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來兌現我的承諾——”安東一邊說著,一邊望向神色懵懂的五號。
安東一直記得那句話,即使現在說出話的人已經遺忘, 但他會幫祂記得。
“原初的十三使者是一體的。‘我們將陪伴彼此, 從最初到最終。’”
“抱歉,現在才意識到,我該更早一些來的。”
少年這麼說著。
在他還在深淵的莊園中,甚至更早一點,在他剛剛降落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祂們就已經在等待了。
回想起一開始,他乘風而來,也曾跨越人間蒼茫的大地,於天穹上見到那璀璨的光軌。
彼時一無所知的他,還真心實意地感歎過那不可思議的光輝與美麗。
現在想想,緣分或許從那時就注定了,因果和時間還真是神奇。
一號祂們似是垂眸歎息,“……你都知道了。”
安東點了點頭,將一直以來收集到的信息在腦海組合,吐出最終的猜測:
“每一個原初使者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你們誕生於自然界的各種元素, 在創造生命的過程中, 你們梳理它們。讓世界從最初遍布的洪水、風暴,慢慢轉變為現在恰好的模樣。”
最初的世界, 荒蕪、天災遍布, 連怪物都無法生存下去。這一點,從安東偶然窺見的第一紀元, 也能夠發現端倪。
是原初使者不斷運用力量, 讓潮水歸於大海, 讓暴雪鎖困大地的一隅,讓風暴變得溫馴……
越來越多的生命得以誕生,到了現在,世界的自然元素達成了平衡的循環,不需要“神”乾預,也能夠自我調和。
於是,“神”就到了退場的時候了。
——祂們的力量開始自然衰落,或者說,祂們將力量漸漸歸還給世界。
安東緩緩抬起自己的手,垂眸平靜地看著依舊有力的指尖,說道:“可同樣作為原初第十三人的我的力量依舊充盈,這就是這個世界在提醒我,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少年身後的羽翼倏然張開。
天空上是漫天懸飛的碎片,那些碎片中的光影依舊在播放,代表著無數並不圓滿的“可能性”。
“光暗平衡。”安東說出了每個終局裡最關鍵的事件,“我不知道那些世界裡光暗失衡的原因,但現在的這個世界——”
安東的眼底劃過了重重景象:墜落的純白天使,被鎮守的靈魂之海,於欲望中誕生的魔,滿溢出魂海的遊魚……
“死去的靈魂回到靈魂之海,而靈魂之海隻進不出,隻有那些靈魂的欲望會化作蝴蝶孕育新的魔族。這就導致黑暗的一側越來越重,而光卻沒有渠道跟著增多,最終黑暗壓垮天平,失衡就開始了。”
“嚴格來說,這還是我種下的‘因’。”少年說。因為最初的遊魚,是他引入那裡的。
銀色的鎖鏈陡然叮鈴鈴地響起來,一號側耳聽著,點了點頭,“是你讓靈魂有了歸處。”
“我知道,這就是我慶幸的地方了。”少年調侃一般說,“你們都完美地達成了自己的‘使命’,我卻還沒有。幸運的是,我沒有用錯方法,隻是慢了一步。現在——”
如同宣告般:“我要補完這個世界的法則。”
以身合道,這就是所有原初使者的歸宿。
“或許,你可以再等等?”一號說,“達成‘使命’後,你會跟我們一樣……”
“沉睡?衰弱?消失?”安東平靜地微笑。
“……看來你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一號長歎了一口氣,末了,祂們的神情陡然溫柔起來,認真地對少年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總歸,我們會陪著你的。”
祂們十三個人是命運共同體,唯有祂們能夠理解彼此
“使命”的重量。祂們尊重同伴的每一個選擇,因祂們將永不分離,連“死亡”也不可以。
少年點了點頭,唇角翹起一抹弧度,“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對了,我要再等等。”
按照碎片世界和滿溢的靈魂之海的情況看,光暗失衡依舊要降臨,但還不是現在,不是今天。
所以——
少年說:“這次,我還有機會好好道彆。”
這可是億萬次的可能性中,誕生的僅此一次的奇跡。
他第一次,不必走得那麼匆忙。
……
結束了跟一號祂們的對話後,一號祂們又再次回歸了光軌之中。
但這次不是沉眠,而是清醒地等待。祂們知道,少年完成了最後的道彆後,就會再度來到祂們身邊。
祂們收攏越發衰落的力量,在光軌中純白的虛空內,安靜地等待著。
而安東從天空緩緩降落到大聖堂內。
此時的大聖堂已經褪去了那片寰宇,恢複成了那布滿數據線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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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竟然幾乎所有天族都聚集到了這裡。
他們靜默地等待在大聖堂之外,站在漫天墜落的碎片之雨裡。
明明安東已經撤去了操縱碎片的力量,可那些碎片卻依舊不曾消失,循環著每一個結局,從過去到未來。
忽然,安東察覺到胸前傳來一陣濕潤,他眨了眨眼,將埋在他胸口的小毛團拎了起來。
——小毛團已經哭成了一個水龍頭。
安東不由歎了一口氣,“好啦好啦,既然你都聽到了,那你也該知道我不是馬上走。”他將小毛團托起來揉了揉,“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哭泣,才特意來這一趟的啊。”
他的降生,並不是為了讓世界陷入悲傷,而是為了迎接希望。
“波波……”小毛團忍了忍,最終撲進了他的懷裡。
安東有些苦惱地望著它的狀態。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安東會去深淵,那原本不適合小毛團跟著去,但現在看來,還是把它繼續帶在身邊吧。
“嘩啦——”
就在這時,周圍傳來整齊劃一的巨大動靜。
安東抬首看去,發現那些整肅的天族大軍,自發地放下武器,向他單膝跪地了下去。
以大聖堂為中心,身著鎧甲的軍隊,仿佛多米諾骨牌一般叩拜下頭顱,一對對純白的羽翼肅然張開,又“嘩啦”一下有力整齊地收緊——
他們向他們認可的主人展現自己的力量,繼而表達自己的忠誠。
隨後,空闊的天界儘是密密麻麻叩首的身影,他們的聲音在高天的風中回響起來:
“天國之主!”
他們這麼呼喚他,鏗鏘有力的。
“向您致以最高的忠誠與敬意。”在隊列最前方的將領們如此說道。
安東有些驚訝。
“……是那些碎片。”西路伯似乎終於緩過了一點情緒,隻是眼眶還有點發紅。
安東於是明白過來:確實。在那些碎片世界裡,他都不知道“加冕”過多少回了。
隻是他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全部認可那些可能性。畢竟很多事情還是跟現實不一樣的,甚至“天國墜落”的危機,在這裡都還沒有發生。
然而,安東顯然並不知道——
就連虛擬的人物和故事,都會有人真情實感地為之落淚。更不要說那些“可能性”世界,裡麵甚至有一模一樣的他們自己,代入感百分之百,還是數萬次不止的BE全結局,不留下心理陰影都算好的。
如果他仔細觀察這些天族現在的神情,就會發現他們的神情各個緊繃,喉頭發澀地
滾動。
那是用儘全力去壓抑自我的表現,得益於天族長久以來習慣了“忍耐”,但他們的神情越是完美如石膏,反而就越說明他們內心早已失去了冷靜。
安東並沒有在天之國逗留太久,他還有地方想去。
即使天族們並沒有聽見安東與一號祂們的談話,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小怪物連接著中樞,天族們或許已經通過中樞隱約知曉了什麼。
更何況,那百分之零的數據依舊擺在那裡,讓人忍受不了再看第二眼。
但是——
“但是他那麼努力地告訴我們,這是個‘奇跡’。”尤利爾注視著安東遠去的身影,嗓音沙啞。
直到剛才,少年都在感激他們。隻要對上那雙快樂的、永遠閃耀著光芒的金色眼睛,他們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對比那些碎片世界的終局,他們已經看出來,少年是真的因為能夠獲得道彆的機會,而振奮著。
“西路伯,彆再擺出那副表情了。”尤利爾深呼一口氣,頓了頓,“……彆讓他為難。”
西路伯身形一僵。
十翼者臉上露出最後的垂死掙紮的神色,然而,他雙唇囁嚅,最終沒有說出口。
——那是少年的“使命”。他們怎麼能夠要求,對方舍棄肩負的重大責任?那份堅守的輝光是如此耀眼,少年毫不動搖亦毫不畏懼地選擇著自己的道路,他們不正是被此吸引著,如今又怎麼能親手讓那份光芒熄滅?
亞諾走上前,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走吧。”他看向已經消失了少年身影的天空,喃喃道,“他還會回到光軌這裡來的,在那之前,我們還能做一些最後的準備工作。”
安東回到了深淵。
魔界大軍是跟著他一起撤離的。
一路上,瓦沙克直接哭成了個兩百斤的胖子——惡魔可遠沒有天族那麼矜持,他們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發怒的時候就發怒。
安東哭笑不得地聽著對方喊:“您可是我們魔界最後的深淵種啊!!!沒了您,我們可怎麼活呀!”
“嗯。”少年戲謔地勾起唇角,好笑地說,“抱歉啊,沒辦法稱霸魔界讓你成為魔族第二有錢的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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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沙克痛苦的神情一滯,隨後訕訕地抹了抹眼淚,有些委屈地說,“您又看見我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