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巨人王想要得到更多。他的胃口不僅僅是金雀花王國先鋒軍這區區十幾萬人那麼簡單。
莫尼奧很清楚一個少校軍銜意味著什麼。
他可以提拔士兵或士官成為尉官,卻不會輕易提拔一個士官充任校官。這意味著從身份到階層的跨越,更意味著對權力的認可和給予。
天浩看出了他的驚恐和猶豫,於是淡淡地笑了:“你似乎有些抗拒。這可以理解。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些事情,為了確保今天晚上這一戰,我之前做了很多準備。五萬名輕步兵繞過東麵森林迂回到你的後方,也就是金雀花王國主力部隊與先鋒軍之間。隻有在確保高度情報掌控的前提下才能這樣做。如果沒有足夠的內應,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後備營地對襲擊毫無反應。那是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睡著了。你是白人,對於“米伽爾藥劑第四十四號”這種東西應該很熟悉。你們在之前的戰爭中曾經大量使用,而且效果顯著。剛才你說對了一句話:科學必須循序漸進。在你們看來野蠻的北方巨人根本不配擁有文明,更不要說是對精密高深的藥劑學。其實我們掌握的秘密和技術遠比你們想象中多得多。把高效麻醉藥摻進飲料和湯粥,整個後備營地裡所有人就會好好睡一覺。等到明天早上他們醒來,就會發現已經變成我的俘虜。從此以後,更是永遠的奴隸。”
莫尼奧子爵不由自主張開嘴,強烈的恐懼感嚇得他有些魂不附體。跪了太久的膝蓋和雙腿已經不聽使喚,更重要的是腦海深處接連不斷冒出密密麻麻的可怕問號,連帶著引發出更多的黑暗思考。
既然連普通士兵中間都會出現巨人潛伏者,那遠在千裡之外的金雀花王國內部,肯定存在著大量的潛伏者平民。
是否有貴族也是巨人派出的奸細?
答案不能說是絕對,但幾率必然很大。
既然貴族圈都無法幸免,那王室成員是否也有被巨人滲透的可能?
莫尼奧簡直不敢往這方麵去想。
“奴隸?”他發出歇斯底裡的驚恐之聲:“你要把我們所有人變成奴隸?”
傳說北方巨人喜歡吃人,尤其喜歡吃來自南方,細皮嫩肉的白人。有很多宗教故事都把巨人描繪成可怕的食人魔。他們把抓獲的白人洗剝乾淨穿在長木杆上,架在旺火上烘烤,配以人血釀的酒。
“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服從我的命令。”天浩在這個問題上不置可否,他目光森冷,仿佛可以穿過骨頭直接看到對方大腦:“我們不吃人,也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野蠻人。”
後麵這些話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莫尼奧的恐懼。他鼓起勇氣,帶著無限期盼猶豫著問:“……如果我服從您的命令,與你們合作,您……會放了我嗎?”
“會!”天浩臉上一片坦然:“為什麼不呢?殺戮和懲罰隻是針對那些不聽話的家夥。萊昂森和他的同伴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是真正的白人,是你們的人。”
莫尼奧子爵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是他在整個夜晚精神最鬆緩的一刻。他忽然變得勇敢,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勇敢,而是對未來做出決定的那種勇敢。這意味著必須放棄某些東西甚至是赤(和諧)裸裸(和諧)的背叛,但他覺得毫無選擇……如果再這樣下去,在拒絕與反抗中繼續,就算不死在巨人刀下,也會有隨時精神崩潰的危險。
拿起炭筆在紙上書寫的時候,莫尼奧子爵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他寫得很快,字跡流暢。
這才是一位受過教育貴族的應有表現。
……
遠處的炮聲逐漸停歇,意味著戰鬥結束。
虎耀先帶著一隊騎兵從北麵主攻方向緩緩進入金雀花王國先鋒軍大營。
虎王、獅王、龍族攝政王三位王者之前齊聚於咆哮城南麵。虎耀先喜歡這樣的排位順序,他甚至想要在臨時會場,也就是營帳外麵豎起一塊巨大的牌子,用醒目的大號文字標注三位王者的前後順序。
想歸想,三族之間的真正實力就擺在眼前。
按照計劃,兩萬名虎族騎兵和三萬名獅族步兵分彆從西麵和東麵迂回,繞至金雀花王國先鋒軍背後,在約定時間發起進攻。
正北主攻方向交給龍族負責,以合圍的方式一次性解決這支白人軍隊。
虎耀先已經接到來自南麵的緊急傳訊:合圍成功,虎族與獅族聯軍抓獲了三萬多名白人俘虜。
然而,他此刻沒心思慶祝大捷,反而比平時變得越發沉重。
眼前這個白人營寨幾乎被打爛了。到處都是散亂的木屑和破布,炸散的黑色泥土混合著久久不散的濃烈硝煙氣息。
到處都是屍體,死者全身白人。很多人在炮擊中喪生,他們被炸得粉碎,隨處可見斷開的手腳殘肢,泥地裡拖掛著一條條腸子。一些看似半埋在土中的死者姿勢怪異,走過去想要將他們從土裡拉出來,才發現貌似露出地麵的部分其實或躺或豎隻能保持那樣的姿勢。因為死者身體隻剩下這些,其餘的根本無法拚湊。
虎耀先看見前麵道路上有一件東西。他從馬背上跳下,走到近處,低頭注視。
那是一顆眼珠,估計是在爆炸中從原主人的眼窩中飛出,不偏不倚掉在這個地方。眼球已經發白,卻保持著完整的球形。
虎耀先抬起腳,帶著說不出的複雜心情重重踩下,來自腳底的爆裂感是如此清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抬起頭,目光涉及的地方到處都是龍族士兵。他們以小隊為單位正在打掃戰場。主要是收繳並整理散落在各處的火繩槍和前裝火炮,將火藥等繳獲物小心翼翼認真歸攏。檢視抓獲的白人俘虜,對其身上的傷口進行判定,輕傷者視具體情況送入戰俘營,重傷或感染幾率較大的輕傷員當場處死。
手持長柄戰斧和戰刀的行刑隊就在旁邊,具體判定由軍官負責,找出一個就殺掉一個。簡單的兩個英文單詞,“左”和“右”,劃到左邊的俘虜都很健康,劃到右邊的就意味著必須死。
在虎耀先的注視下,一個左腿被炸斷,杵著粗製拐杖的白人俘虜被當場砍頭。他連申辯告饒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龍族士兵推搡著按在木墩上,乾脆利落完成了整個行刑過程。
虎耀先有些悻悻然,因為行刑的龍族士兵沒有用槍,這當然是為了節省彈藥。
火槍!
大炮!
心癢難耐的虎王知道這是因為龍族掌握著硫磺產地,進而製造出大批火藥。儘管虎耀先不怕白人,卻不得不承認白人火槍對虎族戰士具有威脅性,即便是同等人數進攻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像龍族這樣以極低損失全殲整個先鋒軍團。
踩踏死者眼球獲得的詭異快感迅速消失,虎耀先翻身上馬,帶著衛隊往遠處的營帳而去。
打了勝仗是好事,這意味有戰利品可分配,還能得到更多的奴隸。
……
大帳中已經擺開了午餐。天浩與獅王並列而坐。衛兵通傳隻是個程序,剛下馬的虎耀先遠遠就聞到食物香氣,他大步走進,興奮地搓了搓手,在特意留出的空位上坐下,抓起盤子裡的烤肉,狠狠咬了一大口。
“這肉的味道真不錯。”烤肉表麵撒上了一些香料,熟嫩程度也恰到好處。虎耀先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且含含糊糊地說:“還是白人的肉好吃。”
“你說錯了,這可不是白人。”獅王看了他一眼,發出鄙夷的聲音:“不要用你野蠻的腦子來思考問題。”
天浩在旁邊解釋:“這是白人隨軍的牲口,來自南方的牛。”
虎耀先愣了一下,低頭看看拿在手裡的烤肉,沒舍得放下。他不再做聲,就這樣悶悶不樂地吃著。
獅王沒理他,一邊吃,一邊與天浩就之前兩個人談論的問題進行商討:“這次被抓住的白人至少超過十萬。我還是那個要求:至少給我四萬人。”
“四萬?”虎耀先一聽這數字頓時急了,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忙不迭道:“那我也要四萬。我們虎族這次派了那麼多騎兵出戰,沒道理分配奴隸的時候要排在你們獅族後麵。”
師銳冷笑著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薑還是老的辣。他隻是拋出一個話題,表明態度,至於具體的戰俘分配比例,天浩心中肯定早有計較。根本沒必要爭,畢竟龍族的強大有目共睹。“四萬”隻是獅王耍弄的一個小伎倆,他知道最後分配給自己的白人戰俘肯定沒這麼多。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道理誰都懂,這相當於把麻煩皮球提給天浩,讓他自己做出決定。
龍、獅、虎三族目前雖是盟友,卻並不意味著戰爭結束後仍能保持親密合作的關係。有些事情必須早做準備,一旦天浩處理不好,師銳就有充足的借口拉攏虎王。
然而天浩接下來說的話,讓師銳感覺徹底失算。
“不就是區區幾個白人俘虜而已,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天浩用刀子熟練地割下一塊熟肉,在醬油碟子裡略蘸了一下塞進嘴裡,邊吃邊笑道:“既然獅王陛下開口要四萬,那就按照這個標準給你。我沒有問題。”
“那我呢?”虎耀先有些緊張,他發出具有威脅的洪亮聲音:“如果沒有本王的騎兵不斷騷擾,這場仗不會打得這麼順暢。”
天浩看了他一眼:“你想要多少?”
虎耀先本想張口說出“四萬”這個數,忽然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隨即改換成另外一種在語氣上更緩和,意義卻沒有變化的說法。
“獅族要多少,我就要多少。”
師銳仍然保持沉默,仿佛虎耀先的這句話與自己無關。
天浩坐在椅子上安靜等待著,他拿起擺在餐桌上的抹布慢慢擦著手,動作緩慢,直到將手指表麵的油脂全部擦淨,這才淡淡地說:“兩位,你們好像忘記了之前我們簽訂的合約。對於戰利品的分配原則,我們已經詳細談過,你們也在合約上簽字畫押。”
戰利品分配原則其實很簡單,按照三族約定:單方麵作戰得到的戰利品和俘虜,歸作戰服方所有。舉個例子,如果是天浩憑借一己之力全殲整個金雀花王國先鋒軍團,那麼這裡所有的俘虜全歸龍族所有,虎族和獅族不得從中分潤。
另一條約定是關於合戰:按照參與者在戰鬥中的貢獻,獲勝後給予相應的分配比例。
毫無疑問,龍族在這次戰鬥中出力最大。無論兵力還是情報來源,以及對戰鬥節奏的掌控,白人奸細的使用等等……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天浩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布局,以伊麗莎白和斯圖爾特等孢子植入者為潛伏者,通過奴隸販子尤高大批量送來白人,從中挑選出合格的受訓者,也就不可能有萊昂森等順利潛入先鋒軍團的暗間。
白頭雕是不能公開的絕密,但萊昂森等人不同,天浩並不隱瞞自己在這方麵布置的棋子,得知其中秘密後的師銳和虎耀先也大為震驚。
天浩的本意是想讓獅王和虎王知難而退,在戰利品分配與下一階段作戰方麵相互配合。他曆來就是一個公平的人,可如果有人想要撇開之前的分配原則,從中占去更多份額,那麼……
“既然製訂了合約,就一定要認真執行。”
天浩忽然笑了,他的笑容有些詭異,森冷中透出毫不掩飾的猙獰。他轉身盯著坐在側麵的獅王,一字一頓地說:“下麵的人正在清點,關於白人俘虜的確切數字還沒有出來。如果獅族應得的份額達到四萬,我絕不會少給你一個人。”
獅王繼續發出冷哼,他態度強硬:“我就要四萬個白人。”
虎耀先在旁邊被激怒了:“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