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許大哥要成婚了?”薑雲珠問陳氏。她已經很久沒回長石村了,陳氏卻經常回去,她應該知道一些情況吧。
陳氏道,“是啊,我早看出那姑娘對青山有意思了,沒想到這麼快。好像是你許伯希望兩人能快點成親,畢竟青山的年紀不小了。
正趕上顧宴州要進京,就想在他離開前,把事情辦了吧。”
薑雲珠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麼突然。
“那姑娘?”她問。
“叫惠娘,姓蘇,他們一家也是長豐府逃難過來的。”說起蘇惠娘跟許青山的緣分,陳氏來了興致。
大概二十天前,蘇惠娘跟父母一起逃荒來到武陵縣。那時天上下著冷雨,蘇老爹卻病倒了,躺在荒野裡,蘇老娘跟蘇惠娘站在路邊守著他,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時許青山趕著驢車路過,蘇惠娘母女立刻過來,求他幫忙。
許青山本看蘇老爹的情況不好,立刻讓三人上了車,送蘇老爹去了醫館。
大夫說,幸虧送來的早,不然蘇老爹這條命可能就沒了。
蘇惠娘母女對許青山感激不儘。
隻是抓了藥,去哪裡熬?還有,他們今晚住哪裡?
蘇老娘便問許青山,附近可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長石村就有很多空屋子,現在來逃荒的外地人多,官府也不管那麼多了,許青山便幫他們租了一處房子。
這一來二去的,兩家人便熟了起來。
蘇惠娘今年十七歲,蘇家兩口子隻有這麼一個女兒,本來想招個上門女婿給他們養老,這才遲遲沒給她定下人家。
這次是蘇惠娘自己看上了許青山,蘇家兩口子覺得許青山人品好,長得也端正,又是個勤勞肯乾的,家裡隻有一個老爹,人口也簡單,便改了主意,同意蘇惠娘出嫁。
許青山今年都二十了,許老爹一直發愁他的親事問題,這次蘇家主動提,可把他樂壞了。
當即,兩家就決定定親,並商量著儘快給兩人完婚。畢竟兩個孩子都年紀不小了,他們可急著抱孫子、外孫呢!
“蘇老爹是個秀才呢,蘇惠娘我見過幾次,人長得白淨,又文文靜靜的,聽說還讀過書,青山能娶到她,也算他的福氣了。”陳氏說到這裡,忽然又道,“不對,青山也很好,惠娘能嫁給他,也算嫁對了人。”
“就是天作之合唄。”薑雲珠笑道。
“可不是。”陳氏感歎,然後看向薑雲珠,目光幽幽,許青山都成婚了,她呢?
薑雲珠趕緊轉移話題,“娘,那咱們送什麼賀禮好?”
“咱們逃荒來的路上,許家可沒少照顧咱們,我的意思,送一匹布,兩袋米。”陳氏道。
這禮可真不輕了,薑雲珠點頭,覺得自己也該送一份禮。
按照這裡風俗,兒女隻有成婚分家了,親朋有喜事,才需要單獨出一份禮。薑雲珠覺得自己雖沒成婚分家,但她做著生意,有房子有鋪子,且都掛在她的名下,她也算自立了,該出一份禮。
至於送什麼?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下午,她去了趟金銀樓。
很快到了許青山成婚的日子,這天正好休沐,薑雲珠帶著薑霖等人早早回了長石村。
好長一段時間沒回來了,他們走的時候,這裡還到處光禿禿的,一片冬天凋敝的景象,現在,山上有了綠色,路邊各種顏色的小花開得正盛,春風徐來,陽光正好,好一副山間春意圖。
棲山居的院子算開闊的了,可是眾人到了這裡,還是有種爽心豁目的感覺。
薑武當即下了馬車,在路邊來回奔跑。
薑霖入學一段時間,已經有些穩重的樣子了,他盯著薑武,免得他跑丟了。
薑雲珠坐在馬車上,她一邊欣賞遠處的美景,一邊不時從路邊摘一朵小花,隻覺得心曠神怡。忽然,她想,以後她是不是該換個目標,城裡雖好,可卻沒有外麵這麼美的景色,不然,以後她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個莊子住?
不對,天天住在莊子裡,也會膩的。
所以為什麼要做選擇,她可以全都要啊!等過幾年種桑養蠶的分紅下來,說不定她兩個夢想都能實現了呢?
這麼想,她對未來又多了兩分期待。
到了長石村,幾個先回家,家裡也變了不少,陳氏在房前屋後種了不少瓜豆,這時各種秧苗晶瑩碧綠,努力地向上生長著,到處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陳老爹正在院裡澆花。現在閒來無事,他也能撿起以前的愛好,種花弄草了,什麼蘭花、牡丹,玉蘭、海棠,都被他侍弄得嬌豔欲滴。
“回來了。”陳老爺子笑著招呼。
“外祖。”薑雲珠等人齊聲喊。
“快進屋歇歇。”陳老爺子道。
薑雲珠等人根本不累,他們有的前後院轉悠,驚奇地看著家裡發生的變化,有的則跟陳老爺子聊天,欣賞他那些花,到處是歡聲笑語。
笑鬨夠了,眾人一起去許家。沒錯,是許家而不是顧家。
許青山要成婚了,他跟許老爹商量,不能再住在顧家了。於是兩人拿出所有錢,在村裡買了一處宅子。
這宅子有四間正房,三間偏房,因著成婚,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又掛上很多紅色,顯得特彆喜慶。
薑雲珠打量著這宅子,琢磨等家裡租的這房子到期了,乾脆也把它買下來算了。
當然,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先不急。
顧永德替許青山操持成婚的各種事。
許家在長石村沒什麼親戚,所以倒也簡單。
薑雲珠等人一來,許老爹立刻親自出來迎接。他今天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兩隻眼睛特彆有神,真應了那句話,人逢喜事精神爽!
“快進來,裡麵做。”他熱情道。
薑城跟陳氏把手裡的賀禮遞給他。按理說,成親會有專門的人接受禮品,並寫下禮品簿,方麵以後查看。但許家的親朋太少了,根本不值得弄那個,便沒弄。
“這,怎麼拿這麼多東西。”許老爹不敢接。這可是整整一匹布,能做三四個被麵加兩身衣服了,何況還有兩袋米,現在米價這麼貴……
“都是我們的心意,許老哥,你不接,我們可生氣了。”薑城笑道。
許老爹這才接過,放到一邊。
“祝兩位新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薑雲珠道,然後將手裡的盒子遞給許老爹。
“侄女,你這是?”許老爹微怔。
“我現在也賺錢了,該給一份賀禮。許伯,你就拿著吧。”薑雲珠道。
許老爹自然知道她在縣裡開鋪子的事,隻是……
“許老哥,雲珠給你,你就拿著吧,你還不知道她,向來說一不二的,我都管不到她。”薑城半開玩笑地道。
許老爹哈哈笑了,“你啊,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女兒,也讓她天天管著我都行。”
大家一起笑了。
許老爹接過薑雲珠手裡的盒子,入手有點分量,卻不知道是什麼。
讓薑雲珠等人屋裡坐,他抽空,打開了那盒子,頓時被驚住了。
盒子裡金光閃閃,竟然是一把金梳子,上麵還有幾顆細碎的紅寶石,越發顯的這金梳子燦爛耀眼。
這,太貴重了,他趕緊把盒子蓋上,私下裡找到了薑城,跟他說這件事。
薑城也沒想到薑雲珠送的那盒子裡裝的是這東西。親朋成婚,是有送梳子的習慣,但大多送雞翅木或者黃楊木的梳子,也有人送銀梳,薑雲珠這金梳,雖然小了點,但也值四五兩銀子吧。
但薑雲珠既然已經送了,薑城自然不會再拿回去,他讓許老爹放心拿著。
四五兩銀子,其實也就棲山居跟茶不涼加起來一天的盈利而已。
“她一直記著當初你們照顧我們一家的情誼呢,這孩子就這樣,彆人對她好,她會一直記著。她既然送你們,就是真心想給你們的。”薑城道。
許老爹心中動容,多少人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薑雲珠現在已經有了兩間鋪子,卻還記得他們,真是難得。
“那我就收下了。”他道。
“收下吧。”
許老爹將盒子收起,琢磨明早的時候把它連同家裡的一些東西都給蘇惠娘。那也是個好姑娘,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對人家。他沒有女兒,正好把她當成女兒看。
薑雲珠等人坐在那裡喝茶吃瓜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鞭炮劈劈啪啪地響,就見許青山一身紅衣走了進來,他手裡拿著紅綢,紅綢的另一端,被一個姑娘握在手裡。
那應該就是他的新娘,蘇惠娘了。
許青山猿背蜂腰,眉眼端正,兩隻眼睛黑亮亮的,今天他穿上這身紅衣,更顯得他神采奕奕。
一邊走,他會小心照顧身邊的人,看得出,他是喜歡蘇惠娘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顧永德喊。
薑雲珠看著那正在行禮的兩個人,卻忽然想起很多。夢裡許青山也是幫了薑家,最後薑雲秀才會嫁給他的。跟現在有點相似。
命運?與其說是命運,不如說是性格原因。許青山待人熱情,樂於助人的性格決定他們會相遇。
隻是開頭相同,結尾卻不一定相同。夢裡薑雲秀跟許青山成婚以後,她經常對許青山頤指氣使,許青山則慢慢變得沉默寡言,兩人似乎都不開心,應該算是一對怨偶。
現在,許青山娶了蘇惠娘,兩人互相喜歡,應該能好好過下去。
就是不知道薑雲秀現在如何?
如何……反正跟自己無關,薑雲珠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顧永德喊。
新娘被送入洞房,外麵開席,許青山出來給眾人敬酒。
“雲珠。”他走到薑雲珠這邊時,高興地道,她能來,他很開心。
“恭喜恭喜。”薑雲珠道。
許青山笑了,他早就放下了對薑雲珠的感情,如今看她,隻把她當朋友一樣。
喜宴在中午,傍晚還有一頓,吃餃子,有早生貴子之意。
薑雲珠便留在村裡吃餃子,等這次熱鬨完,天早就黑透了,城門也關了,她便歇在家中。
或許是晚上喝了點酒,心中燥熱,或許是忽然換了個環境,薑雲珠躺在床上許久,也沒睡著。乾脆,她起床來到外麵,被晚風一吹,感覺好了不少。
她站在那裡,忽然覺得似少點什麼。
少什麼呢?她蹙眉。
一抬頭看見旁邊的偏房,偏房的門鎖著,那是沈鳳鳴以前的房間,薑雲珠突然意識到,是少了沈鳳鳴。
在棲山居的時候,如果她睡不著,總能看見他也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