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李靨家的時候是下午四點，熱辣的太陽溫度逐漸褪去，老人們提著馬紮開始出門聊天，孩子們也陸陸續續放學回家，兩個人把車停在樓下，開始從後備箱往下搬東西。

“喲，葉子回來啦！”單元門口乘涼的鄰居奶奶見了她，熱情的過來打招呼，“早上見了你爸還說呢，這葉子出嫁了，什麼時候回門啊？奶奶可是看著你長大的，總得隨個份子錢！”

“就是，咱們葉子可是出了名的懂事又漂亮，就這麼不聲不響嫁人了，我們這些老鄰居可不樂意！”一旁幾個聊天的鄰居也湊過來，“得跟老李說道說道，咱們弄個那啥，回門宴！”

“對對對，葉子快回家跟你爸說啊，回門宴要辦，阿姨到時給你包個大紅包！”

“行，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我回家肯定跟我爸說，到時候請大家一起吃頓飯，紅包就不用了，我從小到大受了你們不少照顧呢！”李靨說著搬起一箱東西準備進樓，被尚辰接了過去，“你彆動，我來。”

“葉子，這就是新郎官吧！”鄰居奶奶第一個發現了這個悶不吭聲搬東西的小夥子，見李靨點頭，滿臉堆笑地端詳著，“小夥子長得可真精神，跟葉子一看就是一對！”

“我瞧瞧我瞧瞧，哎喲，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鄰居阿姨大嗓門一嚷，半個家屬院都能聽見，大家夥兒瞬間圍過來，你一眼我一眼地瞧新郎。

“這氣質，一看就是好孩子！”

“我聽老李說了，女婿是個檢察官。”

“檢察官啊，怪不得呢，看著就正派！”

“小夥子，你可要對葉子好啊！”

“葉子是個好孩子，從小被我們看起來的，整個家屬院都是葉子娘家人！”

尚辰個子高，在人群中露出半個腦袋，他看著被排除在人群之外的李靨費勁巴力往裡擠，不由笑著過去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麵前。

“那啥，尚檢察官你快進去吧。”李靨被連拉帶拽好不容易擠進來，把他往單元門裡推，“我爸在家呢。”

“好，我先搬一趟。”他懷裡抱著兩個箱子，走到單元門麵前又轉身，衝著圍觀的鄰居們點頭：“回門宴是一定要辦的，具體時間等我問過嶽父，再上門邀請大家。”

“哈哈，那我們大家就等信兒啦！”鄰居阿姨大嗓門又嚷起來，“快點的搭把手，彆讓人家——小尚是吧？彆讓人家小尚一個人搬哪，大家夥幫忙，給送老李家裡去！”

“這回來一趟，買了多少東西啊這是？老李快開門！你家新女婿上門啦！”

送走了熱熱鬨鬨的鄰居們，李靨跟尚辰兩個人坐在客廳的雙人沙發上看電視，李德翰在廚房裡忙活著，不許兩個人幫忙。

“我小時候爸爸工作忙，放學之後都是去鄰居們家裡吃飯的，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一直到我後來學會了自己做飯，誰家做了好吃的還是會記得給我一份。”李靨邊回憶邊解釋著，笑出兩個甜甜的梨渦，“所以一聽說我結婚了，那些奶奶啊，阿姨啊，都想瞧瞧您。”

“可能過於熱情了些，您彆介意。”

尚辰低頭在手機上查著什麼，聞言搖搖頭：“說明大家都喜歡你。”他把手機伸過來示意李靨看，“這幾家酒店喜歡哪個？我預約一下明晚的包間，請鄰居們吃飯。”

“不不不，這事兒我爸自己就行，怎麼能麻煩您呢？”李靨掃了一眼，連連搖頭，“還都是高級酒店，太貴了……”

“我請。”

“您請就更不行啦！咱倆本來就是假夫妻，根本沒這個必要。”

李靨家房子不大，老舊的兩室一廳，光線也不太好，她穿了一身花花綠綠的卡通家居服，盤腿坐在沙發上，小手一揮嚷著假夫妻沒這個必要。

不知道為什麼，尚辰很想敲她的頭。

他這麼想著，就真的伸手輕輕彈了她腦門一下：“做戲做全套，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把收的份子錢給我。”

李靨被他這一下敲得有點懵，揉揉腦門緩了緩，還是搖頭：“那不行，份子錢是我爸的，他還得回禮呢。”

“那費用咱倆平攤。”

“去路口川菜館不行嗎？”

“不行。”

“哦……”李靨低頭算了下，“那好吧，可我現在沒那麼多錢，等下月發了實習工資再給您行嗎？”

“好。”尚辰收了手機，開始看電視。

李靨還在掰著手指頭算錢，一邊算一邊唉聲歎氣，實習工資還沒到手就飛了，也不知道跟他商量商量分期行不行？

晚餐很豐盛，李德翰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招呼著自己的女兒女婿多吃些。

“寶寶，去拿兩個酒杯來，我跟小尚我們爺倆喝幾杯。”李德翰笑眯眯叫著女兒的小名，父女倆臉上有一模一樣的小梨渦。

李靨有些為難，自己老爸的酒量她是有數的，千杯不醉，尚辰是個假女婿，如果被灌醉了可是不太好：“爸，要不然彆喝了。”

“女婿第一次來家裡，不喝酒怎麼行？”李德翰不同意，“小尚回家該說我這做嶽父的沒招待好了。”

尚辰也跟著點頭：“是要喝酒的，不過嶽父明天還要上班，咱們少喝點。”

“就是，我少喝不就行了。”李德翰得到支持，不知道多得意，支使自己女兒，“寶寶去拿杯子！”

“快去吧寶寶。”尚辰跟著喊。

李靨忍不住翻白眼，這人怎麼回事，明明說好假夫妻，一口一個嶽父喊得那個絲滑順暢，現在還叫起自己小名來了。

酒杯拿來，尚辰站起來將杯子倒滿，自己先敬了李德翰一杯，恭敬又認真：“嶽父這些年辛苦了。”

“嗐，照顧自己女兒辛苦啥？”李德翰樂嗬嗬喝光了杯中酒，招呼他坐下，“我這個女兒啊，打小被我寵壞了，洗衣服做飯乾家務，什麼都不會，你可要多擔待哈！”

他說著又倒了一杯去跟尚辰碰：“真的是，什麼也不會，真的！”

“爸，我哪裡不會了？”李靨不樂意了，她剛剛才說完自己從小就會做飯，轉眼就被老爸說的一無是處。

尚辰倒是沒說話，他陪李德翰喝了三杯酒，放下酒杯之後才開口：“嶽父，我記下了。”

李德翰盯著他半晌之後欠起身，眉眼彎彎地越過桌子拍拍他肩：“喝酒！”

吃過飯，尚辰自告奮勇去刷碗，餘下父女倆在客廳，李靨無聊地看著電視裡的節目，突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今晚怎麼睡！？

這不是酒店，家裡一共兩間房，一間她的一間爸爸的，尚辰肯定不能睡客廳，那不就意味著兩個人要睡在一間房裡？

她蹭一下站起來，三兩步跑進廚房把門關上：“尚檢察官。”

尚辰正在刷碗，見她神神秘秘跑進來，連忙擦乾淨手上的泡沫看她：“嗯？”

“尚檢察官尚檢察官。”難為她這種時候還要連姓帶職業地喊他，“我們今晚怎麼辦？”

對麵已經被她一連串的尚檢察官喊懵了：“什麼怎麼辦？”

“怎麼睡覺呀？”她急得小幅度跺腳，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老爸肯定也不會讓他們倆出去住。

尚辰眨眨眼，轉身接著刷碗，嘩啦啦的水聲蓋住了他如雷的心跳：“聽嶽父安排吧，不行我就打地鋪。”

五月的陽光明亮，透過陽台的白色紗簾映進房間，柔和舒適。

李靨睡意未消地睜開一隻眼睛，在床上胡亂摸索著，長長的睫毛困倦地抖了幾抖，然後把摸到的手機貼到臉前。

八點。

她又抱著被子淺睡了一會兒，還是掙紮著坐起來，揉揉眼睛翻身下床。

腳一落地就覺得不對勁，觸感軟綿綿的還帶著溫熱，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是要收腿已經來不及了，乾脆一大步邁出去，沒想到步子太大腳下一滑，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來。

“啊——！”

“！！”

四目相對，李靨以一個十分不和諧的姿勢騎坐在尚辰身上，一條腿跪著一條腿伸直，兩隻手撐在他胸前。

“尚、尚檢察官早。”

尚辰被她壓的一時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皺起眉頭：“早。”

昨晚兩個人自然都睡在李靨臥室，尚辰主動提出打地鋪，臥室很小，地鋪隻能緊挨著床。

他前半夜根本睡不著，天快亮了才稍稍迷糊一會兒，夢都沒來得及做，就被從天而降的李靨砸醒了。

見他好看的丹鳳眼盯著自己，李靨臉脖子都紅了，結結巴巴又問候一遍：“早、早安。”

“早安。”尚辰調整了一下呼吸，不動聲色的蜷起腿，“能下去嗎？”

李靨長發散亂，紅唇輕咬，在他腰上不停的蹭：“尚檢察官，我……我……”

她的體溫與他相近，卻又完全是兩個世界，帶著少女的馨香氣息，把清晨蓬勃向上的那一點小芽迅速催生，破土而出……

尚辰被她蹭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伸手撫上了她的背，將她往自己懷裡帶，她整個人軟軟倒下來，伏在他耳畔沒有規律地喘著，帶著哭腔：“尚檢察官，我大腿抽筋了！”

窗外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鳥兒的鳴叫，間或夾雜著一兩句樓下鄰居們打招呼的聲音。

在這個初夏安靜尋常的早上，尚辰隻覺得比任何一個最炎熱的時刻都要躁動。

他的新婚妻子穿著柔軟的家居服，伏在他身上與他親密貼合，長長的頭發散下來在兩人頸間纏繞，原本清甜的聲音因為疼痛帶上了哭腔，更像是撒嬌：“好疼啊尚檢察官，我動不了了！”

“是哪裡疼？”他也不敢有動作，隻虛扶著她肩膀，“右腿嗎？”

“疼，起不來！”李靨努力想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卻因為疼痛出了一腦門的汗。

“不要動。”尚辰咬咬牙，伸手下去抓住了她的右腿膝蓋向上一點點位置，“是這裡抽筋嗎？”

“不，再向上一點。”

“這裡？”他的手又向上滑。

“也不是！”李靨這次真的哭起來，“是屁股那裡，嗚嗚你不要碰！”

他的臉一下紅到脖子根，趕緊又向下握住了她的膝蓋：“我不碰，來，試著拉伸一下。”

李靨疼得受不了，乾脆閉上眼把頭埋進他肩頸處，哼哼唧唧任由他抓著自己的腿曖昧至極地輕輕拉伸。

來回拉伸了幾下，疼痛好像緩解不少，她試著慢慢坐起來，扶著床沿爬了上去。

身上溫熱柔軟的重量退去，尚辰有一瞬間的失落，又在下一秒翻身坐起，打開門衝了出去。

李靨正哭唧唧地揉著自己的屁股，見尚檢察官突然跑出去，接著衛生間就傳來嘩嘩的水聲，她愣了一陣，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一瞬間控製不住地臉紅起來。

太丟人了，真是太丟人了！

尚辰衝了很久的涼，終於將那股躁動壓製下去，他打開門，餐桌前李靨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吃飯吧。”她笑著望過來，臉頰還帶一點紅，“爸爸早上買好的油條跟豆腐腦，我又煮了幾個雞蛋。”

她剝了一個雞蛋放到他麵前的小碗裡，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吃完了，我帶您出去走走，咱們……咱們去逛街好嗎？”

尚辰也覺得兩個人再這樣呆下去過於尷尬，點頭：“好。”

“剛剛真是對不起。”

“剛才很抱歉。”

兩個人不約而同向對方道歉，又同時沉默。

豆腐腦有些涼了，油條也不再酥脆，不太儘如人意的食物卻是兩個人單獨吃的第一頓早餐，相對而坐的小夫妻默不作聲，將滿腹心事一口一口吃回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