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土肥原的局(五千四)
徐百川和張安平的關係很特殊。
於私,他們算得上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於公,徐百川身為上海區的正區長,但甘願屈居在張安平這個副區長身下,甚至令行禁止。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徐百川日常和張安平相處的時候,自然也就大大咧咧了——他覺得自己一身的真心交付了兄弟,一些小節我何必在意?
因此看到張安平書寫了計劃書,也就這麽不管不顧的伸手拿過來看了。
然後……
然後徐百川的冷汗就從額頭流了下來了。
原因很簡單,孔二,是【夫人】「送」去美國的,還這麽算計她,不就是等於違背【夫人】的命令嗎?
夫妻一體,他壓根就沒想過違背【夫人】的命令,驟然直麵張安平膽大包天的計劃,沒嚇趴下就不錯了。
張安平見狀,陰惻惻的說道:
「你看了你不該看的東西,如今之計,隻有殺你滅口了。」
被驚嚇到的徐百川沒心情跟張安平瞎鬨,他吞咽著口水,帶著顫音道:
「伱……你真想這麽乾?」
他壓低聲音:「要是被查出來,會死人的!」
張安平奇怪的看了眼徐百川:「用得著你說?」
徐百川抹去額頭的汗水:「老弟,你是不是姓薑?」
「什麽意思?」
「薑維啊!他的膽子大如雞蛋!」
「滾——你就當沒看見,沒問題吧?」
「放屁!」徐百川壓低聲音:「都這樣了,我當我沒看見,你信嗎?我虧心啊!」
張安平緊皺眉頭:「你要攔我?」
「攔個屁!」徐百川哼了一聲:「咱們是兄弟,這種事你怎麽能撂下我?」
張安平驚疑的看著徐百川:「老徐,你?」
徐百川沒好氣道:「在重慶我掉鏈子了麽?」
說到這徐百川的神色有些扭曲:「豬鬃生意就是印鈔機,可你握在手裡,裡麵的產出全砸在了抗日上!孔家算什麽東西?覺得有利可圖就想謀奪!就憑它是皇親國戚?」
「重慶的時候我徐百川沒掉鏈子,現在更不可能掉鏈子!老張,弄她!把他家榨的乾乾淨淨!」
此時的徐百川滿是躍躍欲試的神色。
徐百川能有這樣的反應,其實不難理解。
支撐徐百川在生死之間遊蕩的,不是權力,而是國家危急丶民族危急的窒息現實。
他雖然不是一個純粹的戰士,但此時更多的心思在如何痛擊敵寇身上。
而孔家為謀奪張安平手上豬鬃生意的事,早就傷到了他這個戰士的心。
這也是他在重慶時候義不容辭的跑去香港收集證據的原因。
「呼——」張安平佯作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拿我去領賞。」
「領你大爺的賞!」徐百川沒好氣的罵了張安平一句,摩拳擦掌道:「孔家的家產是正兒八經的民脂民膏,咱們這是替天行道!」
他過去沒想過,可當張安平給他推開一扇門後,他發現……哎呦臥槽,門後的世界,真他嗎好看!
張安平道:「好了,這件事就先忘了吧,等以後有結果了我通知你!」
徐百川卻追問:「到時候錢你想怎麽花?」
「見麵分一半?」
「你彆扯淡了!」徐百川沒好氣道:「這錢你不能直接砸進忠救軍,否則一旦走漏風聲,你我可都沒好日子過!」
張安平自然是早有計較的,他道:「到時候走捐款途徑吧。」
「這倒也行。」
兩人很有默契的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但一個想法卻在張安平腦海中出現:
到時候讓老徐盯著這一筆巨額的捐款……
國民政府什麽德性,張安平實在是太清楚了,這筆錢走捐款途徑,假設有100萬美元的捐款,到時候頂多能有一半被拿去買軍援,而這一半的軍援頂多有一半能用於抗戰——這還是官老爺們大發善心的前提下。
老徐既然這麽的嫉惡如仇,那就讓他多見識見識黑暗,然後正好讓老徐負責【詐騙團隊】。
此時的老徐,卻並未意識到自己被張安平給規劃了,正向張安平彙報他今晚收到的情報:
「我過來是因為張嘯林。」
「他今晚跟鬆室良孝秘密見麵了,當時談了什麽不知道,但根據『要離』的彙報,兩人結束見麵不到一個小時,張嘯林便收到了一車岡本會社送來的軍火,另外張嘯林透漏明日他便會宣布擔任【新亞和平促進會】會長一職。」
【新亞和平促進會】是張嘯林建立的,但這個老家夥做事謹慎,該漢奸會中的成員,在明麵上都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徐百川道:「我估計這老家夥現在是憋不住了,要親自登台為日本人站台了,要不要通過『要離』弄死他?」
這番話徐百川用的是請示的口吻。
「先等等。」張安平阻止。
對張安平來說張嘯林就是砧板上的肉,徐百川發展的「要離」,他發展的「鵝卵石」都可以輕易的要了這老家夥的狗命。
「日本人的手段應該不止這點——你看看這幾份情報。」
張安平將幾份有關情報的情報翻出來交給了徐百川。
徐百川低頭看了起來,看完後他道:「行啊!日本人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
這幾份情報是日本人秘密跟一些青幫豪強見麵的信息,根據情報顯示,日本人有意在青幫之中組建一個名為「黃道會」的組織。
徐百川琢磨道:「這麽說張嘯林就是日本人丟出來的棄子?」
「棄子談不上,應該是想豎個靶子,藉機看看我們的虛實。」張安平說完後問:
「【委員會】那邊怎麽樣了?」
徐百川以徐文舉的身份跟詹震山在青幫中「攪風攪雨」,他專門挑選的這些「客戶」多是態度模棱兩可之輩,麵對軍統這一次以【上海抗日統一委員會】為名給權的招安,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結果「關鍵時候」詹震山爆雷,曝出了通敵漢奸的身份被殺,這些興衝衝上船的青幫人士自然進入了兩難的境地——過去還可以當牆頭草,但這一次,他們必須是非黑即白了。
「隻有一半不到的人願意跟我們乾,剩下的人開始學老黃(黃金榮)裝死了。就是跟我們乾的這些人裡,我估計有不少是心懷叵測之輩,我暗中都發現了三個跟日本人表忠心的了。」
對這個情況徐百川並不失望,因為他選定的群體本就是牆頭草,真正有心抗日的青幫誌士,也不用他「帶著」詹震山這個死鬼拜訪。
這個情況倒是比張安平預測的好些,他手指在桌麵輕敲:「汪某人快要來了。」
徐百川問:「乾他?」
「現在汪某人身邊就是個大坑,不能踩。」張安平擺手拒絕:「我意思是要在他來之前,我們要完成對青幫的清理。」
如果將青幫比作一塊土地,那這塊土地上生活的人便是青幫成員,但這些人並沒有一個公認的首領,而是一個個人組成一個個的團體——整塊土地上有無數個這樣的團體。
張安平口中的清理,自然不是將一個個的團體消滅,他的清理,是將這些個親日團體中的首領乾掉。
青幫本質上就是幫會性質,一個團體的首領死去,這個團體勢必會分裂。
清理的目的就是讓親日的團體分裂成更多的小團體,分裂的小團體越多,日本人便越難以將其收編——打個比方,一個一百人的團體,日本人隻需要跟一個人對接便能達到收編八十人的目的。
但如果這個團體分裂成十個十人的小團體,日本人就是跟十個人對接,也達不成收編八十人的目的。
且人越多,越難調和。
還有一點就是影響力,一個百人團體的首領跟一個十人團體的首領,影響力是截然不同的!
汪某人即將抵達上海,提早解決這些軟骨頭,青幫對汪某人的助力也就越小。
這是張安平跟徐百川早就確定好的方略,此時聽張安平說要清理,徐百川便涎著臉道:
「老張,你給咱們弄個大的,咱們一鍋端?」
上海在過去的近兩年中,出現了不少漢奸團體。
但他們都無了!
「一個招式用的次數多了,就是破綻了。」張安平無奈道:「你信不信日本人現在就等著咱們胃口大開?」
縱觀之前張安平的布局,都是將這些漢奸團體連鍋端的——不管是最早的大道政府還是後來的維新政府,亦或者某些漢奸組織,張安平都是等他們彙聚起來後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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