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陳皓天以省委暫時沒有合適的秘書人選為由,提議米紀火過一段時間再更換秘書,其實是委婉的說法,省委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隨時替補的秘書,秘書處排隊等候希望能擔任主要省委領導秘書的年輕人,多得是。夏想明白陳皓天的深思熟慮,許多事情陳皓天不明說,但他心裡清楚得很。此時正在緊要關頭,不宜再節外生枝更換秘書。當然,如果秘書是彆人也沒什麼,隨時可以更換,但米紀火的秘書偏偏就是張力。而張力,和吳曉陽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現在更換,不是將張力徹底推到吳曉陽的一方嗎?相信米紀火提了一提之後,在陳皓天的暗示下,也明白了其中的環節,應該也不會再提此事了,不料轉身他就對劉金南正式提出要更換張力,夏想就不由納悶,米紀火一向沉穩有度,卻不顧陳皓天的暗示和現在的緊張氣氛,依然堅持要換掉張力,那麼原因隻有一個——張力讓米紀火忍無可忍了。本來屬於省長的個人事情,又是政府方麵的事務,夏想沒有必要插手,但他還是對唐天雲吩咐了一聲:“天雲,你先去食堂吃飯,我和米省長碰個頭。”來到米紀火的辦公室,張力竟然不在,夏想也是心中一沉,身為秘書經常不在領導身邊,到底想怎麼樣?張力真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他暗暗搖頭。米紀火見夏想來到,餘怒未消地說道:“夏書記,我實在受不了張力了,必須換,馬上換。前兩天,心神不安,也不知道天天心思在哪裡。昨天時常不見人影,今天倒好,乾脆半天都不見人影,隻說他去複印資料,然後就消失半天。你說,他是我的秘書,還是我的領導?”米紀火平常溫文爾雅,說話都不大聲,更不用提直接指責彆人了,今天確實是氣著了,說話時也猶自憤憤不平。也是,米紀火的秘書不好乾,他本身就是秘書出身,如果說陳皓天的秘書夏生楠算是嶺南第一秘的話,那麼米紀火當年可是全國第一秘。誰想不被米紀火挑理,誰就得是一個事事做到滿分的好秘書。既如此,夏想也不好再勸米紀火什麼,他本想開口相勸,讓米紀火再等上兩三天,現在看來,不是米紀火不想等,是張力不想乾了。張力……到底想乾什麼?夏想現在對張力已經沒有失望了,對一個人不抱希望時,也就不會對他失望,不過夏想畢竟比米紀火想得深遠,因為在吳曉陽事件之上,以及張力和季如蘭之間複雜的關係,米紀火並不是十分了解,他就委婉地說了一句:“可以等確定好人選之後,再正式通知張力。”言外之意就是先隱瞞兩天,讓張力有一個緩衝期,更深層的想法是,最好不要因為此事讓張力破罐子破摔,徹底倒向吳曉陽就不好了。倒不是說張力徹底倒向吳曉陽會造成多大的破壞力,而是夏想心中對張力多少還留了餘地,不想張力真的走到無路可退的懸崖邊上。米紀火知道夏想輕易不會開口,一開口,事情必定十分重要,他微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什麼,問道:“難道說,張力的橋梁作用,還很重要?”“也不好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夏想很不客氣地下了定論。“好,好。”米紀火連連點頭,“是我太急躁了,不應該,真不應該。夏書記,你也知道我凡事講究細致到位,主要也是以前張力每件事情都做得很不錯,最近連連失誤,反差太大,讓人無法接受。”夏想理解米紀火的心思:“一定要精心挑選一個讓米省長滿意的秘書。”話音剛落,有人直接推門進來,一時門就愣住了——正是張力!張力突如其來地回來,連門也沒有敲一下——也是,他是米紀火的秘書,用不著敲門——直直就闖了進來,如果說他一點也沒有聽到夏想和米紀火的對話,誰也不會相信。其實張力就算偷聽到了夏想和米紀米的對話,完全可以晚一些再進來,也好掩飾過去,不料張力就施施然進來了,仿佛一點兒也不擔心夏想和米紀火對他有所防範一樣,難不成他真打算破摔到底了?夏想和米紀火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同時閃出濃濃的失望。其實夏想和米紀火誤會了張力,張力再膽大,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直接推門進來用行動來挑釁夏想和米紀火對他的定論,他也確實在門口聽到了夏想和米紀火的談話,本想避讓,但正好見夏生楠從遠處過來,如果不推門進去,反而會被夏生楠誤會他在門口偷聽,傳了出去更不好聽。與其如此,還不如大大方方地進去。張力也知道他最近確實表現一般,不,不是一般,是極差,沒辦法,他就是放不開季如蘭。季如蘭讓他向東,他不會向西。也不知道是哪根勁不對,反正在季如蘭麵前,他沒有一點抵抗力,什麼黨性什麼原則什麼前途,統統不管了,隻要季如蘭開心就好。結果他就越滑越深。望著夏想轉身離去的背影,想起夏想剛才和米紀火之間的對話,張力的心越沉越重,猛然間,他心中一個猶豫不定的念頭瞬間堅定了立場,拿起手機偷偷向季如蘭發了一個短信:“如蘭,我已經無路可退。”片刻之後,季如蘭回信了:“有我在,就永遠有路可走。”張力的心安定了。……下午一下班,季如蘭派來的專車就停在了省委樓下,等候夏想上車。夏想卻沒有上,而是坐上了自己的專車。而且不是一輛汽車出動,還有兩輛汽車隨行。非常時期,安全措施必須到位。到了湖邊彆墅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了,周圍一片安靜,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花香讓人沉醉,夏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心中一片寂靜,儘管他知道,今天和季如蘭的見麵,將是一次艱難的討價還價。季如蘭必將亮出她的底牌,而他,不管耐煩或不耐煩,必須耐心應對,不僅僅事關吳曉陽在背後的手段,還事關曹永國的副國級待遇的大計。夏想的警衛下車之後,迅速消失在彆墅的四周,借夜色的掩護,在一個個至高點或隱蔽點隱匿了身影,每一個死角都不會放過,草叢、大樹,都有人一一細心查看。在唐天雲的帶領下,警衛還檢查了彆墅之內,季如蘭也不惱,很配合地讓警衛在彆墅裡麵檢查一遍,還極有禮貌要請唐天雲喝茶。唐天雲就暗暗稱奇,早就聽說過季如蘭極其傲慢,又極愛整潔,尋常彆說讓警衛到她的彆墅安全檢查了,就是他也未必能進得來。難得今天如此大方,為了恭迎夏書記大駕,還真是誠意十足,也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切檢查完畢,夏想才前呼後擁地邁進了彆墅之中。季如蘭降階相迎,打趣說道:“夏書記,以後我覺得你輕車簡從,很有品味,現在你出門,前呼後擁,警衛成群,比大牌明星還明星,我就覺得很好笑。”夏想很嚴肅地說道:“沒什麼好笑的,在事關切身生命安全的問題上,開不得半點玩笑。有些社會敗類,死就死了,正好為國家節省資源,讓百姓活得更美好。我不能死,我死了,社會上的敗類就會如雜草一樣,生長得更茂盛了。根除雜草,也是為國為民。”季如蘭咯咯一笑:“這麼說,夏書記是除草劑了?”“不是……”夏想斬釘截鐵地說道,“除草劑除草太慢了,我是除草機,而且還是斬草除根的除草機!”夏想說話時的表情,嚴肅、認真,並且流露出一股義無反顧的決絕,就讓季如蘭心頭一顫,第一次對夏想心生敬仰之感。不過念頭隻是一閃即逝,隨即又端正了姿態,等唐天雲等人退下之後,她才又挽起纖纖素手,為夏想素手泡茶。隻不過季如蘭如花和香氣如蘭的優雅,此時在夏想眼中毫無優雅可言,他隻想和季如蘭談及正事,不想閒來品茶坐享風月。耐著性子等季如蘭一泡二泡三泡出茶之後,夏想接過季如蘭遞來的茶杯,輕嘗一口:“好茶。”季如蘭曬然一笑:“夏書記心事太重了,心思……根本就沒在茶上。今天的茶,是次茶,並非什麼好茶,我隻是拿來試探一下,不想,你還真上當了。”說話時,她還掩嘴一笑,露出俏麗調皮的一麵,再加上她明眸酷齒的秀色和優雅誘人的坐姿,當真是嬌美不可方物。隻是……她的小小心思終究不合時宜。夏想輕輕放回了茶杯:“茶好茶壞,全因心情而定。季小姐,我來,是有事情要談,不是為了品茶,也不是為了閒聊。”……正當夏想和季如蘭在房間之中初次過招之時,離彆墅十幾米外的湖水之中,突然冒出了幾個類似潛水員換氣時的氣泡,如果不注意觀察,肯定不會發現異常,何況現在又是晚間。又過了少許,氣泡不見了,水麵起了一陣漣漪,隨後,一個一身黑衣的黑影人悄無聲息地露出了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