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他從嘴唇中間吐出這個帶有強烈命令意味的單詞。
是不是都不重要。
文明終將戰勝野蠻。
這一次,我們必勝!所有榮耀屬於維京,屬於國王!
……
大陸北方,雄鹿城。
比起剛被龍族攻占的時候,這座曾經是一族首都的城市如今變得更加龐大。主要變化是在城市周邊新增了大麵積的綠地。那是最簡單的做法,播下樹種,然後靜等著發芽。已經長出樹苗的區域禁止采伐。這其中包括幾座小山,一條從西麵和北麵穿過的盤陀江支流。為了便於耕種,在大麵積的田地遠處又新設了多個村寨。
天峰站在城主府二樓的陽台上,雙手扶著圍欄,驕傲且自豪地看著遠處。
這裡的一切雖是天浩做出規劃,實際工作卻是天峰負責。
戰爭的重要性壓倒了一切。
天峰調離了原先被戲稱為“北方總管”的位置,來到雄鹿城,擔任攝政王任命的西部戰區司令官。
雄鹿城集結了兩個軍團,內河艦隊的戰艦數量也在不斷增加。
虎耀先雖是個傲慢的人,但他很聰明,知道目前情況下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增援部隊被白人打得大敗,虎剛戰死。
這對虎耀先的打擊很大,也終於讓他意識到與龍族之間的綜合實力差距。當信使送來天浩與師銳聯名簽發合作文件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在紙麵上加蓋了自己的印鑒。
白頭雕以最快速度將虎王簽字的文件副本幾乎同時送到天浩和天峰手上。按照之前的約定,天峰派出齊裝滿員的第三軍團,由雄鹿城出發,直接進駐血爪城。
除了倍受攝政王信賴的兄長,誰都沒有這種權力。
在這之後,大量軍用物資也源源不斷運抵血爪城。其中所占份額最大的就是彈藥。
天峰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迅速轉身,看見滿麵喜色的副官快步從門口走過來。
副官手裡拿著一份筒狀的文書,帶著說不出的亢奮和激動,保持著必不可少的禮儀遞到天峰麵前:“閣下,這是剛送來的情報。一切都符合攝政王殿下的預測,白人終於過河了。”
天峰雙手將卷成紙筒的情報展開,用銳利的目光飛快瀏覽。
按照天浩之前製定的作戰計劃,盤陀江具有重要的地理意義。因為地利和水文方麵的優勢,攻破鎖龍關自南麵而來的白人侵略軍有大概率選擇這裡渡河。峽穀兩邊的山嶺貧瘠,植被大多是灌木和野草,沒有可供利用的建材。弗拉馬爾公爵派出的斥候之所以能在北部上遊發現那個所謂的“廢棄木材加工廠”,同樣是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白人必須得到一些木材,隻是不會太多,足夠他們在盤陀江上造一座浮橋,節省點甚至可以兩座。
隻要是思維正常的統兵將領都不會選擇造船。畢竟材料有限,而且就運輸速度和效率來看,再多的船也比不上一座橋。
“很好,這真是我想要的!”天峰興奮地用手指彈了一下紙麵,嚴肅冷厲的神情在臉上浮起:“傳我的命令,內河艦隊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準備,最遲不能晚於明天淩晨出發。同時聯絡長林的第三軍團,差不多可以動了,讓那些該死的白人嘗嘗我們的厲害!”
……
南麵,盤陀江西岸。
特納坐在瞭望塔頂層的小木凳上,火繩槍斜靠在肩上。他右手握著一把小鋼銼,左手拿著一塊骨頭,聚精會神地打磨。
這是一塊北方巨人的腿骨關節。特納把它分成好幾個塊,這樣的體量大小剛好與白種成年人手腕相匹配,製成的珠串也便於觀賞。
這是特納見過最優質,最漂亮的巨人骨塊。顏色略有些偏黃,有種比玉石和珠寶光滑溫潤的特殊質感。與中空的腿骨不同,關節部位含有豐富的鈣質,再加上巨人生活的環境與日常飲食習慣,使它成為品質上佳的工藝品原料。
霍吉思站在特納旁邊,他是一名忠於職守的士兵,大部分值班時間都在朝著盤陀江北麵瞭望,而不是像特納那樣裝模作樣。
他畢竟還是太嫩了。十九歲的年輕人腦子裡充滿幻想,軍官隨便幾句鼓舞性質的話語就能讓霍吉思熱血沸騰。不過他也通過這場戰爭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霍吉思在鎖龍關找到了少許黃金,還趁著主力部隊尚未占領倉庫之前,偷偷得到了一些存放在那裡的銀塊。
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超過五百鎊。在霍吉思常年生活的鄉下,這些錢足以讓他成為眾人眼中的富翁。
霍吉思是堅定的戰爭支持者。他很讚成弗拉馬爾公爵在公開場合說過的那些話————北方巨人是一群沒有智慧的野獸,他們隻配成為奴隸。
上一次的巨人戰俘暴動造成了很大影響,但“學抓城”這個拗口的詞也由此在維京王國參戰官兵中迅速傳播開來。人人都在傳說那裡遍地都是黃金,隻要彎下腰就能撿起。可笑的是巨人對如此海量財富一無所知,他們把金塊當做石頭,他們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鹽和肉。
霍吉思低頭瞥了一眼特納,很不高興地問:“你到底要弄到什麼時候?我已經在這站了一個多鐘頭,該換你上了。”
專心致誌的特納頭也不抬地回道:“再給我二十分鐘。這塊骨頭上有點瑕疵,我必須把把它處理掉。”
霍吉思皺起眉頭,卻被特納勾起了興趣:“我知道你在做巨人珠串,但我不明白,這東西如果賣出去,你能賺多少錢?”
特納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注視著站在身側的這個年輕人,臉上露出炫耀的微笑。
“至少五十鎊。”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一個家產萬貫的財主:“這還是在郡城裡的賣價。如果拿到首都那種大地方,說不定能賣到八十鎊。”
“這麼多?”霍吉思不由得瞪大雙眼,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偷偷藏下來的那些黃金和銀塊就是一堆垃圾。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特納嘴角上翹,帶著中年人與過來人專屬的優越感說:“貴族,尤其是那些上流社會的太太小姐,她們喜歡用這樣的珠子做裝飾。”
霍吉思的眉頭依然緊鎖:“我不明白,不就是一堆死人骨頭而已,這東西完全可以偽造,隻要多挖幾個墳墓就行。”
“不,不,不,你無法理解這種堪稱藝術品的特殊材料。”特納頭搖得像撥浪鼓:“巨人與我們的骨頭區彆非常大,他們的顏色更白,質地與象牙類似,其中的優質部分甚至超過象牙。更重要的是我們一直沒法打贏他們,沒有戰俘,沒有足夠的屍體,所以這種珠串才能賣到很高的價錢。”
霍吉思凝神思考了很久,猶豫著說:“特納,我覺得這東西恐怕賣不到五十鎊。”
“這不可能!”特納對這話鄙視到極點。
“你聽我說。”霍吉思很誠懇:“我們剛打了一個大勝仗,殺死了幾千個北方巨人。現在軍營裡很多人都在乾著跟你現在一樣的活兒。你想想,如果他們都打著跟你同樣的主意,回去以後把做出來的骨頭手串拿出來賣掉……實在太多了,而且現在仗還沒有打完,據說在“學抓城”還有多達上百萬的巨人。”
說完,霍吉思轉過身,繼續朝著遠處的北方望去。
這番話說得很隱晦,特納卻聽懂了其中含義。他不由得臉色發白,目光也變得遊離不定。
“……應該不會出現你說的這種情況。”他兀自嘴硬,堅決不肯認輸:“不會的,這玩意兒很值錢,絕不會……”
突然,霍吉思猛地爆發出一聲尖叫。
“快看,那是什麼?”
特納怔了一下,連忙翻身從地上站起,手忙腳亂從衣袋裡拿出單筒望遠鏡,朝著霍吉思手指的方向望去。
遠處的上遊出現了一些黑點,有好幾十個,密密麻麻。
很快,它們近了。
數量也變多了。不是之前的幾十,光是望遠鏡裡能看到的部分就超過上百。
“是船!”特納聽見自己的語音在顫抖:“是,是巨人的船。”
他從未見過這種款式的船。
而且這是北方巨人的領土,尊敬的弗拉馬爾公爵也沒有下令在附近造船。
“快發警報!是巨人,該死的他們來了!”
霍吉思叫罵著,抓起掛在胸前的哨子塞進嘴裡,鼓起腮幫,以平生最大的力氣拚命吹響。
哨音傳到塔下。
很快,不遠處的警戒塔上傳來預警的鐘聲。
……
身穿龍族海軍製式鎧甲的震超站在旗艦“獠牙號”前甲板上,用警惕的眼睛注視前方。
天浩一直在大力提拔年輕人,尤其是那些發下血誓對自己效忠,接受過係統科目訓練的人。有太多的空缺需要人才補足,這無關於資曆或家世,隻看個人能力。
二十六歲就坐上“內河艦隊司令”這個位置無疑是一種殊榮。這種事情換在文明時代肯定會惹人詬病,甚至在網絡上引發大規模議論。然而實際情況與想象中區彆很大————按照北方蠻族的習慣,十歲已經算是成年。震超在成年人世界摸爬滾打了整整十六年,再加上他在學習方麵的強大領悟力和工作效率,這才得以從其他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備受攝政王賞識的統兵將領。
“各分艦隊執行第一套計劃,列橫陣,開炮。”
震超的命令簡單又清晰,毫不拖泥帶水。
這次任務出動了內河艦隊百分之八十的力量。除留下兩個分艦隊巡遊河道負責日常警戒,其餘的戰艦都在這兒。盤陀江麵雖然寬闊,卻不足以容納所有戰艦橫列在一條線上,所以隻能采用多分隊排列的形式,朝著視線範圍內的橫跨江麵的浮橋開炮射擊。
兩百毫米艦炮威力驚人,炮彈在空中呼嘯而過,帶著令人驚恐的狂暴力量在落點位置炸開。第一輪集火攻擊的目標是浮橋,爆炸掀起了滔天巨波,一個個水柱猛然爆出水麵,帶著無辜的魚蝦和貝螺在空中四散濺開。
震超分開雙腳,如鐵塔般站在甲板上紋絲不動,保持著雙手握著望遠鏡向遠處觀察的固定姿勢。
他對這一輪的炮擊效果很滿意————浮橋被徹底炸斷,江麵上到處是散碎的木頭和人體殘骸,那一帶的江水被鮮血染紅,在淡淡的陽光下顯出詭異光澤。
“按原計劃繼續炮擊,各分隊目標鎖定,不要浪費炮彈,也不要放過一個白人。”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冷靜又沉穩,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震超牢記著攝政王在軍官訓練班上的教導:無論任何時候,都必須保持清晰的頭腦。隻有這樣才不會影響你的正常思維。
……
盤陀江渡口兩岸陷入了混亂。
內河艦隊突然出現,徹底打亂了弗拉馬爾公爵的進軍計劃。
迅猛的炮擊炸毀了浮橋,正通過橋麵的人們不是被炸死就是落入水中活活淹死。負載各種物資的馬車沉入水底,可憐的騾馬發出無助悲鳴被硬生生拖拉著同時墜入。傷者大口吞咽著江水,口鼻中流出鮮血。散碎的木頭紮入人體,撕裂了腹部,腸子掛在近岸的浮橋殘基上,他們發出痛苦的哀求聲,卻沒人能幫助他們脫困。
可怕的炮擊仍在持續。
隨著浮橋被摧毀,巨人戰艦的炮擊目標開始轉向岸邊。首輪打擊落到了火炮陣地頭上。炮彈劃破空氣的尖嘯令人頭皮發麻,更恐怖的還是爆炸威力。那簡直令人無法想象,炮彈根本不是白人熟悉的圓形實心金屬球,而是一顆顆能爆炸的大殺器。
沉重的圓筒狀炮身從陣地上被掀翻,堆放在近處的火炮受到波及引發了連鎖爆炸。曾經被寄予厚望,同時也被認為是沒多少作用(畢竟巨人是野獸,不會造船)的警戒炮位一個個摧毀,靠近岸邊的土地仿佛被巨大鐵犁深深翻起來,成為雜亂無章的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