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爺子進屋坐了,薑雲珠給他端來四盤菜,一道過油肉,一道宮保雞丁,一道清炒白菜,還有一道鹵味拚盤,拚盤裡有無骨鴨掌、豬尾巴、鴨胗、牛蹄筋四樣。
並一碗米飯,一碗紫菜蛋花湯。
這四樣菜,看著平常,卻處處有不平常之處。
就比如這清炒白菜,吳老爺子吃遍了大江南北,就連宮裡的禦膳房都吃過很多次了,可這清炒白菜能做到這種火候的,全加起來不超過兩手。
還有這鹵味拚盤,這個是鴨爪子吧?看這蜷縮的模樣,似乎是去了骨的,吳老爺子真是第一次見這麼做鴨爪子的。
吳老爺子好奇,先夾了一個鴨爪子吃。
香、辣、彈、糯!
他又吃了一塊豬尾巴。
不同的口感,卻一樣好吃過癮。
清炒白菜,果然,跟他猜得一樣,這手藝已經臻至化境,基本沒放什麼調料,隻有白菜本身的味道,卻異常清爽甘美。
吳老爺子忍不住看了薑雲珠一眼,問,“你做的?”
“是啊,老爺子吃著怎麼樣?”
吳老爺子盯著她,這手藝,若不是有名師指點再苦練很多年,根本沒這水平。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大道天然,化繁為簡,這姑娘天生就有這種慧根。
吳老爺子感覺薑雲珠是後者,不由得心中一動,他漂泊半生,連個衣缽傳人都沒有,這姑娘……
想到這裡,他臉色好看很多,說,“挺好吃的。”
薑雲珠眼睛漾起一層水波,能得到吳老爺子這四個字,可真不容易。老爺子吃著高興,是不是就會幫陳老爺子治病了?當然,她不會說出口,顯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還是等吳老爺子自己提的好。
“好吃就多吃點。”她隻說。
吳老爺子本來就肚子餓,剛吃了兩口,更勾的食欲大開,當即也不再說話,埋頭吃了起來。
四盤菜,每樣都不多,沒一會兒,他就把菜全都吃完了,一碗米飯也吃進肚子裡,最後還喝了半碗湯。
吃完,他撫著肚子坐在那裡,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吃飯要吃七分飽,他這樣,可不適宜養生。
都怪這些菜太好吃了,他悻悻地拿起茶碗,慢悠悠的喝茶。
這茶味道不行,他想。
確實,薑家的茶就買的一些茶沫子,能有什麼好滋味。
這時薑雲珠等人也開始吃飯了,陳老爺子眼睛不好,陳氏告訴他桌上都有什麼菜,然後問他想吃哪個。
陳老爺子說了,陳氏幫他夾。
薑雲珠在一邊看著,悄悄打量了一眼吳老爺子,陳老爺子的眼睛明顯有病,難道他不想幫忙看看嗎?還是剛才那些菜,沒有打動他?
確實,那些菜,就是一些家常菜而已,吳老爺子眼界高,自然看不上。
薑雲珠琢磨,是不是該把夢裡準備的那道菜給他做一下。
夢裡安平侯府,林霆安想請吳老爺子看病,找人是一方麵,找到人怎麼說動他,又是另一方麵。
薑雲珠知道吳老爺子愛吃愛玩,便細心琢磨了一道菜,想打動他。
可惜最後根本沒找到人,她那道菜也沒了用武之地。
現在倒是剛好。
不過怎麼把那道菜合理地做出來,還要仔細想一下。
薑雲珠胡思亂想,卻不知道,吳老爺子吃完那些菜,已經想替陳老爺子看病了。隻是他想到,沈鳳鳴把他綁來,估計就是為了給陳老爺子看病,他給看了,不是順了他的心意?
不看,不看,起碼現在不看。
等沈鳳鳴走了,他再看。
他是這麼想的。
“老爺子一個人,這麼冷的天打算去哪裡?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不如在這裡多住幾天。”薑雲珠說。
吳老爺子正想這樣呢,當即點頭。
兩人可以說一拍即合。
院裡有兩間偏房,沈鳳鳴跟楊晟住了一間,剩下那間本來放雜物來著,薑雲珠立刻收拾出來,給吳老爺子住。
未時,顧宴州來了,來教薑霖等人識字。
薑雲珠學了一段時間,便謊稱自己學會了,後來便沒再跟著他學了。
今天,她卻在堂屋前後轉。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顧宴州教薑霖等人背古詩。
薑雲珠聽到這個,終於找到了由頭,坐在桌前,對顧宴州說,“這兩句詩詞,感覺很好聽。而且聽你念著,我就好像看見一片池塘裡,一片尖尖的荷葉剛剛冒出水麵,一隻蜻蜓立在上麵一般。”
顧宴州星眸閃動,“好的詩詞,確實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薑雲珠似想到什麼一樣道,“你這麼說,我忽然想起做菜來,做菜能不能也這樣?”
顧宴州愣了下,放下書本,“當然可以,五代時有位女廚師,名叫梵正,她最擅長得就是把菜做成景致的樣子。
她做的‘輞川圖’,被讚為‘菜上有山水,盤中溢詩歌’。
輞川是王維隱居的地方,風景秀美。
王維是個有名的詩人,曾做過不少詩詞描述他居住的地方,比如那句有名的‘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等等。
梵正便把他詩作裡的景致做成菜的模樣,做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而且更難得的是,桌上有二十個人,他們每人麵前的菜景致不同,放在一起,卻能連成一片,當真巧奪天工。”
薑雲珠聽得心向往之,說,“我也想試試。”
顧宴州笑了,哪是那麼容易的,古往今來,也就出了梵正那麼一個,但他不忍心打擊薑雲珠,便道,“好。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薑雲珠還真有,“能不能多說一些王維的詩詞,我聽聽有沒有想法。”
顧宴州當然沒問題,當即念了起來。
他是狀元之才,這些詩詞全都爛熟於心的。
當薑雲珠聽見那句“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暗道終於來了,立刻說,“這句十分好聽。”
顧宴州跟她解釋,這句詩詞的出處,以及當時王維寫這首詩時的處境。
他們倆有說有笑,相談甚歡的樣子,那邊楊晟看著朝沈鳳鳴努了努嘴。
沈鳳鳴也看到堂屋中的兩人了,他起身往外走。
楊晟則慢悠悠的跟上。
“薑姑娘。”沈鳳鳴進屋,對薑雲珠說。
薑雲珠抬頭,疑問地看向他。
沈鳳鳴往桌上掃了一眼,“薑姑娘的字學得怎麼樣了?”
薑雲珠:……有種被老師查作業的感覺,雖然這位老師隻教了她幾天。
“薑姑娘十分聰慧,關於菜譜、記賬的字,已經學了七七八八了。”顧宴州笑著接過話。
“哦?”沈鳳鳴看向他,帶著一種審視。
顧宴州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緊繃起來,他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壓迫感。他也打量起沈鳳鳴,容顏俊美,身姿軒昂挺拔,尤其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山如海。
這樣的人,隻是京城來的一個商嗎?顧宴州抿唇,他以前也曾去京城遊學過,見識過京城裡的一些貴公子,卻沒任何一個人像沈鳳鳴這般。
“薑姑娘,之前不是玠玉教你識字的嗎,現在我們回來了,還是讓他教你吧。至於這位顧公子,我覺得還是大考比較重要。”楊晟不耐煩他們看來看去,直接對薑雲珠說。
說到玠玉兩個字,他覺得十分彆扭,他還從來沒這麼叫過沈鳳鳴。
隻是忽然,他又想到,薑雲珠名字裡有個珠字,沈鳳鳴這個表字則是玉,珠玉珠玉,果然是有緣分的。
他為自己的獨特眼光感到欣欣然。
其他人當然不知道他已經想到十萬八千裡去了,沈鳳鳴跟顧宴州聽他這麼說,都看向薑雲珠。
上次他們就曾為了這件事爭辯過一次,這次,也不用爭辯,等薑雲珠決定就行。
薑雲珠正想找個機會跟顧宴州說這件事呢,於是她道,“確實大考比較重要。”
“可是……”顧宴州想解釋。
薑雲珠卻笑了,“多謝顧公子這些日子的教導,其實我前幾天已經跟我娘商量過了,等過些天再攢些錢,就送薑霖他們去學堂。
至於我,我覺得我能記賬,認識菜譜就夠了。”
“薑姑娘不必如此輕賤自己,以你的聰明,假以時日,必有所成。”顧宴州勸她。
薑雲珠覺得汗顏,她表現出來的“聰明”,是因為她在現代學了十多年,真讓她鑽研那些文言文,她不行的。
但她又不好明說,便道,“我覺得我專心做一件事就很好了,不然總感覺時間不夠用。”
眾人都知道她喜歡做菜,研究菜,她便拿這個當擋箭牌。
“專心做一件事?”顧宴州重複了一句,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薑雲珠,是啊,人的精力有限,做自己喜歡的事,然後做好,不好嗎?
“是我唐突了。”他看著薑雲珠,釋然道。他的眼眸如春水流淌,讓人如沐春風。
薑雲珠對他笑笑,又謝道,“還是要多謝顧公子教了我們這麼些時日。”隨後她又看向沈鳳鳴,“沈公子,我……”她覺得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嗯。”沈鳳鳴點頭。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隨後薑雲珠開始鼓搗她那道菜。
顧宴州得知她真要做一道跟那句詩詞相對應的菜,也來了興致,在一邊看。
楊晟也覺得有趣,站在一邊。
不一時,連吳老爺子都來了,他把顧宴州跟楊晟都擠到了一邊,伸著脖子看薑雲珠做。
薑雲珠:……這麼多人看著,她壓力好大。
幸好這道菜她在夢裡安平侯府準備了很久,也做過好幾次,這次,她偶爾失誤,但總方向還是對的。
先做月亮,這個就用白蘿卜,當然不是隻把白蘿卜雕刻成月亮的樣子,要做一鍋高湯,然後將湯澆在處理好的白蘿卜上,讓它慢慢變熟、入味。
出鍋時,要灑一些雞油,讓白蘿卜看起來如白玉盤一般明亮潤澤。
這蘿卜的做法,是她參考現代國宴開水白菜的做法做的,高湯中用了各種大葷的東西,可是最後的蘿卜卻一點油腥沒有,看起來清淡至極,實則滋味無窮。
單這一塊蘿卜,吳老爺子就看得眼中異彩連連,果然,大道至簡!
然後薑雲珠又開始做鬆樹、山崖。
中間到了準備晚飯的時間,她又去做晚飯。
“先做這個,晚飯急什麼!”吳老爺子眼看著那道菜就要做成了,急哼哼地說。
“人中午就定了飯。”薑雲珠說。
吳老爺子真想說,管誰定了飯,都給他等著。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隻是個過路的老頭,他又忍住了。他倒不怕告訴薑雲珠自己就是吳興為,可萬一薑雲珠知道了,求他給陳老爺子治眼睛,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可不想順了沈鳳鳴的意。於是,他隻能耐心等著,等得抓耳撓腮。
好不容易,薑雲珠做完了晚飯,重新做這道菜。
一直到月兔東升,這道“明月清泉”終於做完了。
薑雲珠把它端出廚房,隻見一輪明月掛在山崖上,跟天上的明月交相輝映,一片挺拔的鬆林,中間有幾塊山石,山石上,一條蜿蜒的清泉緩緩流過。
山崖、鬆林、石頭,無一不惟妙惟肖,而最奇特的是那條清泉,它真的在緩緩流淌,在月光的倒影下波光粼粼。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好一個‘明月清泉’。”楊晟當先讚道。看到這道菜,他仿佛真看見了詩中所描述的美景。
顧宴州也吃驚地看著這道菜,他說梵正曾做“輞川圖”,可那畢竟是幾百年以前的事了,他沒真正看見過,可薑雲珠做的這道“明月清泉”,卻是他親眼所見。
這時沈鳳鳴也在,他的臉上,也難道露出一絲訝色。
吳老爺子更是驚歎連連,看看這裡,瞧瞧那裡,最後拍著腦袋說,“我都不舍得吃它了。”
“吃起來比看起來更好。”薑雲珠卻說。
吳老爺子隻覺得她這話好似魔鬼的誘惑,他試探著說,“那不然,我嘗嘗?”
薑雲珠把筷子遞給他。
吳老爺子早想嘗嘗那蘿卜的味道了,當即用筷子去夾。
沒想到,那蘿卜竟然十分軟爛,他很輕鬆的就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絲毫沒有蘿卜的辣味,隻有各種鮮香味跟蘿卜的甘甜味道,沁人心脾。
“好吃!”他當即讚了一句。
彆人見月亮已經缺了一塊,紛紛拿筷子吃了起來。山崖、鬆林、石頭,甚至那條清泉,全都是菜,而且每道菜味道不同,卻都滋味非凡。一路吃下去,頗有種蘇州園林那種一步一景,一步一味的感覺,當真奇妙非常。
很快,一道菜就被吃了個精光。
楊晟目光灼灼的看著薑雲珠,他覺得如果他上司不行,他來也可以,把薑雲珠帶回京城去,起碼以後他天天能吃到好吃的飯菜了。
他覺得,他娘應該也會喜歡薑雲珠的。
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片冷冽,扭頭看見沈鳳鳴正看著他,他嘿嘿笑了兩聲。
薑雲珠卻沒心思看彆人的反應,她隻盯著吳老爺子。老爺子滿意嗎?能治病了嗎?
吳老爺子滿意至極,但,他還是不能給陳老爺子治病。
他沉吟了下,問薑雲珠,“你想拜我為師嗎?”
薑雲珠直接愣在那裡,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吳老爺子要收她為徒?這當然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可她不想學醫啊。
“老爺子也會做菜?”薑雲珠希望吳老爺子說自己會醫術,她順坡下驢,求他給陳老爺子治眼睛,就皆大歡喜。
吳老爺子猶豫了下,點了點頭,用王八燉湯算是做菜吧?雖然,那王八他還沒釣上來,但遲早他能釣到的。
薑雲珠笑笑,“以後有機會,一定跟老爺子請教一番。”她這是委婉的拒絕。
吳老爺子也不生氣,會有機會的。
兩人雞同鴨講了一會兒,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散去。
薑雲珠忙了一下午,真的很累,沒多想其它,自去洗漱,準備睡覺。
顧宴州回家了,楊晟拿著薑雲珠那個盛菜的盤子回了屋,想弄明白那清泉為什麼會流。
沈鳳鳴也去洗漱,洗漱完準備睡覺。
院子水井旁,他忽然停在那裡。不一時,一個人從屋後轉出,正是吳老爺子。
他觀察了一下午,終於明白沈鳳鳴為什麼把他綁來給陳老爺子看病了,他對薑雲珠心懷不軌。
他冷哼了一聲,京中都傳聞麒麟衛指揮使沈鳳鳴不近女色,怎麼,卻在這裡跟一個姑娘耍手段?還隱瞞自己的身份,怕姑娘以後鬨上門去嗎?
那他不如直接把人殺了,不是一了百了。
反正他殺人也殺習慣了。
還想讓他幫忙治病,討姑娘的歡心?做夢去吧!
沈鳳鳴感覺到吳老爺子麵色不善,微微皺眉。
“想讓我幫忙治病?”吳老爺子問沈鳳鳴。
“嗯。”沈鳳鳴答應。
“離那姑娘遠一點。”吳老爺子直接說。
沈鳳鳴看著他,目光幽冷。
吳老爺子氣急,這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他當然不會相信沈鳳鳴真喜歡薑雲珠,隻覺得他是想哄騙薑雲珠。
一陣北風吹過,吹得人骨頭打顫,他道,“想讓我治病,好,你先在這裡站一晚上,否則,以後與你有關的任何人,我都不會醫治。
哪怕我死!”吳老爺子是不怕死的,做大夫這些年,他早看透了生死。
他這話就是有意難為沈鳳鳴,一是報複他把他綁來之仇,二,證明沈鳳鳴的虛偽。
“如果我站了,你就幫老爺子治病嗎?”沈鳳鳴問。
“你站了,我可能會幫他治病,你不站,那……”那當然也治,隻不過以後再治。
沈鳳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知道他這人脾氣就是這麼怪,微一猶豫,他就道,“好!”
“我就知道你……”吳老爺子的話沒說完,就聽見了那句“好”。
他呆住了,他真沒想到沈鳳鳴會答應。
沈鳳鳴卻不再說話,把水盆放下,站在那裡,似乎真打算站一晚上。
吳老爺子上下打量他,然後哼了一聲,轉身回了房。
又過了一會兒,楊晟要睡了,見沈鳳鳴還不進屋,便出去找,然後看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你乾什麼呢?”楊晟問。
沈鳳鳴不想跟他解釋,“你去睡吧?”
“那你。”
“不用管我。”
“什麼就不用管你……”
楊晟跟沈鳳鳴對視,剩下的話被憋了回去。半晌,他一咬牙道,“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回去睡覺了。”他知道沈鳳鳴做事,肯定有理由的,但他不說,他便也不問。
不過他回去,給他取了一個大氅出來,這大氅是用銀狐的皮做的,風吹不透,最是保暖。
薑雲珠躺在被窩裡,或許是今天做那道“明月清泉”太累了,或許是吳老爺子最後也沒說要給陳老爺子治病,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睜眼,想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透過窗子,她卻看見,一個人?
她急忙湊到窗前,仔細往外看。
借著月色,她看見,確實是一個人,他站在水井旁,是沈鳳鳴!
他做什麼?薑雲珠腦中瞬間轉出數個念頭,卻感覺沒一個靠譜的。
她看著他,想看看他要做什麼,或許什麼時候回屋。
結果,他就那麼一直站著,好像雕像一般。
不會出事了吧?她趕緊穿上衣服,提了個燈籠開門往院中走去。
天色黑沉,那燈籠散發著暖黃的光芒,照在她的臉上。
沈鳳鳴從她屋中有動靜,就朝她這邊看來,此時看她提著一盞燈籠過來,他眉眼微揚。
暖黃的光越來越近,似驅散了他身上的黑暗與寒冷。
“你沒事吧?”薑雲珠提起燈籠,問。
“沒事。”沈鳳鳴回。
“那你?”這是做什麼,薑雲珠想問。
沈鳳鳴看著她,因為她把燈籠提高了,光把她的眉眼照得更清楚。
“我以前從未想過成婚。”他說。
薑雲珠怔住,他這話從何說起?不過好像是的,夢裡七年後,他還是一個人。
沈鳳鳴垂眸,“我母親不喜歡我父親,我父親也是。他們兩個人每天都會吵架,小時候我不明白,他們既然這麼討厭對方,為什麼還在一起。
我也厭煩了他們吵架。”說到這裡,他頓住。這些話,他從沒跟任何人說過,可是他現在想說給她聽。
薑雲珠沒見過丹陽公主跟沈大學士,但聽說過,他們好像是政治聯姻。沈家是大世家,在夏朝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那時當今的皇上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他的胞妹嫁到了沈家,就相當於有了沈家的支持。
薑雲珠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古帝王家的事就這樣。
她蹙著眉,抿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