服從。因為事先沒有安排參觀五四廣場的一項,李榮升忙不迭地安排警力來維持保衛工作,總理又吩咐說道:“我就是要到群眾中走一走,看一看,沒必要非要拉起人牆,和人民群眾保持距離。”上次總理到燕市超市視察民生,就是突然襲擊,許多人都不知道總理的來訪,當時就引起了轟動。話雖如此說,李榮升還是不敢怠慢,急忙安排了大量便衣。總理在五四廣場意外現身,不出所料,同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人們紛紛向前,向總理問好,人人爭先恐後地伸手,希望和總理握手。總理不厭其煩地和許多人握了手問了好,又親切地和幾個人說了家常,呆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直到總理飛離品都,齊省省委一幫人,包括邱仁禮、孫習民,都還沒有想通到底總理是出於什麼考慮才臨時改變了行程,僅僅是一次軍車的意外,就至於連原定的視察工作都棄之不顧?再深入一想,邱仁禮暗暗搖頭,總理此次視察齊省,因為兩件意外,而宣告了全麵的失敗。孫習民心情更是不好,總理一走,他就一直臉色鐵青,本想拿出省長權威訓斥李榮升幾句,批評李榮升工作做得不到位,但邱仁禮卻一直沒有指責李榮升的意思,而且也確實軍方車隊實屬意外,連省委都無法控製的事情,怎能怪李榮升一人?和孫習民的隱忍相比,何江海就沒那麼客氣了,不輕不重地點了李榮升幾句,李榮升倒是好脾氣,不辯駁,不爭論,老實地承認了工作失誤,並且請求省委的批評。最後還是邱仁禮發話圓了場,事情算是不了了之了。幾人之中,隻有李榮升一人多少摸到了一點什麼,因為他通過在軍方的渠道得知,古老曾經暗中來過品都一次。聯想到古老和夏想之間的關係,以及古老和總理多年的友情,李榮升雖然不敢亂下結論,但心中卻有了計較。同時,更對齊省今後的局勢,有了明確的立場和方向。不管總理為什麼要匆忙離開品都,整個齊省上下的共識卻是,總理此次工作視察,被一起人為的省紀委事件,和一起意外的車隊事件,完全打亂,不但沒有收到任何預期效果,而且還從反麵推動了齊省局勢朝另一個未知的方向迅速地滑落。不錯,是滑落,因為,總理的視察本意在推動微顯搖擺的齊省局勢回歸正常的位置,但卻一推之下,卻驀然發現推錯了方向,不但搖擺之勢沒有穩定,反而加劇了擺動的幅度。事態,就有了失控的跡象。邱仁禮幾名省委領導一碰頭,在品都開了一個小範圍的碰頭會,總結了一下總理視察的政治意義,拔高了一下高度,就結束了行程,準備返回魯市。在幾人還剛剛動身之前,周鴻基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的後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及時跳了出來,做出一件讓孫習民格外惱火的事情,從而讓齊省的局勢,再次引發了激烈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