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

這兩個字，對於元博夫婦來說不亞於「元清」二字。

自從元清的死訊傳來後，元家幾乎沒人敢在二老麵前提起「蜀國」，生怕引得他們傷心。

如今祥嬸一進門就說蜀國來人了，麵上還帶著幾分喜氣，不免讓元博夫婦驚訝。

元夫人強撐著要從床上起來，有氣無力問:「蜀國……是……是誰來了！」

元博見此，連忙阻止自家夫人:「夫人莫急，先讓老夫去看一看，許是太平公主那頭派人來了。」

逍遙王妃回南騫國的事情，早就在昨日傳得沸沸揚揚。

元清出嫁前雖不認識逍遙王妃，但元博卻知道，薑將軍曾經是逍遙王的伴讀，二人關係匪淺。

再加上元清嫁到蜀國後，也曾給家裡來過書信，多次提起逍遙王妃對她的照顧。

如此，元博便猜測，很有可能是逍遙王妃派了人過來。

而元夫人呢？在聽到「太平公主」四個字後，也瞬間反應過來。

「公主殿下回來了？那妾身……妾身更要起來才行！」

她掙紮著要下床，淚流滿麵:「以前……以前清兒說過，公主殿下在蜀國對她……對她很是照顧。

眼下公主殿下派人過來，許是……許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們！」

「老爺，夫人，莫激動，不是太平公主的人~」

祥嬸老早就想把薑姒君給說出來了。

可奈何她第一句話剛說完，元博夫婦的對話就沒停過。

主子們說話，當下人的哪有打斷的道理？這不是元家的規矩！

故而，隻能站在一旁乾著急，鑽著主子話畢的空檔再開口。

「過來通傳的人是李嬸，她現在還在外頭候著呢！

說是蜀國那頭來了一個姓魏的大人，把三小姐的閨女姒君小姐給帶來了！」

「你說什麼！」

「清兒的閨女！」

元博夫婦心臟怦怦跳，皆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

姒君！

對！

他們家清兒的閨女是叫姒君，薑姒君！

「夫人，你……你先在屋裡歇著，老夫出去瞧瞧。」

再開口，元博這個當了祖父的人，竟已經開始哽咽。

元夫人搖搖頭，緊緊抓著元博的手:「老爺，妾身與你一起……」

她在猜測逍遙王妃派人過來時，就有一種預感。

——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

——會不會有清兒的遺物要帶給我們？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送來的竟是自己的外孫女！

「夫人，你……」

元博想拒絕，可又實在不知怎麼開口。

畢竟這一天，他們都盼了太久太久！

於是，沉默了片刻，終是衝著祥嬸道:「給夫人換一身衣裳。」

說罷，又衝著元夫人道:「夫人，魏姓是蜀國的國姓！

此番送君兒前來的人姓魏，想必是太平公主的夫婿，蜀國的逍遙王。

老夫先去一步，以免怠慢了客人，你穿戴整齊再過來。」

言畢，又重新端起放在桌上的湯藥:「把湯藥喝了！即便隻能吊著身體不能痊愈，也能讓你有精神去見外孫女！」

「好！」

這一次，元夫人沒再猶豫。她湊到藥碗旁，大口大口喝著那苦臭無比的湯藥。

——我不想死，我要活著！

——哪怕拖著一副病弱之軀，也要活下去，要多看看我的外孫女，多抱抱我的君兒！

元博見元夫人乖乖把藥喝完，又叮囑她不必著急，這才出了屋子，往前廳趕去。

去往前廳的路上，又正巧撞見了大兒子元書，二兒子元啟。

兄弟倆同樣行色匆匆，眼眶微紅。

瞧見元博後，急忙喊了句:「父親！」

「都知道了？」

元博看了兩個兒子一眼，便道:「送君兒回來的人姓魏，不可失了禮數！」

「是，父親！」

「父親放心，兒子曉得。」

……

前廳。

逍遙王依舊直挺挺坐著，可薑姒君卻已經從撫摸椅子桌子，進展到了吃點心喝羊奶。

隻是心裡依舊想著她的娘親。

——這個桂花糕很好吃，以前娘親會不會喜歡呢？

——這個龍須酥好香啊，娘親小時候肯定也愛吃！

——還有這個羊奶……

正發著愣，突然感覺到身旁的逍遙王起身了。

緊接著，一陣腳步急急傳來。

薑姒君的心咯噔一下，趕忙跟著站起來，朝門口望去。

隻見一個兩鬢發白的老人，帶著兩個中年男子急急趕來。

三個人生得有幾分相似，就連身上的氣質，也都是文質彬彬的書生氣，十分斯文。

為首的老人有些清瘦，衣裳十分整齊，甚至看不到一點折皺。

銀黑相間的頭發被梳得很認真，沒有半分淩亂，一看就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可薑姒君卻不怕他。

甚至在看到他第一眼，便覺得他好生慈祥。

——這就是我的外祖父嗎？

——那後麵兩個呢？

——是我的舅舅？

元博帶著兩個兒子入了前廳，一眼就看到椅子旁的小姑娘！

若不是尚還保持著理智，他一定會錯將外孫女認成閨女！

像。

簡直太像了。

臉型，五官，就連盯著他看的神韻，都一模一樣！

還有衣裳！

元清以前，也總是喜歡穿一身紅衣，就像小丫頭今日這樣，鮮豔又炙熱。

若說哪裡不同，便是這丫頭看著斯文一些。

不像她娘小時候那樣，跳脫得很，常常紮著一個高馬尾或兩個小揪揪滿世界跑。

這幾年來，元博幻想過無數次外孫女的模樣兒，也幻想過，有朝一日見到外孫女的情形。

可如今外孫女真真切切站在他麵前，他倒有些不敢認了。

整個人站在前廳門口這邊，久久都不再挪步，仿佛雙腳有千斤重。

逍遙王見此，輕輕拍了拍薑姒君的背:「去吧，這是你外祖父。」

薑姒君忍了許久的眼淚，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外祖父。」

她帶著哭腔，先試探地喊了一聲。

緊接著，就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大聲哭喊道:「外祖父！外祖父！」

小丫頭飛奔朝元博跑去，眼睛都被淚水糊住，隻能看到對麵模模糊糊的人影。

元博聽到「外祖父」三個字時，身體就像被雷擊中一般，兩行清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