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赤子丹心
「如今大明帝國本土的人口基本盤,不過也是換了層皮的血肉田畝。沃野千裡,黎民萬億,沒有成千上萬人的前赴後繼,怎麽可能有各條序列的繁榮昌盛?」
啪嗒。
一大塊連筋的血肉掉落在地,已經消融成半具骷髏的鄭鋤目光如灼。
「如果沒有我們的幫助,你要想再往前一步,難如登天。」
序列晉升的難度,毋庸置疑。
龐大的人口,有限的資源。難如登天的儀軌,殺機四伏的局勢。
無論是客觀條件,還是人為因素,都讓高序位的晉升變得極為艱難。
現如今李鈞能夠確定的活著的序二,隻有張峰嶽一個人。
而且這還是在百年時間之中,大明帝國接連掀起了兩次技術法門浪潮的前提下。
一葉知秋,可想而知其中的難度有多大。
所以雖然清楚李鈞十分厭惡『社稷』的所作所為,但鄭鋤依舊有信心能夠拉攏對方。
因為在他們的試驗之中,獨行武序有一個突出的特性,那便是自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強大可以放棄一切,漠視一切,這才是獨行的真正意義。
這有二是武序基因在吸取門派武序覆滅的慘痛教訓之後,自行演化出的特性。
既然結派聚眾行不通,那便一人成神。
獨行之人,先為野獸,再為神靈。
所有的同情丶憐憫丶愛恨丶恩義,對於獨行武序而言都是無用的累贅之物,唯有將天地萬物當為供給自身成長的養分,才能誕生出真正的武序新神。
這是社稷和桑煙寺共同探究出的獨行奧秘,鄭鋤也十分自信,這就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他相信李鈞現在應該也清楚這一點,隻不過是礙於各種牽絆,所以不願意麵對罷了。
但李鈞繼續抗拒下去,那他將正確的道路上偏離的越來越遠,步履維艱,直至寸步難行,困死原地。
「這個世界上,能理解你的隻有我們社稷。」
幾乎消融殆儘的血肉,露出一片森森白骨和各種琳琅滿目的非人臟器。
鄭鋤睜著一隻充血的眼球,言辭懇切,擲地有聲。
「我們和你之間,隻是一場純粹的交易,大家各取所需。等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之後,要是還有可笑的憐憫之心,大可以放手再來追殺我們,為這些『種子』求一個荒謬的公道,如何?」
偌大的因果城中,到處都在回響著鄭鋤的話音。
聲音從每一棵因果樹和每一寸血肉田畝之中傳出,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遠處正在張弓搭箭的張嗣源用眼角餘光看了過來,眉頭微皺,臉上神情略顯凝重。
頓珠埋著頭和幾隻妖獸廝殺在一起,血光四起,渾然不理會耳邊鼓噪的聲音。
「就你這點捭闔的功夫,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不過你們這種能把自己縫成一個大雜燴的『雜交』技術,還真是有點門道,怪不得能把自己藏著的這麽深。」
李鈞壓著眼眸,俯視站在坑底的鄭鋤。
「跟你打聽個事兒,認不認識一個應該是縱橫序三的老頭?」
「誰?」
鄭鋤話音一愣,不明白李鈞的意思。
「看來是不認識了。」
李鈞點了點頭,「那就好,要是獨行破序的機緣真是伱們這些臭魚爛蝦,我就得找那個老輩子好好說道說道了。」
嗖!
長槍貫射而來,從鄭鋤的胸口刺入,釘在地上。
纏繞在槍身上的火焰蔓延開來,焚燒著鄭鋤的身軀,滋啦作響。
「看來你現在還是沒有徹底醒悟,沒關係,等那些牽絆你的人和物被消滅之後,你自然就會醒悟。而且番地的事情才剛剛開始,我們還有很多見麵的機會。」
火光中,傳出鄭鋤漸漸微弱的話音。
「在見麵之時,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哢嚓。
兩條腿骨斷裂,鄭鋤的身體如沙崩解,被灼燒成一團漆黑的灰燼。
李鈞臉色陰沉,臨死之前放狠話的人他見的多了。
但這次聽著鄭鋤這些裝神弄鬼的言語,一股不安卻不知從何處升起,彌漫在他的心頭。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在李鈞的視線中,並沒有浮現出提示獲取精通點的字體。
這說明,鄭鋤還沒有死
嘩啦。
莫名的海浪聲回蕩在整個因果城之中。
環繞在外圍的綠色海洋突然開始向內坍縮,所過之處露出肥沃的黑色土壤和一具具被拉扯而出的白骨。
那些擁有靈智的因果樹低頭吞下守衛的身周的血肉產物,雙腳根須深深紮入血肉田畝之中,隨之一同往地下沉降。
這座因果城,要逃!
雖然清楚鄭鋤此刻必然就在這片血肉田畝中的某一處,可就像方才鄭鋤所言,李鈞根本沒有行之有效的阻止辦法。
獨行淬武『克敵』根本無法籠罩如此大的範圍。
就連馬王爺晉升序三後更新的偵查手段,也同樣無法在浩如汪洋的生命力中找出鄭鋤潛藏的本體。
因此無怪鄭鋤如此有恃無恐,因為在這片農場之中,李鈞確實殺不了他。
砰!
驀地,一聲爆裂的槍響激蕩而起。
李鈞猛然回頭,就見張嗣源手中端著一把形如『朵顏衛』的短柄槍械,篆刻槍身的道篆佛經光芒奪目,槍口朝天,一顆拳頭大小的光團脫膛而出,搖曳升空。
刹那間,李鈞清楚感覺到有一股成分十分複雜的精神力飛速擴散,如同拉開一張孔眼極小的緊密網格,籠罩整片血肉田畝,快速過篩。
砰!
光團炸開,一片細小的光點朝著四麵拋散而下。
幾乎就在同時,心領神會的馬王爺脫離著甲狀態,和張嗣源一同騰空躍起,槍口對準光點標注的可疑之處。
火光噴濺,槍聲隆隆,一個個血肉深坑接連不斷的炸開。
這點火力對於整體占地超過百畝的血肉田畝而言,完全就是撓癢癢,被炸毀的血肉不過隻是九牛一毛。
可奇怪的是,原本正在向著地底深處沉降逃竄的血肉田畝卻猛地戛然而停,如同狂風暴雨中驚怒的海麵,掀起湧動的猩紅肉浪。也像是被打中了要害的巨獸,在痛苦的翻滾。
「當著我的麵,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想跑,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人了?真拿我張嗣源當進番地混資曆的紈絝子弟是吧?」
青衫書生麵帶冷笑,身姿虎立,左手托著槍身一拉一推,哢嚓一聲推彈上膛,對著腳下的田畝扣動扳機,轟出一個巨大的血肉深坑。
「帝國本土內常說耕讀傳家,說明大家是可以交個朋友的,結果從到了這地兒之後,你從頭到尾鳥都不鳥我。既然你這個種地的看不起我這個讀書的,那可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了。」
張嗣源一邊開槍肆虐,一邊碎碎念叨著稀奇古怪的歪理。
『肉浪』起伏的程度愈發駭人,混亂之中,李鈞清楚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
「嗯?」
李鈞一仰頭,隻見頭頂的肉浪扭曲變形,變形成一隻山嶽般的巨手,指縫間粘連著肉蹼,以蓋頂之勢朝著張嗣源壓來。
噗呲!
一道身影閃過,傾軋的血肉巨手淩空僵住,接著爆成漫天血雨。
「現在知道跑不了了,所以著急了?晚了,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了不得逃生本領,原來也不過就是渾水摸魚罷了。」
張嗣源將槍管扛在肩頭,望著血肉田畝中凝聚而出的龐然身軀,眉宇間滿是不屑。
「張嗣源,你彆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壞了新東林黨的大事,張峰嶽不會放過你!」
血肉巨人中傳出鄭鋤氣急敗壞的罵聲。
「彆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憑你們社稷這點體量,在新東林黨麵前還談不上什麽大事。」
張嗣源輕蔑道:「而且你懂不懂什麽是獨子的意義?拿我爹壓我,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你」
逃路被阻的鄭鋤再也沒有之前的從容淡定,身前那股沸騰的殺意更是讓他再無暇跟地上的張嗣源耍嘴皮子。
再次著甲的李鈞懸停半空,手中長槍平舉,黑色的烈焰燒在槍尖。
「李薪主,隻要你願意放我離開,我可以告訴你桑煙佛祖林迦婆的秘密,她才是跟你有血海深仇的敵人。」
鄭鋤倉皇求饒的話音剛落,一陣迅猛的偷襲惡風突起。
兩隻巨手突然從地麵衝起,如同拍蒼蠅似地,合掌夾擊。
砰!
碎骨和肉泥從巨手的指縫中間爆溢而出,力量之大,似一道悶雷炸響。
刺啦
一道黑紅色的電光在血肉巨人的身後乍現,原本應該被血肉巨手夾在掌心之中的李鈞突然浮現於此。
 -->>