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醒者寡,愚者眾(二)
「他們能做些什麽?無非就是和李鈞裡應外合,在中院內部造成混亂,讓李鈞趁亂襲殺我們這些長老會成員,從而搶走明鬼境在現實中的門戶載體,獲得他們所謂的『自由』,僅此而已。」
名為黃金屋的黃粱夢境中,劉仙州神情輕蔑,直截了當道破了龍宗他們的計劃。
劉仙州不屑道:「不過對於明鬼和武序這樣一個組合而言,他們能想出這樣的計劃已經算不錯了。」
「但我怎麽覺得這個計劃的成功率不低啊。」
劉途笑問道:「還是劉長老你這麽自信那個獨行武序殺不了你?認為他們這麽做隻是自投羅網?」
「他當然殺不了,就算是有那群內鬼,中院還是墨序的中院,他們翻不了天。」
「所以劉長老你現在是打算將計就計?」
「坐台釣魚,以逸待勞,這種送上門的好事為什麽不做?」
麵對信心十足的劉仙州,劉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劉長老為何還要讓茅山道序出手?」
「劉大少爺何必明知故問?」劉仙州反問道。
劉途沉吟片刻,這才疑惑開口:「難道墨孤煌真的會如此喪心病狂,選擇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背後捅刀?他就不怕鷸蚌相爭,會讓那些叛徒漁翁得利?」
「五分之一個明鬼境和獨一無二的中院院長之位,這兩者孰輕孰重,對墨孤煌這種人而言,根本不用多想。」
劉仙州眼神閃動,緩緩道:「就算是中院因為這次內亂而損失慘重,他也不會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如何借刀殺人,將可能會威脅他院長地位的隱患全部清除。」
「墨孤煌此番刻意示弱,拱手讓權於我,不過就是想讓我去麵對那群明鬼的怒火,坐山觀虎鬥。如果我死在明鬼手中,他必然會跳出來將一切罪責全部扔到我的頭上,順理成章和那些叛徒和談。」
劉途沉聲道:「可你一旦成功鎮壓了叛亂,他院長的位置恐怕立刻就會易主。」
「所以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贏。」劉仙州冷笑道:「墨孤煌現在手裡有兩把刀,一把是叛亂造反的明鬼,一把是彭澤和他手下的墨序。一旦正麵受挫,他毫無疑問立馬就會在背後出刀!」
劉途恍然大悟:「所以你讓我出麵拉茅山進來,是想要讓他們的黃巾力士偽裝成你,替你擋刀?」
「他不是想讓我死嗎?那我就如他所願。墨孤煌還是太天真了,他真以為犧牲我劉仙州一個人就能消弭這些明鬼數十年來積攢的怨恨?隻有他這位院長以死贖罪,才會有一個新的中部分院浴火重生!」
「中院院長墨孤煌在位期間倒行逆施,致使院內明鬼不甘屈辱,無奈揭竿而起,將墨孤煌斬於刀下。危難關頭,副院長劉仙州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獨挽狂瀾,拯救中院於風雨飄搖之際。這樣的事跡要是傳到其他四座分院,還有誰不會為你劉院長的豐功偉績而傾倒?」
劉途此刻已經徹底看懂了劉仙州的心思,由衷感歎道:「看來劉院長伱比我更像一個儒序啊。」
「劉少爺謙虛了。如果沒有你的出手援助,這一切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劉仙州拱手道:「其實真正應該敬佩的人是我,沒想到劉少爺你居然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請動茅山白雲觀,如此手腕,老夫自愧不如。」
「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劉途麵帶微笑,淡淡道:「而且觀雲觀的郭丘也在他們手裡吃了不少虧,這些道爺可不是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的角色。」
「今時可不同往日啊。能夠在這種敏感的時候請動他們下場,劉少爺你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那位大人代表不了儒序,也代表不了新東林黨。大明帝國沒有千年的首輔,但是有千年的門閥。」
劉途望向劉仙州,笑道:「此事一過,中院在劉院長你的領導下,五院合流指日可待啊。」
「『合流』這個詞份量太重,我自認沒有那樣通天的本事,能守好眼下這一畝三分地就已經足夠了。不過有一點還請劉少爺你放心,從今往後,中院便是你身後最堅定的盟友,而且你我的合作絕對不會局限於這一朝一夕丶一城一地。」
劉仙州神情肅穆,言語擲地有聲。
「劉院你這份情我心領了。」劉途連連擺手道:「中院目前的情況我還是了解的,我可不願意看到劉院你為了在下去觸怒那位大人,不值當。」
「首輔大人是萬仞孤峰,中院於他而言不過是傍山白雲,錦上添花,偶遇雨打風吹便會消散一空。而門閥則是那條沃野江河,對中院來說才是長流不息的源源生機。這一點墨孤煌看不懂,但是我劉仙州卻能看得明白。」
劉仙州沉聲反問:「山頂寒重,江邊風暖。難道劉少爺當真不願意給中院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
「劉院長言重了,既然中院想與劉閥同舟共濟,我要是再推辭,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劉途放聲大笑,於一把太師椅中長身而起,拱手道:「往後風雨同路,麻煩劉院長多多擔待。」
劉仙州跟著起身:「從此休戚與共,希望劉閥主多多指點。」
屋內爐中炭燒,屋外風雪呼嘯。
兩人對視一眼,驀然間,燒炭聲丶風雪聲丶歡笑聲一同作響。
劉仙州的身影徐徐消失在這座夢境之中,劉途緩緩踱步門邊,抬手將門推開。
門外,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赫然立著一道身影。
這道身影不知站在這裡已經多長時間,渾身上下覆滿厚厚的積雪。
「進來吧。」
劉途飄入風中,『雪人』微微顫動,簌簌滑落的積雪下,露出顧璽蒼白如紙的五官,在雪地中踉蹌前行。
「大人,下官知錯了。」
站在屋簷下的顧璽垂頭斂目,狼狽不堪。
劉途斜靠在門邊:「錯在什麽地方?」
「錯在貪生怕死,不儘心。瞻前顧後,不儘力。」
「能知錯,就還有救。」
劉途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你。那個獨行武序比我預料的要有腦子,劉典返回金陵已經有段時間了,他竟然還能忍得住不動手。」
顧璽低聲回道:「他可能也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可是時不我待啊。」
劉途感歎一聲,吩咐道:「去提醒他小心那群中院的明鬼和墨序,彆傻乎乎把命丟在那裡,誤了他真正該做的事情。」
「是。」顧璽恭敬應道。
「等中院的事情結束之後,他恐怕會受傷不輕,先安排個安全的地方給藏身。後麵該怎麽做,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小人明白。可是大人.」
「說。」
劉途看著顧璽這副怯懦猥瑣的模樣,神情越發冷漠。
其實劉途並不在意對方是什麽兩麵三刀的牆頭草,如果能夠把事情辦得好,那自己不介意給顧璽一個機會。
可目前為止,大量關於劉典的情報已經交給了顧璽,李鈞那邊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顧璽在此期間的表現實在是拿不上台麵,充其量不過是他和李鈞之間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傳聲筒。
「小人是擔心萬一劉仙州被殺」
「與我何乾?」
劉途冷哼一聲,不屑道:「」獅子山苦寒,善和坊繁華,走了一個中部分院,自然會新起一座茅山觀雲觀,到最後金陵還是劉家的金陵,永遠變不了!」
「是小人短視了。」
顧璽渾身顫栗不止,衣衫被融化的雪水打透,整個人看著格外淒涼。
「辦你的事情去吧。」
劉途冷漠的揮了揮手,轉身進屋。
自行關閉的房門帶起一陣撲麵的寒風,顧璽看著緊閉的門扉慘然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影隨即消失在原地。
「屋兒,看完了這些人,聽完了他們說的這些話,你有什麽感想?是不是覺得人心何其臟,現實遠遠不如夢境?」
隻剩一人的黃金屋中,劉途蹲在西北角落的銅盆前,兩手攏著躥升舞動的火苗。
「看來你跟我的看法一樣,這些人汙了這片雪景,臟了你的身體啊。」
金屋有靈,四角銅盆中的炭火幾乎同時熾烈暴燃,引著了帷幔窗欞,火勢迅速在屋內蔓延開來。
火光之中,隱隱約約浮現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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