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岡本會社因為種種原因,薑思安做不到一言九鼎。

但在決然的切割以後,現在的岡本會社,他說一,絕對沒有人敢跳出來說「二」。

所以,在他提出了【伊藤會來你們不準為難他後】,在場的一眾岡本會社核心人員都沒有異議。

哪怕他們非常的不解。

而這一切造就的結果是伊藤正勢急匆匆來到了海軍醫院後,明明岡本會社的一眾人都用噴火的目光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質問伊藤。

通常這種情況下,就應該有人跳出來對伊藤一頓喝罵,不管青紅皂白的咬定伊藤就是凶手,然後一副要讓伊藤償命的樣子。

這種人,要麽是純粹的傻丶純粹的忠,要麽,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忠。

伊藤很意外,他都做好了被岡本會社的人喝罵的準備,卻沒想到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找茬,那些閃爍著怒火的目光他看的很清楚,可這種情況下,居然沒有人上前來找他——

這是因為岡本會社的紀律麽?

伊藤心中凜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所謂的岡本會社,就是一個類似滿鐵的準軍事化組織啊!

一名岡本會社的成員迎上了伊藤:「伊藤機關長,我們社長在病房裡等你。」

伊藤微微點頭,示意對方帶路。

此時他心裡終於鬆了口氣,岡本平次,可能確認這不是他伊藤的手筆,所以才有此態度。

但生疼的眼眶卻讓他心頭一跳,心說岡本平次總不至於在病房中埋伏人手吧?

他岡本平次打了自己,這頂多是一個官司,畢竟讓任何人看,二者之間是對等的。

可如果岡本會社的人敢動手,那岡本會社恐怕就沒存在的必要了!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後,伊藤跟隨岡本會社的成員走入了單間的病房,進去後,就看到一身病服的岡本平次正吊著一條腿在假寐,伊藤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跟這位打了自己四拳的混蛋打招呼。

「社長,伊藤機關在來了。」

隨著屬下的這聲彙報,薑思安睜眼,看著杵在那的伊藤正勢,聲音低沉道:

「伊藤機關長,請恕我不能行禮——請坐。」

伊藤順勢坐在了被搬來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下後,他說道:「岡本君,此事,和我無關。」

薑思安不答,隻是將一份材料從枕頭下麵抽了出來,伸手遙遙交向伊藤正勢,伊藤正勢見狀隻好自己起身接過這份材料,坐下後翻看了起來。

隨著翻看,冷汗從伊藤正勢的額頭開始滴落。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將沒看完的材料合起來,沙啞著聲音問:

「岡本君,你這是何意?」

「我本欲和你魚死網破。」薑思安凝神看著伊藤:「可是,我現在改變了心思——伊藤機關長,若是你還我四拳,你我之事,一筆勾銷,如何?」

伊藤目不轉睛的看著岡本平次:「為什麽?」

「因為,帝國的利益高於一切!」薑思安斬釘截鐵的回答:「你我之間的衝突,說到底是私利,絕對不能讓私利影響到帝國之利益!」

薑思安此時仿若最堅定的日本軍國主義的激進份子丶狂熱分子。

「岡本君,你認為你遭遇刺殺之事,是中國人所為?」

薑思安閉上眼睛,一抹羞恥在臉上浮現後,他猛的睜開眼睛,帶著一抹難言的情緒說道:

「刺殺之初,我以為不會有事;

但後來,我知道我錯了,我必將死在這次的刺殺中!」

伊藤靜靜的聽著。

「可是,我活著——機關長是不是認為當時如此想的我很可笑?」

「沒有。」

薑思安不甘的一拳打在了病床上,隨後才咬牙又說:

「彼時,我已經做好了玉碎的準備,因為我確定對方馬上就能突破最後一道防線,然後將無數的子彈打在我身上。」

「可是,關鍵時候,對方像是收到了某種信號一樣撤退了!」

薑思安嘲弄的看著自己吊起來的腿:「然後,那個殺手就朝我的腿射擊了——我對當時的情況至今記憶猶新,他明明有機會向這裡丶向這裡開槍的!」

薑思安指著自己的心臟和腦袋,渾身上下散發著被羞辱後的憤怒丶不甘和憋屈。

說完後,他深呼吸著平複了心情,自嘲的道:

「沒想到我岡本平次,竟然有朝一日會因為殺手的故意放水而逃得一命,當真是天大的笑話啊!」

伊藤正勢已經從材料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了,看著不甘的岡本平次,他輕聲道:

「岡本君,你沒有因為憤怒而衝昏了頭腦——我很佩服!」

薑思安搖頭:

「伊藤機關長,你我之事,以後再計可否?此時最當務之急是穩守防線,絕對不能讓敵人趁虛而入!」

伊藤目光灼灼的看著岡本平次,那個被他打消的計劃再一次浮現在了腦海中。

他初聞岡本平次遇襲,第一反應是這是岡本平次的苦肉計。

但他得知現場死亡十數人後,便否決了這是苦肉計的想法,並意識到這是張世豪的手筆——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拱火,讓自己跟熟知特務機關的岡本平次鬥起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也是他急匆匆來海軍醫院的原因,他必須將自己的態度表達清楚,然後站在「正義」一旁——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做好了接下來就要被岡本平次像瘋狗一樣撕咬的準備。

而自己前來解釋的行為,在日後也將是自己不願意鬥起來卻不得不應戰的最好解釋。

可沒想到岡本平次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精明,他沒有因為險些要了命的刺殺而失了理智,而是敏銳的嗅到了敵人的味道,並交出誠意和自己罷戰——沒錯,岡本平次交給他的材料就是誠意。

這份材料,涉及到自己履任以來的幾次失誤,並有數名伊藤機關的高級情報軍官的控訴書。

這份材料,或許打不死自己,但絕對能讓他從此在伊藤機關內威信全無——不過岡本平次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就知道這份材料的存在,甚至向其投誠的人員中,就有自己埋進去的釘子!

一旦他真的將這份材料交給上麵,那他就能以岡本平次插手伊藤機關丶暗中操控為名將這件事徹底的鬨大。

不過這樣一樣是魚死網破的方式,到時候很可能自己和岡本都受到處罰。

當然,兩人真要是博弈起來,是走不到這一步的,自己隻要露出底牌,岡本十有七八會將這份材料付之一炬。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岡本竟然有如此誠意,為了帝國之利益,竟然將這份在名義上能讓自己栽跟頭的東西交到自己的手裡!

毫無疑問,在此時的伊藤眼中,岡本是一個拎得清的權力者——和這樣的人合作,肯定是非常愉快的。

至於之前的不愉快,伊藤已經刻意將其忽視了——從岡本平次現在的處事方式來看,當時他就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殺雞駭猴,

思及到這,伊藤深呼吸一口氣後,凝聲道:

「岡本君既然有如此誠意,如此以帝國利益為先,那我也不做小人,你我之事,就讓它『一笑泯恩仇』!」

「不過……」

伊藤來了個轉折,在岡本平次灼灼的目光中,他輕聲道:

「岡本君,但我希望對外,你我自此成為不死不休的死敵!」

岡本平次卻沒有一丁點的驚訝,而是詢問道:「機關長想算計張世豪?」

「岡本君智慧過人!果然嗅到了老對手的味道!」

但這句奉承話並沒有讓薑思安露出得色,他反而苦笑著說道:

「機關長,你對張世豪此人了解嗎?」

伊藤點頭:「了解,此人精於算計,一步三坑,是帝國的大敵!」

薑思安歎息道:

「論打交道,我跟這位的交道可謂是源遠流長啊!」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道:「我孤身一人初至上海,蒙老師藤田厚愛,被收為學生——老師第一次帶我去見客,此人便以張安平為化名,跟在了原同盟會元老黃劍俠身邊。」

「此人甚至對我還有救命之恩,隻不過帝國攻克上海之後,我不願和中國人有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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