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七節 戰前動員(1 / 1)

“上麵在封鎖消息,其實牛族人前幾天就攻破了鋼濰城。還記得上次從江麵上過去的那支船隊嗎?大統領當時說那是虎王陛下派出的船,其實他騙了我們,那根本就是牛族人的船。”

“我不想打仗了,我要回家。”

為了穩定軍心,虎勁中特意要求廚子給早晨的這頓飯加料加量,給所有士兵額外發放肉乾和麵餅。

這種做法在平時很管用,如今卻失去了效果。

士兵們並不領情,他們成群結隊走進各營統領的大帳,提出要求。

綜合起來就是一句話:我們要回家。

暴怒的虎勁中已經沒興趣追查這些謠言究竟從何而來。太多了,就算清查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再次派出親衛,嚴懲士兵中的領頭者,砍下了上百顆頭顱。

殘酷的手段很管用,反對和質疑的聲音被徹底壓製,沒人敢在虎勁中麵前提“回家”兩個字,但他很清楚,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太久。

其實虎勁中也想撤軍,隻是他沒有那個膽量。

無緣無故撤軍隻會招致陛下的怒火,最重要的現在情況不明,鋼濰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虎牢關派出軍隊探查消息需要時間,三天,或者四天,到那個時候就能做出決定。

……

虎族領地,鋼濰城。

兩千騎兵日夜兼程,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隔著很遠就能聞到濃烈的焦糊味,城門敞開著,幾乎所有建築都是一片破爛,到處都是燒過的痕跡。地麵橫七豎八躺滿了牲畜屍體,凝固的血水早已變黑,無數蒼蠅聚集在腐爛皮肉表麵瘋狂起舞。

謹慎和仔細很快被證明毫無必要,這裡是一座空城,敵人早已離開,他們洗劫了大量物資,擄走了大部分居民,少數早早逃離城市的幸運兒一直在野外流浪,直到看見熟悉的騎兵徽號,這才紛紛離開藏身處,對自己人哭訴著那些可怕悲慘的事情。

儘管帶隊的騎兵統領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仍被慘烈的現實所震撼。他連忙派人分頭前往虎牢關和族群南麵的城市通報消息,然後求援。

虎族北方最大的後勤城市被毀,海量物資付之一炬。

這意味著虎牢關和此次出關的大軍短期內無法得到補給。

我們該怎麼辦?

……

鹿族領地,紅月城。

鹿慶西站在臨時搭建的平台上,用冷漠目光掃視遠處。

紅月城的建築毫無美感可言,雜亂且沒有規律,除了塔樓就是倉庫,最底層是成片的平民區,大麵積的灰色看了令人發膩,與江邊連接的引水管道年久失修,很多地方不得不用泥灰修補,看上去破破爛爛,而且潮濕,長滿了大片青苔,經常可以看到蟑螂和各種蚊蟲。

腦海裡莫名其妙浮現出一座美麗的城市。

鹿慶西去過磐石城,他對那裡的一切讚不絕口。寬敞筆直的大道,沿路兩邊栽種的樹木,整齊的房屋,即便是塔樓這種軍事化建築也頗具美感,棱角分明,根本不像紅月城這樣殘缺不全。

更糟糕的是彌漫在空氣中的那股臭味。

紅月城不缺水。就地理位置和環境來看,綜合便利條件甚至超過了雄鹿城。然而最讓鹿慶西覺得無法理解的就是衛生問題,無論站在城市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麵,城內也有四通八達的水渠。可即便是這樣,城內居民絲毫沒有洗澡的概念,有些惡心的家夥甚至上過廁所也不願意清洗下麵。體臭、糞臭、菜葉混合土壤腐爛的臭味……所有這些混在一起,即便站在幾十米外,也能令人產生極其厭惡和畏懼的想法。

更糟糕的是這些味道有相當一部分來自女性。這使得鹿慶西徹底失去了對美色的幻想。

磐石城是那麼乾淨,有固定的人員對片區負責清掃,清運各處的垃圾,甚至用牛車拉著裝滿清水的大木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用木瓢潑灑,用天浩的話來說,這樣做“降塵”的效果。

緊繃的麵皮掩蓋了鹿慶西內心活動,他死死攥住拳頭————為什麼所有好東西都歸於那個人的名下?為什麼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距離我很遠?

問題是,偏偏我得依靠這些肮臟發臭的家夥,才能成為部族之王。

平台下的廣場上站滿了人,他們是全副武裝的鹿族士兵。

鹿慶西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觸動:我是他們的王,他們是我麾下的戰士。

拋開不切實際的幻想,鹿慶西清了清嗓子,從旁邊的侍從手裡接過薄鐵皮話筒。

這是他從天浩那裡學到的特殊技能之一。

“士兵們,我的族人們,我們即將迎來一次偉大的,具有決定意義的戰鬥。”

“一直以來,虎族人認為我們很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他們的軍隊屢屢越過邊境,攻擊我們的城市。”

“我們死了很多人。其中有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我也為此付出了很多。我不得不向北方的牛族低頭認輸,與他們簽訂停戰合約,隻有這樣才能集中力量打退南麵的虎族。我希望得到你們的諒解,我們無法同時對付兩個敵人,必須把力量集中到一點,先消滅一個,然後才能更好的解決問題。”

這番話很管用,在沉默的人群中引起了共鳴。

“牛族是我們的敵人。”一個魁梧的百人首大聲回應:“可虎族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一直想要搶走我們的女人,替他們紡線織布。”

“是啊!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一名手持長槍的中年士兵點點頭,眼睛裡透出恨意:“我哥哥就是被虎族人殺死的,那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鹿慶西及時抓住了這股憤怒的情緒,他加大音量,高高揚起右手,帶著狂暴的力量揮舞:“你們想報仇嗎?”

“想!”

“當然想!”

“老子當兵就是為了跟虎族人好好乾一仗。碼的,偏偏一直沒能撈到機會。”

鹿慶西選擇這裡作為宣講地點,空地四周架設著多達數十個鐵皮話筒。他的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我們現在就出兵,殺光所有的虎族人。”

站在隊伍最前列的都是統領,至少也是萬人首。一名軍官壯著膽子,帶著幾分恭維,疑惑地問:“陛下,我無意質疑您的英明決定。可是,我們現在出戰……似乎勝算不大?”

鹿慶西瞥了一眼這個人,其實他根本沒指望能得到讚同。即位至今,反對他這個新王的聲音太多了。其實想想也很正常,老鹿王死了,所有王子都死了,但這並不意味著王室血脈徹底斷絕。老鹿王有著極其強大,甚至堪稱變態的繁殖能力……嗯,這樣說一個死人似乎不太尊敬,卻是鹿慶西的真實想法。先王有很多孫子孫女,還有十幾個五、六歲大的兒女,天知道這老東西究竟糟蹋了多少女人,光是睡過也就罷了,還留下一大堆麻煩。

鹿慶西殺光了所有對自己新王身份提出質疑的人,以及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家夥,包括孩子。

他們會長大,必須趁著小崽子們下巴、腋窩、胯下還沒長毛,儘快把他們乾掉。

鹿慶西得到了一個“殘暴”的名聲。

他的負擔已經夠重了,感覺再也無法承受哪怕多一點點的分量。尤其是天浩率軍攻下斷角城,整個鹿族趨於崩潰的現在,鹿慶西忽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念頭。

必須保住雄鹿城,保住最後的部族。

我是他們的王。

當然,他不是傻瓜,至少不是統領和軍官們認為的軍事白癡,戰爭廢物。

“誰告訴你我們打不贏虎族人?”他用陰森的目光盯著那名統領,將話筒舉至唇邊:“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看不起本王,可你們也不想想,如果沒有我,紅月城能撐到現在?”

說著,他抬起頭,同時釋放出凶狠與熱切的視線抬高,擴散到站在更遠處的鹿族士兵身上。

“是我讓你們吃飽,是我讓你們在這段艱難的日子裡享受到肉食和脂肪。沒錯,這些東西來自牛族,也就是某些人口口聲聲所謂的敵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嘩。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他竟然公開承認與牛族人之間有勾結?”

“先等等,聽聽他後麵怎麼說。”

鹿慶西再次將手居高,做了個向下按壓的動作:“肅靜!彆那麼激動。我想說的是,牛族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占據著我們的土地,擄走了我們的族人。可是現在,更大的威脅擺在麵前,如果不打退虎族人的進攻,紅月城永遠不得安寧,我們就沒辦法集中力量對付牛族。”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樣一樣的做。本王與牛族達成協議,兩族暫時休戰。他們提供糧食和肉,幫助我們對付虎族人。”

站在前排的統領臉色發白,喃喃自語:“這是出賣……你背棄了那些被擄走的族人。”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這些話,也有幾分是因為內心的不甘和憤怒。

鹿慶西死死盯著他,默不作聲,表情卻殺氣騰騰。

仍有人在竊竊私語,環侍在附近的衛兵們嚴陣以待,雖沒有人走動,互相議論的聲音也極小,氣氛卻陡然緊繃。

“……你對我有意見?”良久,鹿慶西緩緩地問。

統領有些後悔,他知道不該觸怒鹿慶西,至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眾否認或改變態度恭維奉承隻會讓自己更難堪。思考片刻,他用力咬了咬牙,將心一橫:“陛下,您不該與敵人和解。我們要戰鬥,哪怕所有人全部戰死,也好過像懦夫那樣活著。”

暴躁的成分在鹿慶西身體裡彌漫,就連對他不是很熟悉的人都能清楚感受到這一點。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冷得像冰。突然,猛然爆發出令人驚悚的尖聲狂笑。

“和解?這就是你對本王的看法?”

伸出手,尖細的手指牢牢鎖定那名統領,鹿慶西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就像女巫在詛咒:“你覺得我們可以同時對付牛族和虎族?你覺得所謂的勇敢隻是站在這裡高喊幾句口號?”

“嘿嘿嘿嘿……戰鬥?我也想啊,你以為我不想乾死他們,寧願呆在這裡做縮頭烏龜?”

“你覺得南北兩麵同時開戰我們有勝算?糧食從哪兒來?還有兵器和鎧甲。你以為神靈會賜給你這些東西,主動從天下掉下?”

“你以為所有人戰死就是最好的結果?”

統領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所有這些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倒不是說鹿慶西能言善辯,而是他為此提前做足了功課,預想到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鹿慶西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你的堂兄是叛亂集團成員,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能堅守立場,真正站在族群的位置上考慮問題,沒想到你和他一樣,都是隱藏在黑暗角落裡臭蟲。”

聞言,統領大驚失色,結結巴巴的分辯:“陛下……不……不是那樣的。”

“把他帶下去!”鹿慶西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喝令站在附近的衛兵:“砍下他的人頭,祭祀神靈。”

如狼似虎的衛兵一擁而上,拖拽著猝不及防的統領快步離開會場。這些人動作嫻熟,上來就用粗布條勒住他的嘴,令其無法喊叫,就像拖著一包棄物,從邊緣過道上離開,很快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我們能打贏虎族人。”鹿慶西以更高的音量把所有人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我要告訴你們,這次我們有盟軍,我們不是獨自對付南邊的敵人。”

一個位置靠前的士兵試探著問:“陛下,您指的是牛族?”

鹿慶西沉著地點點頭:“無論虎族還是牛族,都是我們的敵人。先借助牛族的力量解決虎族,然後我們再回過頭對付牛族。這就是本王的計劃。”

他原本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清楚,隻是沒想到事態差點兒失去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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