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時空的死間計劃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那最適合的就是「恐怖」。
按照王天風的算計,幾乎所有的人都要死,就連明樓都會因此暴露——一個以自身為棋子丶棄子而布置的局,幾乎沒有哪個入局者能逃脫這一份算計。
老實說,張安平是很欣賞這個死間計劃的,他甚至可以咬牙目視王天風在彆的區站去實施。
可是,在自己的地盤上,這樣的計劃,他絕對不會通過!
因為上海站的所有人,是他用國家大義為血肉,以賞罰分明丶嚴肅的紀律為骨丶以不拋棄不放棄為魂魄而打造的,儘管敵後工作的特殊性導致一旦被捕幾乎就是注定的結局,但張安平始終貫徹著不言輕易拋棄一人的態度。
自淞滬會戰而起至今,他用無數的戰例打造的魂魄,絕對不容許被破壞。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種辛辛苦苦建立的公信力,破壞比維護容易太多了。
而張安平之所以這般的維護這一份「信仰」,是為了日後的布局,他需要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嫡係們,無論身處什麽環節丶無論身處什麽環境,都會相信他們不會成為棄子——這很重要,因為這是張安平對他們最終的安排。
但是,想要用其他方式替換掉王天風的死間計劃,真的太難太難了。
就像張安平剛才說的那樣,在上海,任何事物,隻要沾染上張世豪三個字,日本人就必然會如臨大敵,想要讓日本人獲取一份作戰計劃並深信不疑,何其之難啊!
王天風默默的看著張安平臉上不斷變化的神色,卻始終一語不發。
他甘心留下來,就是為最壞的結果做準備:
實在不行,他腦海中的死間計劃就重新啟用吧。
正琢磨間,張安平突然睜眼,笑吟吟道:「老王,我心裡有譜了——」
王天風神色一震,隨後故作平靜道:「說說?」
「你不知道什麽叫賣關子吧?」張安平嘿嘿一笑:「好了,你繼續演你的戲,接下來根據我的暗示走九成。」
說罷,他打了個哈欠:「舟車勞頓了一路了,我得休息了,正事不著急,以後再說。」
王天風麵色如湖畔般平靜,但疑惑的雙眼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可惜張安平說走就走,讓他的胃口就這麽被吊了起來。
張安平走後,王天風輕聲自語:
「也罷,遲早都是要亮牌的……」
……
從王家出來的張安平,可沒有剛才的雲淡風輕。
因為……剛才他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死間計劃,這可是王天風用一堆人命並以自己為棄子,從而讓日本人上當的計劃!
他是張世豪沒錯,可也不至於在區區兩個小時的頭腦風暴後就整出一個比死間計劃損失更小的計劃來。
所以,他隻能不要臉的用這種方式來「穩住」王天風。
時間還長,天無絕人之路嘛。
將死間計劃從腦海中甩出,張安平閉目思索起王天風說出的話。
徐天的父親是地下黨,犧牲於四一二反革命事變,老戴那邊自己也提過,老戴當時的態度是:
隻要你自認為壓得住,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可是以老戴的性子,他絕對不會將這件事告訴王天風,所以這是王天風自己查到的——雖然這件事很好查,但問題是田丹那邊丶田丹的父親田魯寧那邊,王天風又是怎麽查到的?
最重要的是,以徐天的謹慎,他怎麽可能輕易露出馬腳而讓王天風注意到他?
是王天風因為要將徐天作為棄子所以查的他丶還是因為他掌握了相關的線索,所以才打算將徐天作為棄子?
二者的順序不同,帶來的影響力丶後果截然不同!
前者,如果是前者,那就是天意弄人,但如果是後者的話,就說明王天風在組織上擁有一枚暗子,這枚暗子至少是可以接觸到田魯寧的。
張安平一路思索著這個問題,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老岑的住處。
這一次他沒有進行女裝,主要是因為老岑這裡有位同誌自己要見一見。
節奏有序的敲門聲後,老岑打開了房門,看到外麵沒有偽裝的張安平後一愣,趕緊用目光向張安平示意離開。
張安平笑了笑,輕聲說:「我就是來見嫂子的。」
岑痷衍聞言本能的皺眉,他最大的使命就是保證張安平的安全,柴瑩哪怕是他的夫人,也沒資格了解到張安平的身份吧?
不得不說,這就是革命夫婦的無奈了。
老岑麵對身陷囹圄的妻子,身邊明明有張安平這樣的戰友,他卻不能丶也不可向張安平求救;
柴瑩被捕,接觸到了張安平,原本想回來以後找老岑問個清楚,但得到了錢大姐的指示後,這件事就爛在了心裡,見到丈夫,明明疑惑裝了一肚子,卻不能向丈夫表明一絲一毫。
擱後世,思想先進的年輕人保準來一句「你不信任我,離婚!」。
但在這個時代,先輩們卻為了保守機密,枕邊人都要隱瞞。
看老岑還在皺眉不想讓路,張安平索性不講道理的直接擠進去,氣的老岑忍不住咬牙——好久沒見到安平了,怎麽今日個一見突然有種多年前的張安平的鳥樣?
柴瑩在敲門聲響起後就躲到了裡屋,張安平進來以後便道:
「嫂子,是我。」
在一旁老岑的皺眉中,柴瑩從裡屋出來,看到張安平後,她眼睛亮了起來:
「安平!」
但老岑卻不合時宜的出聲:「張安平同誌,你是不是在上饒的時候私下和柴瑩見過麵?你這是違反組織紀律!」
老岑的表情很嚴厲,如果要用貶義詞的話,可以用古板來形容這時候的他。
張安平嘿笑兩聲,故意對柴瑩道:「嫂子,趕緊管一管老岑,你是不知道他以前都是怎麽訓我的。」
柴瑩聞言失笑,這話從一個小年輕的嘴裡說出來,其實蠻有意思的,但眼前的這個人叫張世豪啊!
她始終忘不了自己將手術刀紮進了對方身上後對方眉頭都不皺一下,控製著流血還交待自己清掃手尾時候的樣子——而現在,這個人,卻像個小年輕一樣故意以告狀的方式來拉近兩人的距離。
頗有種非常魔幻的感覺。
但轉念一想,眼前的這個人,終究才二十幾歲啊!
柴瑩遂「教訓」丈夫:「老岑,這件事組織上知道,當時是另有情況,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教訓安平?」
張安平故意得意的朝老岑投去一個挑釁的表情,老岑差點自閉。
一番笑鬨後,張安平恢複了鄭重之色,坐下後說道:「嫂子,是我讓你過來的。」
柴瑩聞言做出嚴肅狀,一旁的老岑則道:「要不要我回避下?」
張安平擺擺手:「不用——老岑,拿迭草紙,我有用。」
老岑立刻將一迭草紙拿過來,張安平接過以後立刻用左手飛速的書寫起來,一連串的名字和職務出現在了草紙上。
寫完後他拿相機拍下了三張紙上的內容,隨後將三張紙外加下麵的三張空白頁撕了下來,將空白頁點燃丶將名單交給柴瑩後才解釋道:
「這是中統在教育界埋藏釘子的名單,嫂子,你需要將這上麵的名單背下來,之後錢大姐會帶著你了解下有關的事,你必須親自把關,確定我們的同誌不會跟名單上的中統特務產生交集!」
「如果有交集,你暗中記下來告訴錢大姐即可。」
「這個名單,除了你之外,絕對不允許讓第三者知道!」
老岑聽到這句話後,本就保持的距離又拉遠了幾分,而柴瑩則鄭重的將名單迭起來,保證道:「我背完之後會立刻焚毀,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泄露。」
這份名單自然是離渝前老戴讓張安平看過的名單,雖然張安平知道以後這份名單會暴露,但以老戴的性子,必然會留幾個為他所用,所以他提前讓柴瑩負責這件事,以免到時候讓老戴鑽了空子。
但此事是真切的關係到自己的安全,一旦泄露,張安平必然會在懷疑名單中,所以張安平選定了柴瑩來負責。
「嫂子,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安平同誌,您說。」
「上海地下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