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交易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從中得到一些好處。這是公開的秘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浩平也不會冒著大雪,頂著在野外遇到猛獸與活活凍死的危險,在青龍寨與其它村寨之間來回走動。
浩平舔了舔滿是肉油的嘴皮,看著放在自己麵前這隻裝滿東西的皮口袋,不由得有些發怔。他小心翼翼把裝鹽的小布袋放好,整個人忽然變得有些畏縮,臉上擠出一絲警惕多於尷尬的訕笑:“這個……這些東西,太多了吧?”
拿人回扣也是有規矩的。浩平很清楚“天底下沒有白吃午餐”這個道理。寒冷天氣在外麵跑動用人口換糧食的確可以得到好處,但不是所有好處都能閉著眼睛收下。若是亂了規矩,不顧一切張口把各種苛刻條件答應下來,彆說到時候生意做不成,就算回到青龍寨,頭領也絕饒不了自己。
天浩誠摯的神情和語氣沒有絲毫作偽:“我說了,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這是在生意之外的。嗬嗬,說起來也是緣分,咱倆名字裡都有一個“浩”字,我可是對浩平大哥你崇拜已久啊!以前孚鬆老頭領活著的時候,就經常說浩平大哥很講義氣。平時大家就應該多走動走動,你得多來磐石寨做客,咱們也能見見麵,多喝幾次酒。”
孚鬆死亡的消息在磐石寨內部被嚴格封鎖。除了老祭司等極少參與者知曉內情,絕大部分村民都以為孚鬆是“暴病身亡”。在寨子裡大部分人都公開效忠的情況下,天浩輕而易舉掌控了局麵。孚鬆被殺的時間距離現在將近一年,在平時充滿快樂與希望的日子裡,沒人會想起老頭領之死的種種疑點,潛意識接受並認同了寨子裡流行的說法。
磐石寨的人尚且如此,外寨的人就更不可能知曉真正細節。
浩平緊繃的麵孔明顯變得放鬆。他伸手用力拽了一下沉重的皮口袋,朝著自己這邊拖動了十多公分距離。這動作看似隨意,實際上是為了估測重量,順便看看天浩的態度。
兩個結果都讓浩平感到滿意:口袋沉甸甸的,自己需要花上很大的力氣才能拖動。年輕頭領的目光與神情都沒有變化,也不像孚鬆那個死鬼那麼斤斤計較,吃他一塊烤肉就跟從他婆娘身上占了便宜那麼不容商量。
禮物……直到現在,浩平才真正覺得年輕頭領沒有撒謊,對方的確是誠意十足,也開始對天浩從進門以後就一直掛在嘴邊“浩平大哥”四個字產生了自傲。
蘋果酒的度數不高。釀造酒可不是蒸餾酒,天浩暫時也沒有科技改良的想法。十二度的果子酒很甜,來自青龍寨的管事不知不覺就喝下去小半壇。在不考慮個人體內解酒酶基因的前提下,酒量與身體素質一樣,都需要長期鍛煉才能產生效果。浩平覺得身上暖烘烘的,大腦思維也變得比平時更加活泛。
“老弟,我也不瞞你,接下來,青龍寨有大動作。隻要價錢合適,這次可以換給你三百人。”說著,醉眼惺忪的浩平舉起右手,衝著天浩豎起三根指頭。
這數字讓天浩感到意外。
正常情況下,各個村寨之間用作交換的人口數量不會太多。青龍寨雖說是人數過千的大寨,一下子換出這麼多人,的確有些不合常理。
何況青龍寨去年就因為缺糧失去了相當一部分人口。秋收之後,天浩放出去探親的那些女人紛紛帶回各寨消息,其中就包括青龍寨今年的糧食上繳份額為百分之五十。
現在,他們剩下的糧食就算不夠吃飽,但也絕不至於缺糧缺到這個程度。
天浩笑容可掬又給浩平敬了一碗酒,觀察著對方身上和臉上的每一個細節變化:“浩平大哥,這次你能換給我多少女人?”
“你說多少……就是多少。”半酣的浩平絲毫沒有察覺對方在故意引自己的話。他吃得很飽,腦子也在酒精作用下有些不太清楚:“這次是頭領發話,儘量把寨子裡的女人換出去。老弟啊!機會難得,如果你這裡有足夠的糧食……嗯,就算質量差點兒也沒什麼,我做主,這筆生意就跟你們磐石寨做了,我也懶得往彆的地方跑。”
天浩搬起酒壇,把浩平麵前的空碗倒滿,故作驚訝試探著問:“怎麼,你們寨子裡不要女人了?噝……這大冬天的,平時也沒事情做,要是沒有足夠的女人,寨裡的男人熬得住?”
“嘿嘿嘿嘿……”浩平被酒精刺激著泛紅的臉上浮起一片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我們青龍寨頭領從秋天時候就定下來的計劃。我們要去打南邊的鹿族人,到時候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要是現在不趁著……”
說到這裡,浩平突然抬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臉上全是驚慌。
他發現自己說漏口了。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降溫,所有人都保持死一樣的沉默,隻有木柴在火塘裡發出不斷炸開的燃燒聲。
天浩對坐在旁邊的天狂等人揮了揮手,後者會意地點點頭,起身離去。
很快,房間裡隻剩下年輕頭領和青龍寨管事。
“浩平大哥,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彆人。”天浩把位置往浩平那邊挪近了幾厘米,聲音壓得很低,他的微笑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剛才那幾個都是我的親信。放心吧!他們不會亂說話。”
浩平的酒已經醒了大半。他感覺有些焦頭爛額,必須嚴守的秘密莫名其妙就說出了口,他同時也有些慶幸。如果換了是磐石寨以前的頭領孚鬆,事情肯定不能善了,那是個見了好處就不會放過,無論如何也要從自己身上啃下一塊肉來的家夥。相比之下,滿麵真誠的年輕頭領就讓人放心多了。
剛見麵人家就送了自己一份大禮,還一口一個“大哥”。北方蠻族都看重身份,雖說大家都是百人首,但管事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一寨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