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七節 白人(1 / 1)

隻要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三至五年後,磐石領將成為一頭令人畏懼的恐怖巨獸。

天浩從不懷疑磐石領有著光明輝煌的未來。

他目前唯一擔憂的問題,就是來自牛族內部的威脅。

黑角城方向一直沒有傳來消息,這在他看來是一件好事。不外乎兩種情況:要麼是大國師對陛下成功進行了勸說,要麼是陛下對自己依然信賴。隻要最高等級的上位者不為所動,天浩根本不把區區一個凶牛之王放在眼裡。

同時需要顧慮的還有雷角城。

牛偉邦一直沒有傳來任何命令。廖秋和剛典帶著龐大的豕人戰俘團離開磐石城,仿佛徹底消失了蹤跡,一切都沉入水底,死一樣的寂靜。

天浩承認自己有過畏懼,他畢竟是一個外來者,以牛族內部的力量,就算不能推平磐石城,至少也能讓自己剛剛建立的領地損失慘重。就他內心而言,其實很願意做出妥協,隻要對方提出的條件不是很苛刻,天浩願意付出部分代價以換取時間。

在等待中發展,這令人忐忑不安。

他的確沒有第二種選擇。

……

盛夏如約而至。

囚牛雖未成年,卻已經表現得像個大人。他早早脫離了孩童群體,參與到女人和老人為主的各種工作項目。

這完全是自發行為,並非來自天浩的命令。

人們對此交口稱讚,包括老祭司在內,所有人都對囚牛早熟的行為讚不絕口,認為“這才是領主大人兒子該有的模樣。”

天浩對此哭笑不得,他覺得應該是遺傳基因發揮了作用,把自己的主觀意識直接作用於後代身上。“休眠者”計劃核心在於沉睡者本身,在確保主體,也就是休眠者本人意識形態產生決定性作用前提下,直係血親隻作為附從個體存在。除非得到主體認可,否則他們永遠無法改變這種狀態。

簡單來說,天浩的後代無論男女,都會對他這個父親俯首帖耳,絕對服從。

聽起來很可怕,但作為人類種群延續的重要安排,這種殘酷的生物設計理念必須存在。

再有一個月,阿依就能生產。

非常驚人的速度,徹底顛覆了天浩來自文明時代的生養邏輯。他覺得自己在冥冥中似乎改變了什麼……人口,可怕的繁衍速度,同時也是地球大毀滅之後人類的自我調節。五個月懷孕,十歲成年,儘管生養速度比過去足足縮短了一半時間,北方大陸上的野蠻人數量仍然如此稀少,隻有區區幾千萬。

食物肯定是首要影響因素。

磐石領的嬰兒出生率一直很高,這些孩子天生有著令人驚訝的強健體魄。以前在磐石寨的時候,天浩就見過直接把新生兒浸在冷水中清洗血汙的做法。在文明時代,這樣做無異於謀殺,可是現在卻很正常,即便是寒冷的初冬,兩、三歲大的孩子同樣會脫光衣服,光溜溜跳進冰冷的河裡洗澡,潑水嘻鬨,玩得不亦樂乎。

巨角鹿牧場的奶製品產量比過去縮減了百分之十,振輝一直派人尋找適宜種植變異黑麥草的新地塊。按照天浩的命令,所有生產後的婦女和兩歲以下的兒童都能免費得到一份鹿乳,這是磐石領給予她們的福利,哪怕從此以後再沒有奶酪這種東西,天浩也必須把這項政策貫徹下去。

一碗鹿乳,外加指甲蓋那麼大的一小塊糖。就是這麼一點兒簡單的東西,當十人首們首次分發給各自管轄產後婦女的時候,她們徹底呆住,然後當場嚎啕大哭。

這是無比珍貴的禮物。無論牛族還是豕族,或者鹿族,平民們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她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糖,隻知道蜂蜜是專屬於貴族的東西。馬奶和牛奶見得次數多,卻很少有人嘗過是什麼味道。連飯都吃不飽,誰有時間去考慮那些?

那一天,成千上萬的女人紛紛對著城主府方向跪了下去。這場麵讓每一個親眼目睹的人為之震撼。

老祭司站在熾熱的陽光下,右手搭在額前,眯起眼睛注視著遠處的城主府,感慨地說:“阿浩已經走得很遠了,他是我們寨子裡最聰明的孩子。”

老人都念舊,老祭司經曆了從寨到城,然後升格為領地的每一個環節,但他無法改變自己固執的稱呼,磐石寨,而不是磐石城。

永鋼臉上浮起微笑:“他會成為一位尊貴的王者,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

一周後,漁村方向派來一位信使,將一封緊急文書送到天浩手裡。他簡單瀏覽了一遍,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碎齒第一時間召集衛隊,三百名精銳戰士跟隨天浩離開磐石城,往東麵的漁村而去。

在一個守衛森嚴的房間裡,天浩見到了正江。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開場白很簡單,直接切入重點。

正江的膚色比以前更黑了,常年在海上奔波的人就是這樣。他剃著極短的頭發,肌肉結實,卻並非輪廓分明的塊壘,而是有著流暢線條的強壯類型。上身穿著一件無袖短褂,下麵是一條不過膝的短褲。天氣太熱了,如果不是為了麵見領主,他甚至連這點衣服都不想穿。

“大毒蛇號”一直往返於磐石城漁村與濟州城之間,運動人員和物資。

今天淩晨時分,船隻卸下物資離開濟州碼頭,掉頭往漁村方向行駛,瞭望員發現南麵海域出現了一艘船,立刻報告了正江。

那是一艘雙桅船,是正江從未見過的款式。他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掉頭駕船往那個方向開了過去。

“那是一艘南方白人的船。”正江身體裡充滿了激動,就算對麵坐著一句話就能決定自己生死的領主,他仍然有些難以遏製情緒:“當時的風和洋流都站在我們這邊,船速很快,一下子就衝過去,他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甚至沒有對我們開炮。哈哈哈哈,那幫該死的白皮鬼子一個個都嚇傻了,接舷戰,我們用搭索鉤住那艘船,他們砍不動金屬鏈子,水手們一個接一個的跳過去,所有反抗的白皮鬼子都被砍了腦袋,剩下的被嚇壞了,他們像呆傻的鵪鶉那樣什麼也不敢做,老老實實舉手投降。”

“鵪鶉?”天浩被這個比喻逗笑了。

正江轉身走到屋角陰影深處,從那裡拖出一個很大的藤筐,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照亮了一切,天浩看到筐子裡裝滿了足球大小人頭。

“這是那些反抗者的腦袋。”正江笑得很得意,張揚中透出野蠻人特有的猙獰:“他們的腦子很新鮮,用這些人頭做成的骨碗很受歡迎,隻要剝掉他們皮,搭配骨碗就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跟野蠻人呆久了,類似的話聽得多,天浩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麻木。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問:“那些投降的家夥在哪兒?”

這才是事情的關鍵。

正江連忙並攏雙腳立正,認真回答:“我現在就把他們帶上來。”

……

三十三個白人被衛兵押進房間,他們簇擁在一起,眼睛裡透出驚恐和絕望。

全部都是男性,他們皮膚偏白,大多數頭發濃密,自然卷曲,看上去較為柔軟。顴骨不算高,與北方滿族比較起來偏平。眉弓很高,眼窩深陷,鼻梁挺拔程度超過天浩見過的任何一個野蠻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的眼睛,碧藍、淡綠或棕色,很少看到像蠻族一樣的深黑。

對這些平均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白人來說,高度超過兩米七的北方蠻族無異於巨人。大陸南北的種族戰爭持續了千百年,關於野蠻人的各種傳說多不勝數。其中最廣為人知的部分,就是他們殘忍野蠻的飲食習慣。

野蠻人吃人,尤其喜歡吃孩子。

野蠻人堅固的牙齒連骨頭都能嚼碎,比南方荒原上的野狼還要凶猛。

野蠻人喜歡把用鑿子和鋼鉗撬開活人腦袋,吸食腦漿……

無法考證這些傳說具體產生於什麼時候,很少有人思考這些說法是否真實。酒館和旅店裡經常有吟遊詩人講故事,什麼勇士大戰北方食人魔,美少女從野蠻人胯下機智逃生,一群北方惡魔群聚群嗨,結果被神靈一個閃電劈下來,全部燒成灰灰……

來自退伍老兵的說法就更值得關注,尤其是那些自稱上過戰場,缺胳膊少腿的家夥,他們總是當著所有人的麵,炫耀性的露出身上殘軀,用力拍著胸脯指著傷口:“好好看看,這就是我從北方食人魔窟裡逃出來的證據。他們吃掉了我的胳膊(大腿),還把我的骨頭當牙簽用。”

天浩用平靜的目光順序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從被抓住的時候,這些人就嚇壞了。有半數左右的水手小便失禁,沒有替換的褲子。

“誰是船長?”天浩的音調平和,卻帶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口音純正的英文,碎齒、正江,包括周圍的所有衛兵,都被天浩的這段“鬼話”嚇了一跳。

周圍衛兵環伺,這些站在大廳中央手無寸鐵的白人水手麵麵相覷。良久,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鼓足勇氣站出來,他右手按在胸前,對著天浩行了一禮,壯著膽子,戰戰兢兢地說:“回稟大人,船長……他死了。”

天浩對這回答並不覺得意外,他微微點頭:“那麼誰是大副?”

“大副也死了。”男人的語調比剛才平緩了少許,至少沒那麼恐懼。

“誰是二副?”天浩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中年男人這次終於沒用死亡信息作為回答。他轉身望著人群深處,目光仿佛一道指向標,白人水手們紛紛把視線朝著那個方向聚集。

天浩注視著瑟縮身子想要躲在人群中間的那個家夥,淡淡地問:“你是二副?”

那是一個身材乾瘦的禿頂男人。實在躲不過去,他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努力控製著驚慌和恐懼,不讓身體顫動幅度過大:“……我……是的。”

“你們的船叫什麼名字?”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天浩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先彆忙著回答,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但我沒什麼耐心。我隻要正確答案,所以每次回答你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你說錯了,或者故意撒謊,站在你後麵那些人隨時可以更正。他們會因此得到獎勵,至於你……嗬嗬,我還沒來得及吃早餐。”

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很不錯,身高差異帶來了強烈視覺落差。天浩故意咧開嘴,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饑餓的饞相。

“黑曜石號。”可憐的男人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我們的船叫黑曜石號。”

天浩耐心等待了幾秒鐘,滿意地捏了個響指:“不錯,看來你聽懂了我的話,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這是個良好的開端,我決定暫時把你從我的菜單上劃掉。”

二副臉上閃過一抹驚喜,他忙不迭再次行禮:“多謝大人。”

“先彆忙著謝,我的問題還沒有結束。”天浩再次恢複了冷漠森冷的狀態:“下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正江此前帶人仔細檢查過被俘的“黑曜石號”,這是一艘商船,除了布置在船首的一門小口徑銅炮,再沒有任何武裝。

這不是正常的商貿航線,而且遠遠深入北方蠻族腹地。如果是有著特殊目的的戰艦也就罷了,偏偏一艘白人商船突然出現在這個位置,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詭異。

“我不知道。”二副臉上一片茫然:“是船長下的命令。”

天浩皺起眉頭,用探詢的目光盯著他:“船長是怎麼死的?”

二副畏懼地看了一眼站在天浩左側的正江,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有什麼就說吧!”天浩耐著性子寬慰道:“有我在,他不會把你怎麼樣。”

二副用力吞了一下喉嚨,頗為艱難地發出聲音:“……他,他砍掉了船長的頭。”

天浩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目光陰沉,轉身瞟了一眼站在側麵的正江,隨口吩咐:“去,把那些人頭抬過來,讓他們一個一個指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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