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味道?”有人暈暈乎乎地問,有酒香,肉香,兩者混合在一起,真如酒池肉林一般讓人熏熏然。
仔細聞,那酒似乎是花雕,肉呢,什麼肉這麼香?
“莫不是神仙肉?”有人已經開始忍不住流口水,兩眼緊緊盯住薑雲珠那壇東西。
神仙肉,是神仙肉嗎?
肯定是,不然怎麼這麼香。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吃東西。”有性急的人嚷嚷。隻是吃什麼?回家吃饅頭?也能吃好幾個,可是不甘心啊!聞了這麼香的味道,卻隻能吃饅頭。
有人則羨慕台上的評委,早知道這樣,他也去當評委啊,台上那些人裡,有的還不如他呢!
“棲山居什麼時候開始營業?”忽然有一個人高聲喊了一句,立刻得到大家的支持。
對啊,什麼時候營業?他們等不及進去吃飯了。
這場比賽,好像是三局兩勝製來著,現在第二道菜已經做好了,明顯薑雲珠壇子裡的東西更香,這場比賽若是她勝,整個比賽就可以結束了。
下麵吵吵嚷嚷,宋掌櫃、孟掌櫃以及高順的臉色都很難看。
孟掌櫃看向宋掌櫃,滿臉焦急,他不是說他們一定能贏?現在怎麼辦。
宋掌櫃此時也顧不得隱藏身份了,為了這場比賽能贏,他可是下了血本的,這要是輸了……
他走到台邊,拽了拽高順的衣服,那意思,快想想辦法。
高順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惱怒,他不知道薑雲珠那壇子裡做的是什麼,可他也知道,這場比賽他輸了。他竟然輸在了一個女子手裡,這要是傳回潞州去,他不是顏麵儘失?
他握緊拳頭,先是緊緊盯住薑雲珠,然後看向那些評委。
這時侍從已經開始給眾位評委分菜了,高順的菜先做好,所以這次依舊先分他做的菜。
老鴨肉,野雞肉,鴿子肉,每個給眾位評委分一點點,然後再淋上一勺湯。
侍從做的小心翼翼,可惜根本沒人關心,眾人隻想知道,薑雲珠那壇子裡到底是什麼,怎麼這麼香。
侍從開始分薑雲珠壇子裡的東西,這個有點不好分,因為這壇子裡足有五十八種材料,每種材料都那麼一點,根本不夠十一位評委分的。最後,侍從乾脆閉著眼從壇子裡撈,撈到什麼,就分給評委什麼。
先給孟知縣撈,撈出放進他麵前的小碗,隻見裡麵是一塊海參,一塊蹄筋,一個鵪鶉蛋。
孟知縣舔了舔嘴唇。
然後給十位公子撈,第一位,撈到的是鮑魚、魚唇跟一塊花菇。
這位公子看著那小碗裡的東西,費了很大力氣,才忍住沒拿勺子立刻開吃
隨後是第二位公子,第三位,第四位……依次撈下來,竟然幾乎沒有重樣的。
直到所有評委麵前都擺好了菜,孟知縣這才笑道,“大家都嘗嘗,看哪道菜更好些。”
還用嘗嗎?誰勝誰負,一目了然,明顯薑雲珠做的菜更鮮。
不過過場還是要走的,大家答應著,拿起了勺子。
舀一塊鮑魚放進嘴裡,鮑魚本就鮮,現在又多了幾層厚重的味道,卻一點不損鮑魚本身的味道,隻覺把鮑魚的味道激發到了極致。
還有鮑魚那種軟糯的口感,也在這道菜裡體現的淋漓儘致。
不吃鮑魚,吃一塊花菇。花菇放進嘴裡,吃的人立刻愣住了,這是花菇?葷而不膩,爛而不腐,這花菇竟比肉還香還好吃。
每個人碗裡也就兩三塊東西,這次連孟知縣都沒細細品嘗,就把那些東西全放進了嘴裡,隻覺各種味道如海浪般,一浪接著一浪,衝擊著人的味蕾與神經。
直到最後隻剩下碗底的一點湯。
這湯跟普通高湯不同,它顏色很重,呈褐色,看著就味道濃烈,不像湯汁,像燉菜汁。
一般這種汁都是沒辦法喝的,味道太重了。
可是眾人還是忍不住想試試,都舀了一點湯放進嘴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湯厚而不膩,竟然也很好喝。
大家立刻把碗底的湯喝了個乾淨,仍意猶未儘。
聽見下麵喊“棲山居快點營業”,其實他們也想結束這比賽,然後痛快大吃一頓了。
不過這個過場還是要走的,他們漱了口,開始品嘗高順做的三套鴨。
很鮮的味道,老雄鴨肉質緊密,野雞肉質軟彈,雛鴿肉質嫩滑,三者的搭配十分完美,這道三套鴨絕對是難得的美味。
可惜,它遇到了薑雲珠的這道……對了,這菜叫什麼?孟知縣問薑雲珠。
“佛跳牆。”薑雲珠回。
“好個佛跳牆。”孟知縣讚道,佛爺聞見味道,都要跳牆來吃,這名字果然貼切!
開始投票,依舊是十位公子先投。
第一位公子拿起勺子,正要往佛跳牆那邊走,忽然,高順道,“各位,不是我吹噓,我做的這三套鴨,侯爺都十分喜歡吃,說在這中南,我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說完,他挨個看向各位評委。
被他看到的人都有些驚惱,他什麼意思?
高順的意思很明顯,安平侯說他的菜好,他們卻說他的菜不如一個籍籍無名的姑娘,那是安平侯錯了,還是他們錯了呢?
十位公子驚惱過後,都想到了很多。打狗還要看主人,高順今天在這裡丟了臉,安平侯如果大度,該知道是高順學藝不精,可安平侯若是誤會了,或者有人在他跟前挑撥離間呢?
他們這些人在武陵縣小有名聲,可跟安平侯府怎麼比!人家一個小指頭,就能讓他們家破人亡。
退一步,就算安平侯不在意這件事,可高順肯定會記恨上他們。宰相門前三品官,聽說他在安平侯麵前挺得臉的,若是他事後報複……
十位公子的臉色變了。
高順則抱臂站在那裡,一個個地仔細打量著眾人,似乎是想把他們的容貌、反應都記在心裡,然後……肯定沒好事。
十位公子又是憤怒,又不敢表露出來,他們紛紛看向孟知縣。
孟知縣聽見高順竟然威脅眾人,惱火不已,可他也有點怕安平侯。苦熬了十多年,他才考中進士,得了一個知縣的官職,若是因為這件小事丟了?
是,他也知道,大丈夫寧折不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可是道理是道理,真遇到事,能豁出去的還是少數,不然這麼多朝代,當官的那麼多,不會隻有那麼幾個人名留青史。
孟知縣沒說話。
他這一沉默,高順可來了勁,他得意地看向薑雲珠,她廚藝好,又能怎麼樣?最後贏的人,還得是他。
宋掌櫃跟孟掌櫃本以為輸定了,沒想到事情還有這樣的轉機,他們當即欣喜不已。
馬上要投票了,台上卻忽然沉寂下來,台下的人吵嚷起來。
“投票啊,快餓死我了,投完票,棲山居趕緊開門,等著吃飯呢。”這是不明所以的人。
“安平侯府了不起嗎?明明做的不如彆人。”有人知道高順的意思,小聲嘀咕,替薑雲珠抱不平。
“安平侯府當然了不起。”有人則歎道,覺得這比賽索然無味,就像這個世道一樣,有錢人為所欲為,沒錢的,儘管實力壓過所有人,最後還是慘敗。
……
眾人議論紛紛,薛京等人則義憤填膺,那些人在乾什麼,大家都看出來了,是薑雲珠贏了,他們還真想偏袒高順不成?那這日子也沒發過了!
謝蓮緊張地拉住了謝忱的手。
謝忱本就微蹙的眉皺得更緊。
顧宴州也臉色微沉,正要開口說什麼,這時,一個好似金玉的聲音道,“安平侯,很了不起嗎?”是林煜白。
他也看不慣這件事,而且,他覺得台上這些人是不是都在找死?是以,他決定好心提醒下他們,這潞州,還沒輪到安平侯隻手遮天。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頓時,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這位公子,好俊俏的模樣。
高順還真認識林煜白,立刻變了臉色。若是彆人這麼說安平侯,他自然有話說,可林太傅林家,好像還真不怕安平侯。
“這位廚師說他自己是中南第一,他便是中南第一?他廚藝不行,若今天因為他這話讓他當了第一,以後傳揚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顧宴州淡淡道。
眾人一聽,對啊,今天要是真讓高順贏了,武陵縣以後的名聲估計頂風都能臭十裡。
“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安平侯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在乾什麼,不然說不定第一個不容他的就是侯爺。”謝忱哼道。
有他這話,安平侯就算想包庇高順,都拉不下來臉了。
顧宴州聞言,看向謝忱,他認識他,他好像在棲山居幫忙。
謝忱也記得顧宴州,棲山居開業那天,他帶人來恭賀,他跟薑雲珠應該關係匪淺。
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點點頭。
他們倆一唱一和,瞬間點燃了眾人的情緒,大家都嚷嚷起來,讓高順趕緊下台,讓評委判薑雲珠勝,棲山居趕緊開業,他們好吃飯雲雲。
孟知縣等人也被顧宴州跟謝忱的話點醒了,他們大可不必如此怕高順,如果他們都判他輸,他難道要對付所有人?相反,他們這樣畏首畏尾,才丟人。
孟知縣站起身,伸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率先把自己手裡的勺子放到了代表佛跳牆的盤子裡,他覺得佛跳牆比三套鴨做得好。
接著是那十位公子,這次,竟然所有人都投了佛跳牆一票。
“棲山居佛跳牆,十一把勺子,西山居三套鴨,沒有勺子。”司儀宣布評委評選結果。
上一場比賽,高順還有兩把勺子,他還算有個遮羞布,這場比賽,是連他最後的遮羞布都給扯掉了。
沒有勺子!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這場比賽的結果已定,司儀直接宣布,“第二道菜的比試,棲山居獲勝,整個廚藝比試,棲山居勝!”
“贏了,贏了,咱們贏了。”陳氏握著薑城的手,喜極而泣。終於贏了,剛才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幸好,幸好!
“嗯。”薑城笑道。
“老板贏了,老板威武。”薛京則在那裡大喊。
就他喊得最大聲,薑雲珠在台上,都聽見他的聲音了,不由笑了笑。
剛才高順用安平侯府壓人,是她沒想到的,作為一個大廚,連承認自己失敗的勇氣都沒有,看來他也就那樣了。
她倒不太擔心孟知縣或者那十位評委被他嚇住,安平侯跟林霆安是什麼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了。就像謝忱說的,他們不可能為了高順出麵的,相反,若他們知道這件事,必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她還是挺感謝顧宴州、謝忱幫忙的。對了,還有那位挺俊俏的公子。
但這些都不忙,有一件事要趕緊處理。
薑雲珠拿出當初她跟孟掌櫃簽的比賽契書,對孟掌櫃道,“孟掌櫃,我贏了,西山居的房契、地契可帶在身上了?”
孟掌櫃還猶如夢中,他根本不敢相信,他輸了。聽了薑雲珠的話,他下意識的看向宋掌櫃,這件事還得……哪裡還有宋掌櫃的影子。
宋掌櫃剛才一看事情不對,就溜了。
孟掌櫃隻覺得眼前發黑,心想自己不如暈倒算了。
孟知縣聽見薑雲珠的話,對胡捕頭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然後他上轎離開。
胡捕頭自然知道孟知縣的意思,當即對孟掌櫃道,“孟掌櫃,願賭服輸,你可彆暈,暈了,我們兄弟還得把你弄醒,這大冷天的,彆再把你凍壞了。”
這些捕快都是什麼人,他們見慣了各種無賴地痞,隻要他們想,他們肯定有辦法讓你乖乖就範。
孟掌櫃歪到一半的身子停住,他嘴裡發苦地道,“胡捕頭,我的房契地契都在老家,能不能寬限我幾天?”
“彆說廢話,不然我把你送進牢裡,你家裡什麼時候把房契、地契拿來,我什麼時候再放你出來?”胡捕頭道。
孟掌櫃趕緊擺手,牢裡,那是人待的地方嗎?
立刻有兩個捕快跟著他回家,拿來了西山居的房契跟地契。
孟掌櫃的媳婦哭天搶地,撒潑打滾,都無濟於事。
等捕快走了,她大聲罵起孟掌櫃,說他豬頭蒙了心,非想著賺大錢,現在好了吧,連鋪子都輸沒了,以後怎麼辦?
孟掌櫃也火大的很,當時要不是宋掌櫃堅持說他們不會輸,他絕不會簽那張契書的。
“就是給人當刀使了!”他媳婦又罵。
孟掌櫃當即去找宋掌櫃,他可說過,若真輸了,他賠他鋪子的銀子,現在他想躲,沒門。
可惜他根本沒見到宋掌櫃。
宋掌櫃現在也不好過,高順這次丟了大臉,一下台,就把氣都撒到他身上了,偏他還隻能忍著。
現在他誰也不想見,尤其不想見孟掌櫃。
孟掌櫃知道他是故意躲著不見他,但他豈會輕易放棄。
兩人算是徹底鬨掰了,還成了仇人。
兩個捕快回來,把西山居的房契地契交給胡捕頭,胡捕頭轉手,把兩樣東西遞給薑雲珠。
薑雲珠接過,“多謝,幾位要是不忙,不如來棲山居,我做幾個菜感謝幾位。”
胡捕頭正想吃棲山居的飯菜呢,不然他也不會這麼逼迫孟掌櫃,就是想賣個人情給薑雲珠。
現在薑雲珠接了這個人情,還馬上請他吃飯,他當然高興,“不忙,不忙。”
薑雲珠轉身,對眾人道,“棲山居現在開門,歡迎大家光臨!”
“快點開門吧,就等著吃你們家的飯菜呢。”
“老板好手藝,以後我就認準你們家了。”
“薑老板,那個紙包雞跟佛跳牆,什麼時候能點啊?”
“是啊,是啊。”他們也想吃。
……
這時薛京打開了棲山居的大門,眾人怕去晚了沒位置,不顧得跟薑雲珠說話了,紛紛往店裡湧。
沒一會兒,店裡就人滿為患。
李河、陳氏包括薑城等人都趕忙去招呼客人。
四周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就剩下沈鳳鳴還站在那裡。
薑雲珠對上他的眼,笑道,“我贏了。”
“我知道。”沈鳳鳴說,他一直在看著她。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有那麼一瞬,薑雲珠好像看見,沈鳳鳴的眼中有笑意。
忙了好一陣,終於把店裡的客人都送走了,店裡的眾人這時才有空吃飯休息。
所有人都癱在座位上。
忽然,薛京問,“老板,隔壁真是你的了?”
所有人都來了精神,雖然已經知道了,可還是想聽薑雲珠親口說。
“是啊!”薑雲珠笑道。白得了一個店鋪,還是裝修好的,她這會兒心情很好。
所有人都高興起來,“老板,是不是打通了?”薛京問。這樣,棲山居從規模上來說,就不輸於寶福樓,算是縣裡數一數二的酒樓了。
這……薑雲珠起身,去了外麵。
眾人趕緊跟上,不一時,全站在西山居門前。
“我先把這匾弄下來,看著礙眼。”薛京道。隨即,他搬了梯子上去,把原來那塊匾扔到一邊。
這下看著好多了。
薑雲珠則邁步進了裡麵,仔細查看裡麵的裝修。
還彆說,宋、孟兩人裝修的真不錯,幾乎可以直接拿來用了。
薑雲珠站在那裡,眺望隔壁,打通?還是做點彆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