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鳴正在打量屋裡的擺設。
薑雲珠將他按在一邊的凳子上,“還記得魏康平嗎?”
沈鳳鳴當然記得。
薑雲珠看著他,“我那時就覺得奇怪,這件案子怎麼偵破的這麼快,而且,案子還沒結,官府就把我們損失的銀子還給我們了,是不是你?”
她知道沈鳳鳴的身份,所以那時就懷疑是他在幫忙,可是那時不好問,現在往事浮上心頭,她終於能問個明白了。
“算是我吧。”沈鳳鳴說。
薑雲珠不解,這話怎麼說的?
沈鳳鳴把當時的情況簡略說了一遍,他跟楊晟回來,發現薑雲珠卷進了這個案子,楊晟就給孟知縣送了塊麒麟衛的令牌,他這邊也派人去抓魏康平。
不過魏康平不是死在他手上,他是被紀三娘所殺。
隨後他又說起紀三娘的過往。
薑雲珠開始覺得好像聽故事一樣,她都不知道,那時竟發生過這麼多事。可是聽完紀三娘的事,她又同情又痛惜,再等到她聽說那晚魏康平等人竟然想半夜闖入薑家擄走她,她渾身發冷。
怪不得那時紀三娘的車夫跟她說,“夫人讓我跟你說,以後少管閒事,不然半夜被歹人摸到家裡去,你要怎麼辦!”原來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不敢想,若沒有紀三娘,沒有沈鳳鳴,那晚她會如何,陳氏等人會如何!
“我在呢!”沈鳳鳴發現她情緒不好,將她攬入懷裡,安慰道。
薑雲珠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脖頸間,渾身被他的氣息包裹住,才覺得好了些。
“那我還欠了紀三娘一個人情。”她低聲道。當然,她也欠他的。
“她應該跟他夫婿葬在了一起。”沈鳳鳴說。
紀三娘最後沉冤得雪,自裁而死。
薑雲珠抬頭,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她以前跟彆人一樣,怕他,覺得他殺人不眨眼,可是若他才是正義的一方呢?這世間是不是少了一些冤屈,多了一些公平。
沈鳳鳴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親他,不過他很高興,也想親她。
薑雲珠躲開,“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她決定今天一次問個清楚。
沈鳳鳴遲疑住了。
“快說。”薑雲珠嗔道,頗有點審犯人的意思,如果她不是靠在他懷裡的話。
沈鳳鳴一時想不起。
薑雲珠忽然問,“吳老爺子?”這點當時她沒想到,可是現在想,陳老爺子的眼睛金大夫治不了,怎麼那麼巧,沒過幾天吳老爺子就出現在她家門口。
“是我派人把他請來的。”沈鳳鳴說。
果然,“請”嗎,她可記得吳老爺子當時十分憎惡他的,“那天晚上,天寒地凍的,你站在院子裡做什麼?”薑雲珠憑直覺問。
“在想事情。”
“在屋子裡不能想嗎?”
“天晚了。”
“不說我去問吳老爺子。”薑雲珠堅持。
沈鳳鳴無奈,“他說如果我想讓他幫忙醫治你外祖的眼睛,就在院裡站一夜再說。”
薑雲珠定定地看著他,聲音發顫,“那天你真的站了一晚上?”
“一點小事而已。”他都忘了。
薑雲珠抱住他,千般滋味儘在心頭,這些事,他以前怎麼沒跟她說。是不是她不問,他永遠都不打算跟她說?
沈鳳鳴低頭,輕輕地親了她一下。
薑雲珠怦然心動,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他,“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以為他後來才喜歡她的,可是現在看,應該比那早多了。
“嗯……”沈鳳鳴似被問住了。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或許是那輕輕一瞥,或許是跟她的點滴相處。
“嗯?”薑雲珠抬頭。
“天色真的不早了。”沈鳳鳴說。
薑雲珠卻道,“你還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沈鳳鳴無言以對。
“既然你那時就喜歡我,為什麼沒跟我說?”薑雲珠想起,他曾經兩次離開。
其實問完,她也就想明白了,其實他曾經說過的,他說她的生活簡單快樂,他本不想介入……
這個男人,真的對她很好,也值得她喜歡。
“沈鳳鳴,我喜歡你!”薑雲珠心中激蕩,忽然道。現在,此時此刻,她隻想告訴他這個。
然後她就吻上了他的唇。
我也喜歡你的,從很早以前就喜歡,而且會一直喜歡下去,這是沈鳳鳴心中所想。
暖黃的燭光下,兩人彼此糾纏,似再也不會分離。
薑雲珠、沈鳳鳴帶著沈恒在長石村住了十天。這十天裡,他們見到了許青山,他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三年抱倆,還話放在他身上十分合用。
他們去了棲山居、茶不涼見李河、譚得寶等人,跟他們敘舊,並把她已經將棲山居交給陳氏,把茶不涼給了薑雲雪的事告訴他們。
他們還去了薑雲珠在縣城裡那處宅子小住了兩天,就是在這院子的湖水邊,沈鳳鳴第一次親了薑雲珠。
薑雲珠得承認,那時她就有點喜歡他了。
他們還是見了柳氏,現在柳氏自己開了一個店麵,賣繡品以及幫人裁剪衣服,生意紅火。
他們還見了李鏢頭跟李延,現在李延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長成一個英俊少年的模樣。
一切似乎都十分美好。
這天,三人準備回京。
“給你曬的花茶,不是什麼好東西。”陳老爺子把兩大包花茶放到薑雲珠的馬車上,他一直記得那次薑雲珠看著他種的花說以後有花茶喝了。
從那以後,每年他都會曬花茶,今年終於可以給她了。
“我跟你娘的一點心意。”薑城拿出一套小孩戴的金飾給薑雲珠,其中包括長命鎖,金手鐲,金腳鐲,傳說這些能保佑孩子無災無禍,長命百歲。
“姐,等我考中狀元,去京城找你。”薑霖這話說得十分心虛,他感覺自己不是狀元的材料,不過能考中進士也不錯了不是。
“姐,給你的。”薑雲雪把一疊書稿遞給薑雲珠。她知道她喜歡做菜,也喜歡看菜譜,這些都是她從書院的藏書樓裡給她抄的。
隻是,她又想到,沈家或許也有這些書,她又有些送不出手了。
薑雲珠卻直接接了過來,沈家就算是大世家,也不可能收儘天下藏書,更何況,這是她的心意。
薑雲雪臉上露出笑容,她以後可以再幫她抄,甚至可以幫她整理成冊。
薑武見此,在旁邊急得直撓頭,他好像沒什麼能送給薑雲珠的。
“你好好聽爹娘的話就行了。”薑雲珠對他道。她可聽說,他淘氣得很呢!
薑武麵似火燒,趕緊點頭答應。
薑雲珠三人上了馬車,陳氏等人在那裡看著,直到他們的馬車消失不見,陳氏才落下淚來,這一分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若是以後想他們了,咱們就去京城看他們。”薑城道。
陳氏想想也是,這才收住離彆的感傷。
已經是六月,天氣開始熱了,正是穿新夏衣,換新紗窗的時候,可丹陽公主卻一點也提不起勁來。
她現在每天跟沈大學士的日常就是問常嬤嬤跟沈福,“公子他們回來了嗎?”
自打薑雲珠他們走後,府裡冷冷清清,兩人連吵架的心情都沒有了,隻是每天數日子,看薑雲珠他們去了多少天,是否該回來了。然後就是琢磨,沈恒是不是又長大了一些,是不是會說更多的話了。
這天沈大學士從外麵回來,照例看向沈福。
他以為會跟以前一樣,沈福會搖頭。
誰想到,“老爺,公子跟少夫人他們回來了,在前廳呢!”
“回來了?”沈大學士問,這一刻,他臉上再沒有之前的板正嚴肅。
“回來了。”沈福瞄了沈大學士一眼,笑著回答。
沈大學士三步並作兩步往裡走,過了抄手遊廊,已經能看見正廳,可不是,沈鳳鳴、薑雲珠跟沈恒都在呢!
他放緩了腳步,這才進了客廳。
沈恒的確會說更多的話了,會喊“祖母”“祖父”,丹陽公主跟沈大學士抱著他不舍得撒手。
沈家重新了恢複了熱鬨。
八月的最後一天,卻發生了一件大事。齊嬤嬤早上伺候皇太後起床,卻發現她已經沒了氣息。她夜裡不知什麼時候薨了。她神色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對此最悲痛的莫過於丹陽公主,她哭得幾次昏死過去。
慶隆帝也哀痛異常,他能當上這個皇帝,皇太後功不可沒。
全京城掛白,為皇太後守一個月的國喪。
皇太後很疼沈鳳鳴,她忽然離世,彆說沈鳳鳴,薑雲珠都十分悲傷。
不過因為前年那次,大家心中多少有了點準備,這次皇太後走得安詳,眾人心中多了一絲寬慰。
人總要向前看的,一晃就入了冬,這天天上下了小雪,那雪粒好像細鹽般洋洋灑灑。
這天,在京城北郊的一處破廟裡,卻發現一具女屍。
京兆府的人立刻前去檢查,得出結論,是一個被凍死在這裡的老嫗。
天氣冷了,這一點也不奇怪。
可是兩天後,卻有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是那老嫗留下的,她言說,若是她哪天死了,便讓這人把這封信送到衙門裡。
京兆府的人打開那封信,卻驚得血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