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看著於景渡,目光幾經變換,先是震驚,又是茫然,再是恍然大悟,最終變成了惱怒。
都說事不過,他被這人騙過兩回也夠了吧?
哪裡想到竟然還有第回?
當時他就覺得周豐那小廝挺特彆的,沉穩老練,做事極有分寸,而且還會寫策論。
如今想來,那小廝平時說話就不多,偶爾開口時聲音也像是故意在壓著不大自然。當時容灼還以為他是喉嚨出過問題,如今想來就是於景渡怕他聽出來,所以故意壓著嗓子說話。
怪不得周豐隔差五換小廝呢?
原來問題竟出在這裡!
“你欺人太甚!”容灼紅著眼睛道。
“我當時並非有意要瞞你……”
“並非有意?難道是周豐逼著你易容給他做小廝的嗎?”容灼道。
“當時你不知道我還活著,我想見你隻能易容。”
“你!”容灼到了嘴邊的話被他那句“我想見你”硬生生給噎了回去,這人到了這個時候倒是會說話了?
“你彆以為說幾句好聽的就能哄我!”容灼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聲音卻沒什麼氣勢,“我長得就這麼好騙?你到底還騙過我多少回?”
“沒了,真的就隻有次。”於景渡忙朝他解釋道:“你還記得嗎?很久之前,你朝我說你有一個秘密,當時我告訴你,我還有個秘密。”
容灼倒是記得這件事,那時於景渡說,等料理了豫州賑災錢糧的事情,就告訴他一個秘密。如今想來,當時對方想說的秘密就是宴王的身份,因為不久後容灼就從他昏迷之事,推測到了他的身份。
那麼,剩下的兩個秘密呢?
“剩下的兩個秘密,一個就是現在你知道的這件。”於景渡不知為何,忽然也變得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看著容灼,“另外一個就是……就是……我心裡有你。”
容灼聞言呼吸一滯,耳尖登時紅了。
這家夥為什麼要在吵架的時候說這種話?
“早在我還是青石的時候,我就已經……”
“你彆說了!”容灼開口打斷他,心道他要是再說好聽的,自己這氣都沒法繼續生了。
此前戳穿青石的身份時,於景渡當著他的麵吐了血,而他得知於景渡是宴王時,對方正昏迷不醒,所以容灼兩次都沒能順順利利朝他發過脾氣。
這一次,於景渡健健康康的,他總不能再這麼輕易就揭過去吧?
不然他之前吃過的虧不都白吃了?
而且要是每次遇到這種事情都不了了之,誰知道這人以後還會不會故技重施?
“你……生氣了嗎?”於景渡小心翼翼問道。
“我不能生氣嗎?”容灼道:“你騙了我回,還不讓我生氣?”
“生生生……”於景渡忙道:“你想怎麼生都行?”
容灼快被他氣笑了,強忍著情緒道:“你……去外麵!”
“可是你晚上會冷。”於景渡道。
“我不怕冷!”容灼道,見於景渡還想糾纏,他又道:“你不走我走!”
容灼說罷就要起身,於景渡忙將他按在矮榻上,“我走,你彆出去,外頭冷。”於景渡說罷便磨磨蹭蹭一步回頭地出去了。
直到他出去之後,容灼才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他至今仍有些難以置信,曾經被他“拒絕”了的大壯,竟然會是於景渡易容的。
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大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和於景渡的臉聯想到一處。但若是仔細回想,一切似乎也不是沒有端倪。
其實彼時他和大壯還挺投緣的,對方雖然話不多,但是與他相處時卻有一種很自然的默契。容灼後來甚至覺得挺遺...
憾的,想著若是大壯沒有對他動那種心思,他說不定能和對方成為好朋友。
如今想到於景渡就是大壯,他氣惱對方騙他的同時,心底也隱隱有些高興。
而且他沒想到,於景渡竟然在那麼早之前,就對他動了這樣的心思。
所以……今晚他真的誤會了於景渡。
對方並非是隻想與他親近,否則絕不會等到現在。
容灼拿起於景渡方才送他的那塊玉佩,心裡不受控製地泛起了一點甜意。
他想自己真的好沒出息啊,不是正和對方生著氣的嗎?
但他生氣是真的生氣,可心中卻也是真的熨帖。
容灼原本就不是個氣性大的人,更何況於景渡當時易容成大壯的原因,多半還是為了他。
彼時的於景渡已經不需要再隱瞞身份了,在京城完全可以自由來去,哪怕要避著點彆人的耳目,也有的是辦法。所以對方刻意偽裝成了周豐的小廝,還經常在國子學一待就是一整日,其目的不言而喻。
哪怕對方當時另有彆的事情要做,可陪他在國子學虛耗過的那些時間,卻都是實實在在的。容灼沒辦法否認,那些日子裡,大壯這個人,確實是為了他而存在的。
一想到這些,容灼臉上就忍不住有些發燙。
不過他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心軟。還是決定要繼續生一下氣。
就算不為了這一次,總該把先前那兩次補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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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於景渡知道他好哄,往後不知道還要怎麼拿捏他呢。
念及此,容灼便揣著那塊玉佩上了榻,不打算管於景渡了。
他想,這回至少要生個天的氣!
若是天太長了,起碼也得兩天,不能再少了!
門外,於景渡一直沒有離開。
隔壁就有空著的客房,但他並沒有進去睡。
他在門口一直等到裡頭沒了動靜,估摸著容灼睡著了,這才輕輕推開門進去。也不知是當真對他沒有提防,還是忘了,容灼睡覺竟也忘了鎖門,門就這麼掩著。
於景渡放輕了腳步走到榻邊,伸手幫容灼掖了掖被子。
他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敢再惹人生氣,打消了硬賴著不走的念頭。
不過他擔心容灼夜裡怕冷,所以去將兩個水袋灌了熱水,打算放到容灼被窩裡。但當他慢慢掀開被角打算往裡放水袋時,卻不由一怔,隻見睡著的少年側躺著,兩手正握著他送的那塊玉佩,看起來特彆乖。
於景渡一顆心軟得不成樣子,單膝跪在榻邊看著對方的睡顏,一顆心又酸又澀。
他想,小紈絝怎麼能這麼讓人心疼呢?
明明說了要生他的氣,卻還抱著他送的玉佩睡覺。
於景渡原本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要耍賴將人哄好。
但是看到容灼這麼乖,他反倒又舍不得了。
他想,他應該縱著人朝他生一生氣,這樣他就能多哄幾天,也好將從前那兩次的份一並補回來。
當夜,於景渡在容灼榻邊一直待了許久,直到聽到外頭傳來細微的響動,他才收斂了心神。
他輕手輕腳地又幫容灼掖好被角,俯身在少年光潔白皙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這才起身出了房門。
門外,廊下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影,是黎鋒。
“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於景渡道。
“屬下猜想,公子回來之後應該會有吩咐。”黎鋒道。
於景渡回身將房門掩好,帶著他去了隔壁的客房。
“這幾日在城中如何?”於景渡問。
“沒什麼異樣,豫州城的官員們都很收斂。”黎鋒道:“對了,先前容大人...
朝咱們提過的那位做同知的故交,屬下也見過了,倒是個正人君子。”
於景渡略一頷首,沒多說什麼,轉而道:“我那日與丁伯連約了日後去私兵營,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想來他應該有把握能將私兵營的事情處置好。算著日子,也就是後天,到時候你以我的名義提前帶人去一趟豫州營,此事終究還是要與豫州營的主帥先打個招呼,若是出了意外,也好讓他配合。”
“公子不親自見他?”黎鋒問。
“那日他早已見過我了,此番你去見他,可以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就說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不便露麵。”於景渡道,“他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多問。”
“是。”黎鋒忙道。
“屆時去私兵營時,我扮成你跟著你一起去。”於景渡道。
黎鋒一怔,“此去隻怕不安全,公子不如在城中等屬下的消息。”
“無妨,我心中有數。”於景渡道。
“那……容小公子呢?”黎鋒問。
於景渡想了想,“他若是想跟著,也可以跟著。”
黎鋒聽他這麼安排,便知道於景渡對此行的把握應該很大,否則不會拿容灼的安危冒險。他知道,他們殿下或許不會在意自身的安危,卻絕不會將容小公子置於險地。
次日一早。
容灼剛起身便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他走過去打開門一看,見門口立著的人是於景渡。
容灼一看到他,眼睛便不由一亮,但很快又想起來自己在生氣呢,隻得又擺出了一副不大高興的樣子。
於景渡將他這些小動作儘收眼底,心中再次軟成一片。
他想,怎麼會有人生氣的時候都這麼討人喜歡呢?
“能進去嗎?”於景渡問他。
“不能。”容灼轉身回了屋,卻沒關門。
於景渡故意立在門口沒跟著進去,而是殷勤地開口,“可是我不進去怎麼給你束發呢?”
容灼沒想到他竟真的這麼規矩,說不讓進門就不進門,這倒是讓他心中熨帖不已。
“你……”容灼猶豫了半晌,“我可以自己束發。”
“這樣啊。”於景渡道:“那我就在門口候著,你讓我進去我再進去。”
他說罷便規規矩矩地立在了門外,竟真的沒了動作。
容灼心中無奈,心道這人從前不是挺會耍賴的嗎?今日怎麼就這麼規矩了……
他睡了一覺之後,其實氣已經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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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於景渡這副小心翼翼的態度,還是成功地取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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