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珠覺得,是不是自己上次沒跟他說清楚。也可能,上次那種情景,在床上,她連衣服都沒換……
想到這裡,她決定跟他好好談談。
“沈大人,我有一些話要跟你說。”薑雲珠道。
她說得十分鄭重,沈鳳鳴也變得正色起來。
“之前我的一些舉動,可能讓你誤會了,可是我們的確身份懸殊,我也不想嫁入高門,所以以後咱們還是,還是少見麵為好。”薑雲珠終於說出來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也有些惆悵。
但有些話,有些事確實是必須要說,必須要做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說,沈鳳鳴看著她,良久,開口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嫁入高門,你的生活簡單快樂,可是我……”父母是政治聯姻,從小爭吵不休,他小時候甚至想,他們為什麼生下他。
等長大了,周圍的環境依舊如此,所以他寧願待在鎮撫司裡,寧願無休無止的查案。
隻是,“我不想放手。”他看著薑雲珠道。
他放手過兩次,那已經是他的極限。
薑雲珠怔怔的。
“我說過,我會努力給你想要的生活。如果你不想住在我家,我們可以住在外麵,如果你不想見那些人,可以不見,還有,你不用擔心任何人欺負你,你可以想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注視著薑雲珠,一字一句道。
他的眼漆黑如深淵,幾乎將薑雲珠吞沒。
可是她卻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堅定,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他會保護她,不讓彆人傷害她。
隻是,如果傷害她的人是他呢?薑雲珠歎氣。其實他的話已經很有誠意了,作為一個世家公子,願意跟她住在外麵,她不想見那些人,便可以不見……
“如果我還是過不慣那種生活,哪天想離開呢?”她忽然想問這個問題。實在,夢裡的境遇讓她怕了。
沈鳳鳴看著她,沉默良久,久到薑雲珠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好。”他忽然道。她給他機會,但如果哪天她真的受了委屈,覺得不高興,想離開,他便再放手一次。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聲音嘶啞難聽,明顯,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很艱難。
薑雲珠心中卻有點點火光燃起,然後怦然炸開。
他竟然答應讓她離開?
“你說的是真的?”她問。
沈鳳鳴鄭重點頭,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份?”薑雲珠又問。
這次沈鳳鳴回答的輕鬆了一些,“我不放棄自己的身份,是因為我有我的責任,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部下……並不是我不舍得,不然其實我很喜歡跟你在棲山居的生活。”
他這不算情話的情話,讓薑雲珠心裡軟軟的,她從沒想過他為她放棄什麼,隻要他把她當成對等的人來看就好。
沈鳳鳴對她好,她知道。她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不然,之前就算喝了酒,她也不會讓他碰她的。
薑雲珠心中攪成一團,半晌,她緩緩道,“我現在還不想嫁人。”
“我可以等。”沈鳳鳴道。
薑雲珠臉色暈紅,他等什麼?“我不想介入你的生活。”她道。他的世界全是權貴顯爵,她沾染了,就像一葉孤舟闖入大海,很容易傾覆。
那時怎麼辦,讓他保護她?她不想,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嗯。”沈鳳鳴答應,她不想,他就不讓任何人來打擾她。
“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薑雲珠又道。
“好。”沈鳳鳴一直是這麼想的。
薑雲珠無話可說了,昏黃的燭光撒在她的臉上,她微微垂著頭,濃密的眼睫輕動,在眼瞼下方投出淺淺的影來,靜謐而美好。
沈鳳鳴起身,來到她跟前,低頭看著她柔美的臉龐,“所以,薑姑娘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薑雲珠抬頭,瞪了他一眼。
卻不知道她那水盈盈的目光在這燭火下有多動人。
沈鳳鳴就那樣看著她,目光灼灼。
晚風吹來,讓人莫名躁動。
幸好這時隔壁傳來腳步聲,十六拉何縈去打水,磨蹭了這麼半天,實在拖不下去了,兩人端著水回來了。
“天色晚了,沈大人該回去了。”薑雲珠趕緊道。
“你非要叫我沈大人。”沈鳳鳴皺眉道。
他不喜歡,她卻挺喜歡這個稱呼的,“沈大人?”
她這聲是故意叫的,就是想氣他,沈鳳鳴察覺到這點,竟然一點也不生氣,甚至莫名高興。
薑雲珠卻覺得自己夠幼稚的。
“還是搬到我的彆院來吧。”沈鳳鳴還記著這件事,“我的彆院離鎮撫司不遠,也根本沒人知道那是我的院子,你去住,沒人懷疑什麼的。”主要,那裡十分安全。
薑雲珠想了想,“還是算了,明天我去看鋪子,說不定有合適的,到時我定下來,就有地方住了。”
沈鳳鳴不想她那麼辛苦,但也知道,這是她想做的事,他便沒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顧宴州跟謝忱來找薑雲珠,想帶她到京城其它有名的景點看看,薑雲珠卻婉拒了,她來京城,是來做生意的,還是先把飯館開起來。
顧宴州跟謝忱明白,隻問她需不需要幫忙。他們現在正好沒事做。
“先不用了,多謝。”薑雲珠道。
兩人離開,薑雲珠則帶著何縈、十六出門。
其實她夢中就想過,如果在京城開飯館,開在哪裡,進京這一路,她又仔細思量過,所以她才來的文賢坊。她是有的放矢。
文賢坊位於京城東邊,京城的格局是“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即東城多是一些富貴人家,西城則是朝廷勳貴比較多,比如朝裡的王爺、侯爺,大多都住在這裡,“南貧北賤”這兩句就更好理解了。
開飯館,就是要找對客戶群體。
薑雲珠這次不想在京城開大酒樓。京城的水太深,說不定哪個店鋪、酒樓就是哪位皇親國戚的產業,一個宋掌櫃就能鬨出那麼多幺蛾子來,這要是惹到不該惹的人頭上,她這酒樓怎麼能開長久。
但她兒不想做那種小飯館,那樣,在京城開跟在其他地方開,也沒什麼差彆。
所以她決定折中一下,開一家私房菜館。
每天隻接待固定的人數,做什麼菜,全由她當天決定。
這個時代還沒有私房菜館這個概念,但其實有很多私房菜。夏朝經濟發達,有很多富商巨賈,士農工商,商人被排在最末等,這可不光是口頭說說,朝廷規定,隻有士人建院子時,才能用五梁五柱,門口的大門上,才能用二十四顆釘。
依次類推,身份越高,能用的梁柱越多,建的房子也就越大,大門上能用的釘子也就越多。
像皇宮正門,就有九九八十一顆釘子,代表著無上皇權。
而商人在最末等,待遇是最差的。
這就出現一個問題,商人們最富有,可是他們卻不能建太大的房子,住太好的院子,那他們怎麼辦呢?
於是他們開始在彆的地方攀比,其一就是豢養美姬,哪家有貌美的女姬,客人來訪時,主人便會讓她們出來侍奉左右,若是能得到客人的讚美,那主人家便會麵上有光。
還有一個就是家蓄名廚,而名廚一般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又因他隻在這戶人家裡做,慢慢,這拿手菜便成了這家人的私房菜。
意思就是,想要吃這菜,隻能到這家來。
對於富商巨賈來說,再沒有比這更讓人氣滿誌得了。
薑雲珠無意去富戶人家當廚娘,但做這個私房菜館,卻使得。
城東富商巨賈多,也正適合開這種菜館。其實城西也可能會有生意,但薑雲珠不想招惹那些權貴,所以還是算了。
她在街上轉了轉,大致明白了這裡的情況,便找了一家官牙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