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提學又和徐青閒話了家常,順帶還提及李巡檢的河道巡檢衙門。原來變法派為了增加財賦,打算在江寧河到黑水湖的渡口處,也就是棲霞山之下,設置一大關卡,名為虎關。
這裡舟船往來,更是南直隸要衝之地,商業活動頻繁。
如果能將此地設置關口,能為國朝增加不少賦稅,
尤其是這次官船走私私鹽的事抖出來,更堅定了他們設置關口的決心。
而且變法派的核心理念就是強軍富國。
這次在南直隸的相似稅關,大約要增加四個,尤其是周提學提到的虎關,他們暫時商議,打算請朝廷直接派一名戶部主事過來擔任稅使,直接受朝廷領導,不受地方乾涉。
因為要設置關卡,第一步就是要清剿附近水陸的匪霸。
故而河道巡檢衙門後麵的擔子會加重。
周提學還特彆暗示,這次上麵的決心很大,所以圍繞那一片的剿匪除惡行動,會堅決執行到底。
其實許多南直隸的水匪山匪,背後都有當地的士紳豪強,或者應天府的權貴。因此這種剿匪除惡行動,提前放出風聲,不足為奇。
如果對方識趣,提前撤離,能夠降低行動的烈度;若是頑抗到底,正好藉此抑製當地豪強土紳的勢力。
朝廷對地方實力派的態度是且用且防。
用是因為皇權不下鄉,得靠他們收稅,防是為了抑製地方做大,壓製土地兼並。
一般而言,朝廷對地方勢力妥協,導致土地加劇,往往也是王朝走向末日的徵兆。
如今南直隸便有這苗頭了。
徐青參加今晚的意義,也是代替李巡檢,領會上麵的意圖,同時幫助吳巡按融入他們變法派在天京城這個小團體。
否則周提學也不至於急著找徐青過來說事。
說白了,徐青能起到一個潤滑人際關係的作用。
相當於客,負責牽線搭橋。
徐青聽後,其實想得更多。如果要進行這麽一場剿匪行動,看來黑風寨無可避免要受到極大的衝擊。
這事情有點麻煩。
他不久前才和林天王合作過,轉過頭朝廷剿匪,動到林天王頭上,很難說這位天王哥哥會不會把黑鍋扣到徐青頭上。
徐青一向是喜歡未雨綢繆的,事情要做最壞的打算。
看來回去之後,還得想法子將這件事的隱患解決。
其實看似是壞事,如果找好角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要化不利為有利,具體的操作要慎之又慎。
這攤子一鋪開,黑白兩道,靠他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其實有許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好處是,勢力越大,徐青自身的安全性能得到更大的保障,抗風險能力也隨之大大增加。
尤其是在何知府坐鎮江寧府期間,屬於徐青的福利期。
一旦後麵換個知府,情勢又會不同,
還有就是,不知後麵接替吳巡按知縣位置的大人是什麽成色。
希望對方能識趣一點。
幸好打通了何知府這一關,不然新任知縣如果要對徐青使壞,徐青還真有不小的麻煩。
周提學是真把徐青當自家子侄看待,才說這些地方政務的事。
彆看他隻是提學,實際上是暫時過度。
如太蒼周氏這樣的科舉世家,熟悉政務是自小開始培養的。如此一來,
將來考中進士之後,也會比旁人升遷更快。
無論什麽時候,實乾的能臣,上麵總是要用的。
周提學現在是負責取士的政務,但這回忙完,說不定就能高升到地方做布政使,又或者回六部丶督察院這些地方擔任要職。
得益於上次徐青在院試文章出的主意,給周提學很大啟發,所以他目前的政務,奏摺裡很有內容可寫。
至於實際效果?
講道理,學政的政績主要靠吹噓,實乾的話,反正有個門麵就成。
何況徐青搞鬆州徐氏的事,著實幫了周提學的大忙。
有這一件事在,周提學足以拿去向上麵請功了。
至於整個南直隸省都認真清查學籍,周提學饒是背景強大,到時候也得灰頭土臉地滾蛋。
事情鬨大了,指不定人家請太蒼周氏老巢所在地的學政出手。
你搞我,我就搞你。
大小兩狐狸聊了許久,周提學考慮到還有其他事要先忙,於是意猶未儘地吩咐徐青先下去休息,準備晚上的夜宴。
目送徐青離開書房,周提學對徐青愈發滿意,因為徐青有些東西是天生的一般,能洞明世事。
「此子英武,為人有氣度,這樣的人物,放在亂世,也必然有割據一方雄傑的潛力。當日讚許他異日當為天下士,看來這一天也等不了太久。」周提學想到早逝的妹妹,既心痛,又為她感到欣慰。
「這婚事得早點定下,彆被人截了胡。」周提學運筆如飛,準備往京城寄信。大主意先定下,至於訂婚的事,等到恩科之後再舉行也不遲。
武定侯府,奢侈豪華。
遍處都是上等的金泥磚丶琉璃瓦丶雪鬆丶奇石打造的假山——-」」,這等氣象,連一般國公家都比不了。
而且侯府還在擴建,大興土木。
足見武定侯府的財富權勢,真應了那句老話,叫做烈火烹油。
議事的大廳裡,一個麵白無須,形容壯健的太監正和武定侯見麵。
一般人印象裡,太監似乎都是陰森乾瘦類型,實際上如果閹得早的話,
發育時間一般會比正常人更長,這就使得太監練武,天然比普通人有優勢,
容易長得身材高大。
所以前朝有不少宦官領軍的例子存在。
不過這也不是沒壞處,如果沒有練骨法門,這類太監,固然骨骼發育較常人時間更長,也容易患上骨質疏鬆的毛病。
顯然這位太監不在此例,
他兩側太陽穴高高鼓起,身量頗為威猛,堪稱虎背蜂腰。
其背部的肌肉,極有爆炸感,腰線兼具靈活和力量感,十足的武將胚子。
這太監便是如今的天京守備太監趙儘忠。
如果徐青在此看到,會發現這死太監,放他前世,都能演常山趙子龍了。
趙儘忠拍拍手,叫人拿出一個錦盒,聲音有刻意的粗感,但細細聽,
依舊能感受到一絲尖厲存在。他說道:「侯爺,咱家可是廢了好大功夫,才從江寧府弄到那小子的生辰八字和貼身的毛發,你請的人,一定要靠譜才行啊。」
武定侯讓人接過錦盒,點頭道:「本侯特意請了一位高人過來,她會厭勝之術,這一回至少都要讓那小子大病一場。」
趙儘忠微笑:「那我就靜候侯爺佳音了。」
武定侯擺手道:「公公客氣了,要不周汝才那老小子護著那小子,他一進城,本侯就要那小子好看。在這天京城內,本侯動不了巡按禦史,難道還動不得一個小秀才?」
趙儘忠歎了口氣:「咱們也是為了大局穩定,沒想到這些奸妄小人,到皇爺那裡告狀,害得咱家和皇爺生出誤會來。你說,我們賺那些錢,還不是為了皇爺的內庫。我們不賺,難道那些奸之輩就能將其如數上交國庫,還不是肥了他們自己的腰包。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平心而論,他賺三萬兩銀子,至少有一萬兩是要給皇爺的。
至於剩下的兩萬,總歸是要打點手下,以及應付各類平日的開銷。他是一分錢都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啊。
他的忠心,皇爺怎麽就看不見。
若是換了文官,三萬兩能有五千兩到皇爺手裡嗎?
那可未必。
武定侯聞言,同樣義憤填膺,他大是感慨:「外人都說本侯大興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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