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之意,莫非是要小弟去禦前彈劾桓溫?可是……這……”庾翼麵帶疑惑,看著庾亮問道。
庾亮又是搖頭,接著拍了拍庾翼的肩頭說道:“賢弟,莫要自亂了方寸,一會兒是保舉,一會兒又去彈劾,豈不是作繭自縛,更落人口實了嗎?“
”噢……是小弟唐突了。“庾翼聽明白了庾亮話中之意,下意識的摸了一把額頭,才發現竟然是涔涔冷汗。
“若不是彈劾,那難道是為桓溫作保?”定下心神的庾翼又問道。
“嗯……不錯,為兄正是此意。”庾亮點頭表示肯定,然後轉身重新坐定。
庾亮又說道:“不管怎麼說,桓溫算是又一次名聲大噪了,再想雪藏與他已然不可能了,倒不如反其道而行,在禦前再次保舉桓溫,讓陛下委其要職,這樣的話,一來桓溫必將臣服於我,為我所用,二來此舉特立獨行,必合陛下除舊立新之意,若成,賢弟在陛下心中地位則更加舉足輕重了。隻是,這樣做著實要冒著一些風險,萬一弄巧成拙,司徒黨羽恐怕將借題發揮。“
庾翼這一回終於聽明白了兄長的意思,打心底裡深深的佩服庾亮的高瞻遠矚,真的是一步三計,此舉若果能成,不僅緊緊的拉攏了桓溫,而且還會取得陛下的信任,更重的是也許借此可以轉變庾氏在朝野中的局麵,兄長重掌朝權也就指日可待了。
於是,庾翼對庾亮拱手深深的施了一禮,其中除了有對一家之長的敬佩,更包含了對於庾亮謀劃全局,運籌帷幄的政治遠見的深深欽佩。
”兄長韜略遠大,小弟不及分毫,小弟定會按照兄長吩咐,極儘所能辦好此事。“庾翼說道。
“嗯,賢弟處事謹慎,為兄自然放心。不過,要想辦成此事,賢弟還要如此這般……”
……
翌日,乃是例行大朝,太極殿上文武官員身著華麗的朝服,站班左右,殿外,一排排金甲武士手持長戈威風凜凜,整座宮苑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皇帝司馬衍在眾多宮人的簇擁下,穩步走上禦階。
待皇帝安座後,群臣一起叩首,山呼海嘯齊呼萬歲。
司馬衍環視眾臣,高聲言道:“諸位愛卿平身。”這時,他注意到了右班為首的征西將軍庾亮,略感意外的同時,嗨微微對庾亮點了點頭。
接著,司馬衍對下麵問道:“今日大朝,難得征西將軍歸京,諸位卿家可有軍機要事需要當堂議政嗎?”
司馬衍話音剛落,就有一人出班叩首啟奏。
“臣,有本!”
皇帝循聲看去,原來是司空郗鑒。郗鑒,字道徽,乃是六大輔政重臣之一,也就是前文中與庾翼在禦前爭論的秘書郎郗曇之父,郗鑒出身名門,在朝中素有威望,少年皇帝自然要對其看重三分。
“原來是郗愛卿,快快免禮,有何本章司空請講。”皇帝說話很是客氣。
郗鑒再次拱手,未言先瞥了一眼庾亮。
“陛下,自蘇峻之亂後,我朝上下百廢待興,士農工商亟需整頓,好在陛下勤政愛民,百官擁戴,可以說國力日漸恢複,臣受先帝重托,不敢絲毫懈怠,雖授職於營建,水利諸事,但若是有朝中重臣暗結黨羽,把持地方,禍亂朝局,臣便不得不要站出來。否則,一旦禍事釀成,微臣死後無臉去見先帝啊!“郗鑒雖年事已高,但講起話來卻鏗鏘有力,說出的每一句都擲地有聲,震人心魄。
皇帝眉頭一皺,先是沉默了片刻,因為郗鑒這一席話明顯是在指向某些人,而久未上朝的庾亮今日卻偏巧出現了,而且庾亮手握數州軍政大權,這讓他不得不多想了幾分……
“陛下,臣亦有本啟奏。“就在這時,又有一人出班奏道。
皇帝看了過去,竟是秘書郎郗曇,司馬衍心中發笑,這郗家父子居然都要發聲,莫不是因為同一件事?
“秘書郎,若是所奏之事若是與令尊相同,便先退下,朕且聽聽司空之言,如何?“
聽到皇帝的話,就連郗鑒也扭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甚至他還向郗曇使了個眼色,似乎是在責問“朝堂之上,你一個小小的秘書郎湊什麼熱鬨,今日之事不是你能參與的,還不速速退下。”
可是誰知郗秘書郎好像沒看到父親的眼神提醒一般,躬身對皇帝說道:“微臣所奏與家父不同,微臣今日要彈劾萬寧男桓溫。”
“哦……桓溫……”皇帝聽到郗曇提到了桓溫,覺得這個名字似乎耳熟,但卻不能馬上對上號兒,便猶豫了一下。
皇帝身邊內侍黃成發,久在宮中,察言觀色的本領高於旁人,先帝時便是皇帝身邊親信,到了司馬衍親政後,黃成發不僅繼續留在了新皇身邊,還成了內侍總領。
當日,在禦書房庾翼與郗曇辯論時,黃成發便在場,此刻見到皇帝的反應,他馬上低聲提醒道:“陛下,桓溫者不就是那日庾翼推薦之人嗎?”
“噢……”黃成發一句提醒,司馬衍立刻想了起來,不由得眉頭微蹙,心中想“桓溫,朕還準備啟用他,這才過了幾日,你卻要彈劾,究竟為何?”
“秘書郎要彈劾桓溫,不知所為何事?”
“桓溫勾結叛賊,盜取府庫,大行叛逆之道,臣請陛下不僅要罷免其之爵位,還應將其捉拿,依律治罪。”
“是嗎?桓溫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之舉?”司馬衍問道,隻是語氣顯得不那麼震驚。
“臣手上有豫章郡守章伯鈞的公文,具體事實皆寫得清清楚楚。”郗曇說著將一本公文呈了上來。
接著,自然有內侍將公文接過,轉呈給了皇帝。
司馬衍翻開公文,草草了看了幾眼,便隨手放在了龍案之上。
“秘書郎,還有何舉證?”皇帝淡淡的問了一句,話語古怪不僅讓郗曇不解,也令在場的其他文武官員心中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