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接踵而至發生的事件中,軍統和中統看似得到了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有人卻在這件事中,像透明人一樣一丁點好處都沒有撈到。
此人便是朱家華!
作為中統實質性的局長,朱家華以外來戶的身份,借財權在中統立足站穩,即便是升官後慣例應該卸任中統局長的身份,但此人卻依然死坐著不放丶牢牢把控著中統大權。
這一次中統和軍統的碰撞,從突兀的發生到結束,全程也就是區區七個小時。
這就導致朱家華還沒有反應過來徐蒽增便代表中統和軍統達成了一致。
關鍵是朱家華根本曉不得期間發生了什麽樣的利益交換,但在了解到這兩件事的全貌後,他閉著眼睛都知道軍統必然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才能讓徐蒽增「閉嘴」。
「年輕人……未免太不尊重我這個正牌局長了吧!」
朱家華看著手下送來的報告,幽幽的從嘴裡吐出來了這麽一句話。
抿了一口茶水後,反製的手段在腦海中緩慢成型,朱家華道:
「去找幾家報社,將中統被竊聽之事捅出去。」
「捅出去?!」手下一愣:「局長,這有辱我中統威風啊!」
「我這個局長難辭其咎。所以我痛定思痛,決定以此為契機整頓一番不行嗎?!」
麵對朱家華的反問,心腹頓時恍然,心說局長這是又要開始新一輪對徐蒽增的打壓了!
其實朱家華的目的遠不止於此,他不僅要藉此再打壓一波又跳起來的徐蒽增,還要藉此收拾一下軍統。
你軍統敢竊聽中統,真以為搞定了徐蒽增就一筆勾銷嗎?
做夢!
朱家華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戴春風之所以和徐蒽增和解,是因為他怕!
如果這件事傳出去,最後傳到了大隊長的耳中,很容易讓大隊長對他生出看法——戴春風的權勢是建立在大隊長信任的前提上,一旦失寵,那他就絕對是破鼓萬人捶。
而這件事,如果戴春風應對不好,很容易出現以上結局!
……
隨著朱家華的反擊,次日的多份報紙的頭條便是:
震驚!堂堂情報機構竟被監聽!
離譜!中統被監聽達數年之久!
驚天新聞,中統被神秘勢力監聽多達數年,為你揭秘這起離譜事件!
中統跟軍統的名聲從成立起就沒有好過,軍統好歹出了個張世豪,還在報紙上經常為自己洗白,名聲稍微好點,但中統嘛,差到離譜。
突然間曝出這麽一個驚天大瓜,吃瓜群眾們可就樂嗬了,紛紛搶購報紙,導致這幾份報紙一時間洛陽紙貴,而消息也隨著這種搶購快速的擴散起來。
讓我們將目光聚焦在日本人身上。
日本人在重慶的諜網慘遭兩輪毀滅性的打擊後,已經不成氣候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日本人放鬆了對重慶的滲透,隻不過因為重建諜網需要時間,所以日本特務暫時將目光放在報紙上——通過對報紙上新聞的搜集,從而分析出背後的種種情報。
重慶的報界突然間爆出來這麽一個大瓜,日本特務自然好奇,立刻便將情報轉給了後方。
上海作為日本在華情報機構的大本營之一,自然分享到了這一條新聞。
「不是我們的人乾的——」新上任數月的機關長伊藤正勢立刻就做出判斷,他回想了一陣後道:「我記得檔案室中有一份檔案中記載,中統的總部是張世豪提供給他們的。」
「看樣子是軍統乾的。」
伊藤正勢本想將這份情報撇到一邊,但手卻突然頓住了。
手下詢問:「機關長,您怎麽了?」
伊藤正勢木木的說道:「張世豪曾化名張安平,做過以前那個76號的主任對不對?」
這是日情報機構中最恥辱的事,基本沒人敢提。
不過伊藤正勢問了,手下自然得回答:
「對。」
伊藤正勢繼續木木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特高課的駐地,是張安平為其找的!」
手下這時候臉色頓時大變。
中統局本部的駐地是張世豪給的,然後中統就被監聽了!
那特高課呢?
答案不言而喻!
「我馬上去特高課!」
「回來——」
伊藤正勢喊住了手下:「以張世豪的作風,監聽中統之事暴露了,他必然會在第一時間撤離特高課下麵的監聽點。」
這位上任之初就目睹了前任橫死的機關長,對張安平的研究不可謂不深,自然知道張安平做事極其大膽且又謹慎。
可此時的他,卻沒有半分的不甘,反而滿臉的興奮:「龜田君,凡是存在過就會有痕跡,也許,這就是我們重創軍統的一個突破口!」
手下詫異,你不是說敵人已經撤走了嗎?怎麽還敢說這是一個突破口?
伊藤正勢卻不理會手下的詫異,他起身來回踱步,不斷在腦海中思索著自己的策略,終於下定決心後說道:
「龜田君,你立刻成立一個工作組,專門負責順著這條線暗查軍統!」
喚作龜田的日本中佐心裡瘋狂叫苦,你都說了撤走了,我怎麽查?
合著難題是甩給我啊!
「龜田君,我剛說過,凡是存在過必然就會有痕跡,從特高課入駐這個新機構至今已經數年了,他們緊急撤離,尾巴肯定掃不乾淨!」
「你不要大張旗鼓的調查,如此一來會驚動對方,說不得就會撤離。」
「你需要暗暗的調查,一定不要驚動對方,順著各種線索細查下去,隻要對方沒有直接撤離上海,那便有機會抓到他們的尾巴——去吧龜田君,我相信你定然不會讓我失望!」
龜田無可奈何,隻能答應下來。
……
重慶。
張安平在看到報紙上的新聞後,立刻就意識到這是朱家華的手筆,暗罵一句後,他第一時間給上海方麵發去電報,電令加快丶加強清掃監聽組的手尾的力度。
之前張安平覺得有起碼三到四天的時間,監聽組撤離後的手尾可以緩慢的收拾,這樣做就能達到了無聲息的效果。
可朱家華的這一舉動卻讓他生出危機感。
監聽組在之前是最最安全的一個情報小組,但長久的在固定區域內生活,留下的痕跡實在是太多丶太重丶太厚了,現在撤離必須將所有的手尾都收拾乾淨,否則敵人如果順藤摸瓜,很容易順著線摸到其他情報組。
可是張安平卻忘了一件事:
他雖然對上海站依然有極大的掌控權,但畢竟人不在上海,而整個京滬區的負責人叫王天風。
王天風不是他張安平的附庸,坐鎮一方的他,有自己獨立的思想。
張安平電令上海站將監聽組的手尾收拾乾淨,且還要加強丶加強,但此時的王天風籌謀著一個大的行動,他不是反對張安平的命令,而是認為沒必要將上海站寶貴的力量投入到掃尾上,所以徐天能調動的資源便小了很多。
這讓徐天進行的掃尾工作異常的緩慢。
而重慶這邊因為朱家華的「自曝」,事情終於捅到了侍從室。
麵對侍從室傳來的消息,老戴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最怕這件事傳到大隊長的耳中,甚至為此願意付出沉重的代價。
原以為事情和平而順利的解決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朱家華,用掀桌子的方式將這件事給抖出來了。
「安平,朱家華這混蛋這是想害死我啊!」
老戴的神色有些扭曲,可能是他認為這件事關乎自己的前途,他來回踱步時候驟然停步:
「要不我和姓徐的一口咬定這是日本人所為?」
戴春風能走到今天這種位置,靠的是對大隊長無比的忠誠,但隨著這件事的失控,老戴突然意識到平日得罪了不少人,這時候這些人要是落井下石,一口咬定他戴春風失控的話,極有可能會給大隊長留下極壞的印象。
畢竟這種事不同於相互派釘子,性質也更惡劣。
所以老戴進退失據,說出了這種話來——但這也是因為麵對著張安平的原故。
其實此時的老戴心裡已經埋怨張安平了,要不是你個混小子出的這餿主意,我如今豈能如此被動!
「表舅,絕對不能這麽做!」
張安平毫不猶豫的反對,他凝聲道:「您是委座的耳朵和眼睛,誰都可以欺上,唯獨您不可以!」
老戴聞言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你說我應該怎麽做?」
「如實交代!」
老戴眉頭一挑:「如實交代?」
「嗯,這件事的本質,不就是為了試驗嗎?」
老戴更疑惑了:「試驗?」
張安平笑著說:
「這件事是我操盤的,因為我們要在上海重演這一幕,所以就拿同行做了嘗試——效果非常的好,正因為效果非常的好,所以您生出了貪心,就一直沒有撤出這個監聽組。」
隨著張安平的講述,老戴的眼神不由亮了起來,這說辭完全合情合理,唯一的問題是顛倒了時間,可大隊長又豈能知曉?
畢竟,張安平監聽上海特高課是軍統絕密,除了自己,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監聽組的知情人夠不到大隊長,即便夠到了,也絕對不會知道老戴會在時間這個環節上顛倒——信息差。)
老戴在心裡思索著麵對大隊長時候的措辭,這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後,徐蒽增的聲音傳來:
「雨農兄,這件事……跟我無關。」
「徐可均(徐蒽增字可均),你這通電話來的有些晚了吧!」老戴的語氣很不好。
張安平聽到可均兩個字後,立馬把湊上去,老戴目露嚴厲之色,張安平做出一個噓的手勢,老戴想了想,便將話筒挪了挪,讓張安平也能聽見——其實張安平聽得很清楚,畢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