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秘密集結了行動隊一半的人手。
但徐百川看著這一半的數量,明顯就是不信:
「你開玩笑,打從特彆組開始,你就明著藏丶暗著藏,這都多少年了?你手裡的行動力量,就剩這麽點?!」
在徐百川的認知中,張安平就是能從上海突然拉出一支千人規模且訓練有素的行動力量,他也絕對不會覺得驚訝。
畢竟張安平一直在攢家底,從特彆組時期,行動方麵這家夥就非常吝嗇,能坑上海站跟特一區,就絕對不會動用自己手上的行動力量。
按照張安平的鬆鼠性子,這行動力量不得攢個幾千人?
要知道上海軍統,自上海淪陷以來,根本沒有遭受過重大的損失。
而張安平又有憋大招的習慣,所以在徐百川想來,張安平手裡必然屯了大量的行動力量,卻沒想到張安平亮出了一半的行動力量後,竟然就區區三十來個!
「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張安平吐槽道:
「你真以為日本人是吃乾飯的?這幾年下來,進二十撤二十五,進三十撤三十五,我手裡的行動力量就從來沒有富裕過!」
徐百川卻聽出了張安平的潛意思,震驚道:
「你意思是說,你撤走的都是行動力量?!」
上海的軍統有過幾次規模化的撤退,大量的情報人員因為這幾次規模化的撤退而撤離了的上海。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可現在徐百川卻反應過來,合著張安平壓根就在無中生有,將行動力量冒充情報力量撤離。
張安平翻白眼:「靠,不要這麽聰明行不行!」
徐百川由張安平這般的布局進行了聯想後,倒吸冷氣道:
「你不看好上海未來的情報戰?」
「是了,你一直認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之下,遲早會對英美等列強宣戰,到時候租界必然淪陷。失去了租界的庇護,想要在上海進行行動的難度將會增加,且到時候上海也會失去獨有的地位,大量的行動人員不僅不是力量,反而是累贅。」
「你……你是藉此機會完成了最後一次的行動力量撤離對不對?從今以後,上海的情報戰,將單純的以情報獲取為目的,再也不會有之前對日的行動作戰了!」
徐百川說到這突然一愣:「不對,你撤走了這麽多的行動力量,但人都去哪了?」
「他們不在淞滬縱隊,要是在裡麵的話我肯定知道——這麽多行動力量,你藏哪裡了?!」
被老徐看破了自己近一年多時間的秘密布置,張安平也不覺得驚訝,老徐又不是菜鳥,還對自己這麽了解,隻要見到一點苗頭自然會看出問題。
他便笑著道:
「你猜!」
「彆賣關子了,你接下來的重點是到底是什麽?忠救軍本質上是配合你的,可不是你配合忠救軍,你賣關子,接下來我咋辦?」
麵對老徐的「賣慘」,張安平隻好停止賣關子,輕輕從嘴裡吐出兩個字:
「沿海。」
「沿海?」
老徐有點懵:「你不是說日寇必然會對英美等列強宣戰麽?到時候一宣戰,海上的貿易就會關閉,你把大量的行動方麵的人手布置在沿海有何用?」
「這個你到時候就知道了,我現在說出來你未必覺得靠譜——這件事到此為止,你隻要知道反正我到時候絕對不會讓忠救軍拿著燒火棍跟鬼子打仗。」
「好吧,這我就放心了。」
熟知曆史的張安平一直在為未來做準備。
上海的行動力量,是軍統補充的重點,畢竟張安平特能折騰,每一次折騰都能讓軍統的戰績刷刷的暴漲,這種情況下,老戴自然會將補充的行動力量向上海軍統傾斜。
如果張安平一直在上海囤積行動力量,還真的能如徐百川所想的那樣,關鍵時候拎出一個團規模的行動人員。
但這沒必要,就是有一個師又能如何?
即便誇張點,短暫的拿下上海,但麵對日本人主力的反撲,終究隻有敗亡這一個結果。
所以從40年初開始,張安平就加大了行動力量撤離的強度,每次新人補充進來,進入了沉寂狀態的老隊員便會被張安平秘密調走——儘管行動隊一直保持著相當數量的隊員,可精銳一直在被張安平抽調。
這些人,都秘密前往了山東丶江蘇丶浙江和福建四省的沿海城市內潛伏。
如此做,自然是為了日後的美援——太平洋戰場上跟日軍苦戰的美國人,最希望的是中國人拖住更多的日本兵。
不管是他秘密的準備還是通過錢大姐在新四軍內部成立的特一營,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準備的。
但此事現在說起來跟天方夜譚一樣,可在未來,隻要讓美國人看到忠救軍和新四軍對拖住日本人的貢獻,美援絕對會源源不斷的出現。
到時候,大量的美援會通過沿海而輸血到忠救軍丶新四軍身上。
……
次日。
晨。
顧慎言陰沉著臉出現在保安局內,看到他黑著臉的樣子,特務們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昨天傳來消息,顧慎言的職務由保安局局長變成了副局長,由軍統叛徒王天風出任局長——此時顧慎言如此陰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難得早早到崗的顧慎言,才進了辦公室沒多久,忿怒的咆哮聲就傳了出來:
「不去!」
「區區十幾個抵抗分子的行刑而已,我堂堂保安局局長就要親自指揮?我什麽時候這般廉價了?」
「不去!」
聽到局長辦公室隱隱傳出的咆哮聲,特務們紛紛自覺的閃開,儘量讓自己顯得正常些,然後耳朵繼續豎著偷聽。
可惜接下來的聲音聽不見了,沒多久,顧慎言的一名嫡係心腹就匆匆從樓上下來,他在行動處點了四十餘人:
「跟我走,去伊藤機關帶人。」
這一幕讓特務們悄聲的議論不已,他們敏銳的察覺到接下來的保安局,必將陷入激烈的內鬥之中,麵對神仙的打架,他們這些凡人,怕是日子不好過啊!
七點四十,幾輛轎車在數輛載滿了日本兵的卡車護送下進入了保安局,一身少將服的伊藤正勢和身著名貴西裝但神情萎靡的王天風從轎車上下來。
麵對冷冷清清的大院,伊藤怒道:
「顧慎言這是搞什麽鬼?!」
伊藤的臉有些把不住,自己親自送王天風上任,竟然沒看到一個迎接的人,這像什麽話?
才說完,顧慎言就小跑著從樓上衝了下來:
「機關長,您來了——王天風,你好歹毒!」
伊藤惱火道:「顧副局長,注意你的言辭!」
「機關長,他害我!他說八點他來上任,我都是按照八點布置的,絕對沒有慢待的心思,請您一定要……」
顧慎言火急火燎的解釋起來。
「閉嘴,」伊藤嗬斥,製止了顧慎言的解釋,在顧慎言氣喘如牛中,他惱火道:「還不把人都喊出來!」
顧慎言無奈,隻得下令全局集合。
接下來自然是伊藤向保安局全員介紹王天風的環節,在他吹捧之際,王天風靠近顧慎言,慢悠悠的道:
「顧副局長,你應該去刑場。」
顧慎言含恨道:「不勞操心,我保安局人才濟濟,區區槍斃十來名抵抗分子之事,又何須我親自出馬?」
王天風意味深長的道:「希望到時候不需要我的人救場。」
顧慎言似是沒聽到王天風話語中的含義,冷聲道:「哼,不需要!」
兩人的對話沒頭沒尾,旁邊的日本顧問聽到後卻若有所思。
……
多輛卡車在馬路上疾馳,掛著短槍的特務們和身著黑色警服的行刑隊,站在車鬥內押送著五花大綁的犯人,忙碌的人們看到這一幕後,不禁心中紛紛哀歎:
又一波壯士要踏足黃泉了……
郭騎雲儘量讓自己站的筆直,儘管他的身子在瘋狂的抗議著,但他卻無視了身體的警告,迎著風目視著在日寇鐵蹄下卑微求生的人們。
再見了,我的國家;
再見了,我的愛人;
再見了,我的同胞們!
我雖然倒下了,但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拿起武器,走向了對抗日寇的戰場,勝利,終將是屬於我們的!
郭騎雲露出一抹笑意,仿佛看到了勝利的那日。
有特務看不慣郭騎雲這幅樣子,試圖上前踹其一腳,但卻被同伴擋住:
「不要跟一個死人計較。」
「就是看不慣這求樣子,馬上要死的人了,笑什麽笑?」
郭騎雲艱難的轉頭,看了眼這個特務後笑的更燦爛了。
特務氣極再次起身,同伴見狀再度阻攔:「行了,一個死人而已,實在不解恨,待會你親自動手得了。」
「有道理。」特務大喜,旋即惡狠狠的瞪了還在燦爛笑著的郭騎雲,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郭騎雲還在笑著,沒有絲毫的懼意流露。
他隻是個意外,還有不少即將被處決的軍統特工,這時候都在顫栗。
有特務故意道:
「這麽害怕,那就乾脆投降我們算了,到時候還能保一條賤命。」
這自然是扯淡,當他們決意被槍決的時候,投降已經失去了作用。
顫栗的特務咬牙轉過頭,沒有做任何回應,他沒有分辨這話是真是假,但在生和死麵前,他選擇了後者丶選擇了取義。
恐懼是生命麵對死亡的本能,可他不會因為恐懼而跪著活下去。
見對方如此,故意要嘲弄對方的特務也沒有了興趣,伸著懶腰道:「等會回來的時候,還能眯一會兒。」
但他並未想到,這注定是一趟有來無回的單趟旅途。
回不去了!
一個關卡攔住了車隊。
一名日軍中尉帶著幾名士兵從關卡內出來,人還沒走到車前,嘰裡呱啦的日語就飈了出來。
略顯肥胖的翻譯官小跑著跟上來,對著打頭的轎車喊道:
「喂,太君問你們是哪個部分的?前麵正在進行軍用物資轉運,你們暫時不能通行!」
帶隊的特務從後麵一輛卡車上下來,掠過了前麵的轎車,「兄弟,麻煩你告訴太君,我們是保安局的,要去刑場槍斃車上的犯人。」
翻譯官愣了愣後索要證件,查看後才嘰裡呱啦的向日本中尉彙報起來,中尉皺眉,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的日語後,翻譯官轉述:
「太君說要檢查一下才能放行,他擔心你們是軍統的探子。」
帶隊的特務苦笑,軍統的探子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大到這種程度吧?
不過他也沒細想,因為他知道上海確實有一批軍用物資要轉運前線,吃了多次虧的日本人嚴加防範也是應有之理。
「查就查唄,不過麻煩快點,我們也趕時間。」
「太君也趕時間!」翻譯官沒好氣的斥責了一句後,轉身涎著臉翻譯起來,隨後日本中尉揮了揮手,一隊日本兵從關卡內收槍列隊出來,在日語嘰裡呱啦的呼喊中,開始分兵檢查。
一切都看上去非常的正常。
但保安局的特務們卻渾然沒有注意到此時押送人員中,有人正在漫不經心的卷著自己的袖子。
突然間,一聲尖銳的哨響聲傳出,下一秒,正在檢查的日本兵突然化身修羅,因為上車查證件而沒有帶槍的他們,突然掏出手槍向就近的漢奸特務射擊起來。
車上還有多名特務卷起了衣袖的特務這時候也同時向他們的「同伴」動手,眨眼之間,負責押送和行刑的漢奸,倒下了一大半,隻有十來人在意識到不妙後趴在了地上由此躲過了一劫。
突然的變故讓正在跟翻譯官套近乎的帶隊特務大驚,本能的就要拔槍,剛才還轉過身的「日本中尉」,卻先拔出了手槍。
隨著火光的閃爍,帶隊的特務一臉不可思議的倒在了地上。
他心想:
竟然不是王八盒子……
【翻譯官】走上前,踹了踹帶隊特務的身體,嘲弄道:「在我們區座麵前想拔槍,這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膽啊!」
區座?
張世豪?!
倒在地上的特務連掙紮的想法都沒有了。
隨後【翻譯官】屁顛屁顛的跟上了【日軍中尉】,隱約間他聽到【翻譯官】對偽裝成日軍中尉的張世豪說道:
「區座,顧局長的情報真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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