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秀忽然出現在這裡,自然是有原因的。
去年她蹲了半個月,終於帶著周婆子把高順跟田瑩堵在床上。
周婆子發現這種事,是毫不手軟,直接扯著田瑩的頭發把她扯到了院裡。院裡還有廚房的一眾人等,田瑩此時卻一絲-不掛……
田瑩蜷縮在那裡,想要護住敏感部位,周婆子卻罵得異常難聽,什麼“敢偷人,現在不敢給大家看了”雲雲,直罵得薑雲秀都頭皮發緊。
第二天,田瑩就吊死在了屋裡。那屋子,是薑雲秀、田瑩、小冬三人的住房。
薑雲秀至今都記得她睜開眼看見那屍體時的樣子,無數次午夜夢回,她都夢見田瑩追著她索命,她一邊跑,一邊喊,“不是我,是周婆子。”
田瑩死了,被人用草席卷了抬出府去,沒濺起一點浪花,安平侯府繁華依舊。
高順跟周婆子大吵了一架,但也僅此而已。
很快,高順就把主意打到薑雲秀身上。
薑雲秀當然看不上他,可總這麼熬著,她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
恰巧這時,周婆子發現了這件事,但她這次卻沒鬨。她覺得與其讓高順去外麵亂搞,不如弄個甜棗,把他勾在家裡。薑雲秀就是這個甜棗。讓高順能看見,但是吃不著。
薑雲秀現在在安平侯府,大概就是這麼個處境。她算是府裡的二等丫鬟,周婆子不時會給她一點甜頭,讓她聽她的話,高順高興了,也舍得給她花錢,所以她才有頭上這些珠釵,身上這些漂亮衣服。
她也知道,這兩夫妻都不安好心,但她的目標是林霆安,隻要她成了侯府少夫人,自然一切迎刃而解。
隻是她也見過林霆安幾次了,林霆安卻似乎並沒對她上心,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走投無路,她忽然想起薑雲珠,她當時是怎麼成為侯府少夫人的呢?
於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她就讓人去了長豐府找薑城等人,一是探探薑雲珠的口風,二,她現在錦衣玉食,想薑雲珠肯定灰頭土臉,那她也能像她以前那樣,施舍她一點東西,享受她羨慕的眼光了。
一想到那種場景,她恨不得立刻見到薑雲珠。
當時分彆的時候,她就說過,薑雲珠如果過不下去,可以來求她,現在正是時候。
隻是那人到了長豐府,卻並沒找到人,他問了村裡的人,知道薑城他們可能逃荒去了。
薑雲秀知道這個消息,覺得不對,他們不是該等到今年四月才去逃荒嗎?
然後她又讓人去清河村,夢裡,她跟薑城等人就是逃荒到這裡的。
結果清河村沒人,她也就斷了尋找薑家人的線索。直到前一陣子,災民大量湧入潞州,秦瑤舍粥種樹,這件事像插了翅膀傳遍各處。
安平侯府也有人在說,武陵縣,武陵縣……薑雲秀聽到這個地方,腦中忽然想起一些事。許青山似曾經說過,他好像在武陵縣什麼地方待過。具體地址她記不清了,對他的話,她向來不放在心上。她隻記得,他說那地方挨著鐵礦。
她忽然想,薑雲珠是不是也逃到了這個地方?
這個念頭一產生,就瘋狂生長,她越想越覺得如此。
這時侯府裡又有消息,說林霆安似乎很重視這件事,好像要親自去武陵縣了解情況。
薑雲秀聽了大喜,去了外麵,沒府裡這麼多規矩,說不定她就能跟林霆安好好親近親近了。
於是她便找了理由跟管家請了假,換上新衣,戴上她最好的首飾,來了武陵縣。
到了這裡一打聽,武陵縣果然有個鐵礦,就是武陵礦,武陵礦旁邊的村子,就是長石村了。
她來了長石村,正好看見薑城等人。
他們跟她預想中的那種窮困潦倒不太一樣,薑雲秀忽然握住陳氏的手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陳氏如夢初醒,“沒事,沒事,不過,你以前不是最愛吃各種糕點了嗎。”可惜那時家裡隻有逢年過節才能有一兩塊。
“娘,我現在在安平侯府做事。”薑雲秀說著,伸出手腕,露出兩個明晃晃的金鐲子。
陳氏驚訝非常,安平侯府,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對了,上次那個跟薑雲珠比廚藝的,好像就是安平侯府的人。
她立刻問起薑雲秀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今天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薑雲秀隻說她被賣到了安平侯府,並一直在找他們,這不終於找到了。
“娘對不起你啊!”說起賣薑雲秀的事,陳氏心中愧疚。
薑雲秀卻有幾分得意,她特意抬起胳膊,讓薑雲珠看清她手腕上的金鐲子,然後盯著她的反應。
薑雲珠看到那兩個金鐲子了,卻根本不在意,甚至連個眼神都欠奉。
薑雲秀心中惱怒,忽然握住左手的金鐲子對薑雲珠道,“姐,這鐲子的樣式可是潞州現在最流行的款式,一隻就要三十多兩銀子呢!”
薑雲珠毫無反應。
薑雲秀一咬牙,“姐,你看你,身上也沒點值錢的首飾,不然我送你一支怎麼樣?”求她啊,求她她或許會給她。
薑雲珠差點笑了,她道,“我不愛戴那些,你要是有這心,不如把鐲子給娘吧,我瞧著娘戴,倒是挺合適的。”
她身後,何縈聽見這話,噗嗤一下笑了,她家姑娘這張嘴啊!
薑雲秀臉都綠了,這鐲子適合陳氏戴?那她不成了跟陳氏一樣的人。還有,她怎麼舍得把這鐲子給陳氏。夢裡那七年,她為家裡做了那麼多,陳氏卻一直沒忘了薑雲珠,她想起來就恨。
最後還是陳氏連說自己不要,這件事才算過去。
陳氏想跟薑雲秀說說家裡的情況,薑雲秀卻沒耐心聽,她借口自己累了想休息把眾人趕了出去。
薑雲珠也要走,薑雲秀卻道,“姐,我想跟你說說悄悄話。”
薑雲珠停下轉頭看向她,她想說什麼?
屋子裡隻剩下她們姐妹倆,薑雲秀糯糯地喊薑雲珠,就像以前她們姐妹倆在長豐府那樣,那時,薑雲珠作為姐姐,會答應薑雲秀的所有要求。
可是現在薑雲珠的身體裡已經換了個人,她也看出薑雲秀根本是虛情假意,所以她隻淡淡站在那裡。
薑雲秀有點摸不清薑雲珠的脾氣了,怎麼感覺這次見麵,她跟以前比,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她也做那個夢了?
不可能啊,如果她也做了那個夢,她肯定會選那個短樹枝的。
薑雲秀把這個念頭壓在心底,似羞澀地問,“姐,你說怎麼才能讓一個男子喜歡你啊?”
男子,林霆安?薑雲珠似乎明白她為什麼忽然來這裡了。
“我的建議,離他越遠越好。”薑雲珠一本正經道。
這算什麼建議,她不想說就不用說。薑雲秀騰地站起,往外走去。這個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雲秀,你去哪裡?雲秀。”陳氏想叫住薑雲秀,薑雲秀卻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陳氏站在那裡,失魂落魄的。
這時薑城過來,握緊了她的手。
薑雲秀從薑家出來,想去縣城,卻發現這窮鄉僻壤的,根本雇傭不到馬車。
她越發討厭這裡。
這時許青山趕著驢車從村裡出來,這個時辰,他正要出去拉腳。娶了媳婦,他越發努力地賺錢,想讓媳婦過得更好一點。
薑雲秀看見他,似又找到了信心。
“許大哥。”她甜甜道。
“是薑家妹子。”許青山說。
然後薑雲秀說起她要進城的事。
許青山雖然很納悶薑城為什麼沒送她,但還是道,“上車,我送你去。”
“多謝許大哥。”薑雲秀道。
她上了驢車,卻沒坐到後麵,而是坐到許青山的旁邊,故意挨他很近。
許青山不自在的往旁邊挪了挪。
薑雲秀卻問,“許大哥,你說是你媳婦長得好看,還是我長得好看?”
許青山微皺眉頭,但還是道,“你長得好看一些。”
果然如此,薑雲秀又是得意,又覺得不足,便道,“那你怎麼會娶她呢?”
許青山當即變了臉色,他勒住毛驢,覺得第一次自己如此憤怒,憤怒到想罵一個女人。他媳婦能嫁給他,是他的福氣,她怎麼能這麼說?
“下車。”他喝道。
薑雲秀花容變色,以前許青山可從不敢跟她這麼說話的。
“我讓你下車。”許青山又重複了一遍,拿起了手中的鞭子。
怎麼,他還敢打她?薑雲秀氣惱至極。
許青山沒有打她,而是拿鞭子把她從車上推了下去,然後趕著車揚長而去。
薑雲秀站在那裡,怒火中燒,覺得一切都是薑雲珠的錯,不然她不會如此丟臉。
薑雲珠此時收拾好了東西,想回棲山居。
“等吃完午飯再走吧。”薑城懇切道,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
薑雲珠看看天色,確實馬上到吃午飯的時間了,便點頭留了下來。
吃完午飯,她正準備休息一會兒,然後回縣城,外麵忽然有馬鳴聲。
薑雲珠透過窗戶往外一看,沈鳳鳴正勒馬停在門外。他似乎跑得很快,以至於那馬前腿高高揚起,才堪堪停住腳步。
兩人都看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